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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 - 第30章字體大小: A+
     
      30

      傑森雙手銬在背後,被幾個警衛押著前往大樓頂層。一路上至少有四五次莫名其妙地狠撞在障礙物上,他一邊疼得直抽氣,一邊懷疑身後的男人要麼嚴重近視看不見前方的牆壁,要麼就是因為剛才被他揍暈而懷恨在心。

      他們把他帶進頂樓的一間豪華套房,傑森還沒來得及對裏面各種價值不菲的奢侈品表示一下感歎,就被粗暴地推到浴室門外。不知道是誰在臨走時用力一搡,他被迫撞開虛掩的門,半邊身體摔在堅硬的瓷磚上發出一聲悶響。

      “Shit!”肩膀疼得像脫臼了一樣,他惱火地罵出聲來。

      一大盆冰水猝然從天而降,把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傑森毫無防備地驚叫了一聲。這太冷了!夾雜著大量冰屑的水流就像尖刀割過皮膚,瞬間帶走了全部溫暖,只留下令人戰慄的刺骨寒冷,他的牙齒仿佛不受肌肉控制般上下敲擊起來,感覺無數根鋼針在痛覺神經上跳著踢踏舞。

      “剛才那桶污水的回禮。”

      一個男人從水霧朦朧的玻璃門後面走出來,站在他面前。

      從他躺著的角度只能看見對方裸露的腳踝,像一截白色大理石雕琢成的藝術品,線條優美,卻毫無生氣。

      傑森很不喜歡在這樣的高度差下對話,他努力坐起濕冷顫抖的身體,目光從小腿一路向上,直到對上男人煙灰色的眼睛——它們在這水氣彌漫的空間裏越發顯得顏色淡薄,仿佛鑲嵌著花紋的高度透明晶體——那是一種無機質的冰冷和美麗。

      在決定把沃倫列入交往黑名單之後,傑森曾經想像過與他再次見面時的情景。那肯定是個針鋒相對的場面,彼此手上拿著槍或利刃,為捍衛自己的意志而戰——沃倫把控制身邊的一切當作本能,而傑森不能容忍被任何人掌控,或許他們的靈魂之間曾有過溫暖悸動的火花,卻有更大的部分水火不容。

      可眼下的情景卻有些詭異和失真地朝另一個方向發展過去。

      對方正不著片縷地站在他面前,淺色短髮服貼地朝下滴著水珠,被熱水衝刷過的皮膚蒼白中泛出微微的粉色,散發著水汽迷蒙的熱意。

      景象曖昧得像在拍一部三級片——如果主角之一沒有被銬著雙手在地板上凍得瑟瑟發抖的話。

      銀髮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任性,傑森。激怒我沒有任何好處,抵觸和反抗只會讓你吃盡苦頭。”

      傑森毫不閃避地直視那雙淡漠的眼睛,不知為何,忽然覺得真正冷得發抖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對面的那個男人——沃倫?蘭格。

      那種寒冷蟄伏在他的內心深處,凍結成一片荒蕪堅硬的沼澤,那是靈魂的溫度,與軀體無關,哪怕沐浴再多的熱水也無法融化。

      或許他想找一些風景來裝點那片沼澤,傑森想,可惜我絕對不會是個好物件,他幹嘛就不能明白這一點呢?

      他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他“接觸”過的男人們。

      說不定我真像艾德所說的那樣,具有吸引變態的體質,他們總想從我身上得到某種東西——比如道格拉斯醫生所說的,某種時刻燃燒的、無論怎樣的傷口和空洞都可以填滿的東西——雖然我對此根本就不清楚,也給不了。傑森煩惱地總結到,為曾經和接下來要吃的苦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沃倫把這聲歎息當成了走投無路的無奈與折服。他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用倨傲的寬恕姿勢拉起地板上快要凍成冰塊的男人,幫他脫掉冰冷的外衣。

      濕透了的衣服很難脫,何況當事人還被反銬著雙手。沃倫皺了皺眉,乾脆改用撕的——他的雙手異常有力,哪怕是牛仔布料也從接縫處被一下子撕開——那種撕裂聲粗礪難聽,卻又令人興奮。

      然後他把對方幾乎凍僵的身體直接丟進注滿熱水的浴池裏,自己也坐了進去。

      強烈的溫差讓傑森掙扎著想要跳起來,“水太燙了!”他大叫,毫無緩衝的回暖像受刑一樣痛苦。但身邊的男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強迫他呆在溫度過高的水裏。

      “水不算燙。好了別動,不然你會感冒的。”沃倫柔聲說,對他的抗議恍若未聞。

      哦,當然不燙——以他的標準來衡量的話!傑森咬緊牙在心裏破口大駡,發誓一旦雙手恢復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朝那張自以為是的臉上狠狠揍幾拳,不論將為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當他被擦乾淨身體、裹上大浴巾帶出浴室時,感覺像脫了一層皮似的疲憊不堪。

      腕上的手銬被暫時解開,很快又繞過床頭的金屬欄杆重新鎖上。傑森並沒有在那短暫的幾秒種內伺機反抗逃脫,一方面是因為沃倫的手始終緊緊攥著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隨時可以將它折斷,另外一個方面——外頭的警衛多到足可以組成一個排的正規軍,他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的身手可以媲美約翰?藍波。

      因為對方有錢有勢,他就得雙手被綁在頭頂擺出一副任人蹂躪的樣子,他媽的活像蠻荒時期拿去祭神的處女!

      沃倫單膝跪在床沿,伸手撫摸他胸口的皮膚,“真美。”他輕聲說,臉上的神情就像小孩子終於得到了心儀已久的玩具。

      儘管充滿了少見的喜悅和迷戀,但這樣的眼神對他來說並不是件好事,傑森很清楚地知道,這代表著他又要在床上挨一次高強度的身體打擊,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足夠的運氣和勇氣承受對方在掐著他的喉嚨時高潮。

      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要麼被他掐死,要麼不顧一切地把他幹掉。

      所幸的是,沃倫忽然放開了他。他起身去打開桌面上的一個小金屬箱子,從裏面拿出一支裝著不明液體的針筒。

      傑森瞪大眼睛,心臟漏跳了好幾拍——那東西是什麼?春藥?毒品?上帝啊,要是後者的話,就算被綁成木乃伊他也絕對要把對方的喉管咬斷掉!

      沃倫在接觸到他的目光後愣了一下,笑起來:“哦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別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他彈了彈針筒裏的氣泡,“不是毒品,我不會對你那麼做,那東西會把你從肉體到靈魂徹底毀了。”

      “那是什麼鬼東西?”

      “一種神經類藥物,直接作用于大腦海馬區,抑制那裏神經細胞的生長——放心,它已經經過臨床實驗,副作用非常小。”

      “……你他媽的說清楚點,到底想幹嘛?!”傑森幾乎用上了咆哮的音量。

      “簡單的說,就是讓你忘掉一些不必要的東西……然後你會以新的名字、新的身份重生,我保證你會喜歡後半輩子的生活。”沃倫用另一隻手溫柔地觸摸著枕頭上的金髮,把它們一圈圈纏繞在指間,“本來我不想用這麼沒有品味的方式,但你就像一隻沒法家養的豹子,指不准什麼時候又亮出鋒利的爪牙來——我不得不承認那相當具有攻擊力,所以有必要把它們徹底拔除。你不需要用這些武器來自保,我說過了,我會保護你。”

      傑森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絕望的陰霾籠罩了他的大腦——他想把他的記憶強制性消除?!他將永遠忘記自己是誰,從而接受對方的恩賜變成另一個跟過去毫不相干的人!他會繼續活著,但“傑森”卻已經被殺死!不!不不!這太噁心了!他居然想得出這種事,他簡直是瘋了!

      仿佛有個聲音在他的耳朵裏高聲嘶叫,傑森覺得大腦像被無數隻手從四面八方狠狠向中間擠壓、拉扯,他甚至沒辦法思考任何一個微小的念頭,身體裏似乎有股強大的力量要將他的意識推進靈魂的黑洞裏去!

      他的頭疼得要爆掉了!

      有那麼一小段時間,沃倫以為傑森不堪重負地昏厥了。

      這個打擊對他有那麼大嗎?沃倫遲疑了一下,還是把他的胳膊拉過來,找到肘部內側的靜脈血管。

      床上的男人忽然呻吟了一聲,睜開凍綠色的眼睛,像是剛剛適應周圍的環境般地慢慢眨了幾下,接著把目光轉向他。

      那是一種沃倫全然陌生的眼神。強勢而灼烈,如同淬煉過的刀鋒般閃動著無堅不摧的殺意!被擺出弱勢姿勢的身體仿佛無法承載這樣的眼神而紋絲不動,又好像在等待一種弱肉強食的殺戮本能為它重新注入力量。

      沃倫怔忡地看著眼前熟悉的臉,突然生出了個怪異至極的念頭:他把什麼猛獸喚醒了!或許它本就存在于這個男人體內,時不時地閃現出利齒的寒光——他記起曾經見過那道寒光,在監視器的螢幕上,同時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和斷裂的生命!

      為什麼他當時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個名叫傑森的男人,不僅僅只是“傑森”而已……

      床上的男人朝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新的名字,你指的是‘傑斯?蘭格’嗎?親愛的哥哥?”

      沃倫身體猛地一顫,“你叫我什麼?”

      “哥哥,或者是弟弟?哦,這我就不太清楚了,照片裏只能看出你們年齡差不多,長相有點相似而已,不同的是,他擁有和我一樣顏色的頭髮和眼睛。”男人漫不經心地訕笑起來,“還不明白嗎,我可以給你點提示:你的手機放在桌角的充電器上,照片藏在最下面那個抽屜的隔層裏,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吧,背後簽了名字,那字體很可愛。”

      沃倫冷冷地說:“你偷偷翻查了我的臥室,就在那天晚上!”

      “我總得知道一下自己在這個遊戲裏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對方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噢,這可真感人,情深意重的哥哥為了讓弟弟的靈魂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不辭辛苦地打造一個適合的容器!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你怎麼能做到跟傑森上床——在你把他當成傑斯之後?你們亂倫嗎?”

      沃倫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了。

      壓抑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他把它藏在最黑暗的屋子裏,不允許透進一絲光線,現在卻被人在屋頂上撬開了一扇天窗,毫不留情地曝露在空氣中!

      仿佛分界點上一個無形的開關被驟然觸發,淡定優雅的神情從他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陷入幻覺狀態般的迷離和狂亂之色。

      “我沒有!”他像只受傷的野獸突然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我們沒有!我們當時什麼都不懂!該死的……”針筒掉在地上摔碎了,藥液在玻璃碎片中閃著一點點淒迷的冷光。他用雙手抱住了頭,仿佛已經不能承受它的重量,發出絕望而破碎的呻吟,“該下地獄的是他……”

      “誰?”

      “……我名義上的祖父,血緣上的父親。我一直無法理解,上帝為什麼會允許像他那樣的人出生在世界上……”沃倫用夢囈般毫無感情起伏的語氣低語。他並不是在對任何人傾訴,只是想要減輕內心重荷的欲望在此時此刻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他做了什麼?”對方用一種溫和誘導的方式問道。

      “……他對家族裏年輕的女人們施暴……那已經不是用邪惡和殘暴可以形容的程度,是根本沒有人性!那天夜裏他來到我母親的房間,喝得醉醺醺的,幾乎沒法分辨出床上的人是誰……”銀髮男人抬起臉,眼睛沒有波動地盯著某個不存在的焦點,看上去與其說是陷入回憶,不如說是被虛幻的影像隔絕了時空。

      “你小時侯玩過‘抓鬼’的遊戲嗎?我和傑斯小時候經常玩……那天晚上也是,他把自己藏在房間的床上,打算等我認輸了之後掀開被子跳出來嚇我一跳……”他忽然奇怪地笑了一下,“你猜他等到了誰?”

      被銬住的男人沉默地聽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聽見有人在房間裏大聲地尖叫,一個女人瘋狂地衝進來,可我看不清楚,視野裏全是晃動破碎的影像……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清醒了一些,發現有個女人赤身裸體地死在床上,脖子上一道烏紫色的勒痕,我茫然地看了很久,才認出原來那是我的母親。整個過程我都在場,卻完全沒有印象。我把自己藏在衣櫃裏,從頭到尾一聲不吭……而傑斯,我母親最終還是保護不了他,醫生說他的精神受到了極大刺激,嚴重影響到了身體機能,他在不斷虛弱的狀態下活了三個月,直到死都不肯再接近床邊一步。”

      他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喉音,像是透不過氣來的喘息,又像是在強迫自己停止說話。但他沒有成功,內心徘徊不去的幽靈的陰影迫使他繼續說下去。

      “那夜之後我一切照常,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我知道必須做些什麼,才能重新擁有沒有噩夢的睡眠。機會在兩年之後終於來臨——西瑞爾?蘭格,那個運輸業界的傳奇人物、蘭格公司的創建者以及以別人的痛苦為食的魔鬼,最後死于一場完美的車禍。”

      “我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我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但是沒有!更加恐怖的噩夢再次纏繞住了我,只要我試圖跟什麼人上床,男的女的,不論是誰,那個邪惡的聲音就開始在我耳邊尖叫:‘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讓他痛苦地死去!’我花了很多的時間,試過各種辦法想要平息那個尖叫,但是沒有用,它在我的腦袋裏大笑:‘你是我的兒子!’”

      沃倫挨著床沿蜷坐在地上,用雙手捂住了臉。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那異于常人的性癖好的來源——那是對暴虐與血腥的渴求,它延著血脈傳承下來,沉浸在他的大腦深處,仿佛本能般無法遏止——他深深地厭惡與唾棄它,卻始終無法擺脫它的陰影。

      正如當他想要保護什麼重要東西的時候,最終保護住的還是自己。

      或許就是從那個晚上開始,他的靈魂藏身在衣櫃中,再沒有出來過。

      “糟糕的睡前故事。”床上的男人喃喃地說。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鈴聲持續響了很久,但它的主人看上去並不想挪動身體。

      聲音停頓了幾秒,再次固執地響起,一副沒人接聽就叫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你要是不想接的話就打開手銬讓我來,我被吵得快要耳鳴了!”金髮男人皺起眉叫道。

      沃倫一動不動地坐在地板上。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忽然放下雙手站了起來,去接那個居然還在響的手機。

      “什麼事。”他說,聲音威嚴而平靜,一種令聽的人冷到骨頭裏去的平靜。

      然後他停頓了片刻,手機另一端的人似乎有很長的話要說。

      通話結束的時候,他沒有說一個字,只是沉默地合上手機,轉過頭對床上的男人說:“你贏了。”

      後者抖了抖手銬上的金屬鏈子,“我可沒看出來。”

      “你如願以償地毀掉了我一手創立的組織,我的公司。聯邦調查局在十五分鐘前收到了一份關於基金會秘密資料的傳真,他們正朝這裏趕來,準備把我送上司法審判的被告席。”沃倫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漠不關心的厭倦,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

      “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如果要報復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你的仇人正手無寸鐵,一絲不掛。”金髮男人肆無忌憚地笑起來,似乎自己做了個好提議。

      沃倫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解下他的一邊手銬,固定在自己的手腕上。

      對方只來得及胡亂套上一條長褲就被他拉扯著離開房間。

      在外面警衛驚訝而又不露聲色的目光中,他們乘電梯直達地下車庫。

      一輛銀灰色的歐寶以悍然的姿勢衝進肯丁路火烈鳥旅館的小停車場。

      從駕駛座跳下來的黑髮男人甚至顧不上鎖車,就飛奔上了三樓。

      急促的敲門聲後,西蒙?馬汀裏斯醫生的臉出現在301室門口:“韋賈斯特先生?”他驚喜地叫道。

      艾德里安喘了口氣,“他怎麼樣?”

      “誰?”

      “傑森!”

      西蒙搖了搖頭:“我還沒有見到他,自從他上次跟我說再見之後。”

      艾德里安呆住了。空氣在他的四周凝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可怕至極的事情,他的臉色刷的一片慘白,全無人色的灰堊的白。

      他以一種全然不顧一切的速度衝下樓去。

      西蒙在他身後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黑髮男人轉身而去前那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的眼神凍結了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一絲聲音。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在沒有盡頭的公路上飛馳,周圍的車輛越來越少,道路兩旁逐漸呈現出郊野荒涼的景色。

      “你準備帶著一群FBI逃到哪兒?”

      沃倫看著遠方的地平線,看著那個視線所及、卻永遠無法到達的神奇地方,“不,我從沒想過要逃,我只是想離開。”他輕聲說。

      身邊的男人笑了起來——他的手腕重新銬在一起,放在大腿上,“很多人都想離開,可繞了一大圈後總是發現又回到了原點。這個世界很有趣對吧,像一座怎麼也走不出去的迷宮。”

      沃倫沒有回答。

      車子平滑地向前行駛,時速在毫無阻滯的路況中逐漸增加。

      一個大弧度的轉彎,車輪與水泥路面之間擦出了火花,在突然發現無法減速的時候,沃倫緊緊抿住了沒有血色的嘴唇。

      “刹車失靈了。”他用尖銳的聲線說。

      坐在他旁邊的金髮男人幾乎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刹車失靈,停不下來……”沃倫緊握住方向盤,慢慢露出了一個蒼白扭曲的笑容,“現在我們可以離開了。”

      “你說‘我們’?哦不不,別把我算在裏面!”

      “你不想跟我一起走?”沃倫奇怪地問,“你沒有看到出口的亮光嗎?”

      “我不認為這就是迷宮的出口,你走錯路了夥計!”

      沃倫沉靜而淡定地看著他,“我走的路,沒人有資格判定對錯,哪怕上帝也不行。”

      “看來我不能帶上你,雖然我很想。”他的指尖留戀地觸碰了一下對方的嘴唇,猛地打開副駕駛室的車門,呼嘯的風頓時從門外灌進,路面在腳下朝後急速飛掠,“你走吧。”

      在時速超過40英里的情況下跳車雖然危險至極,但好歹還有一線生機。咬牙跳出去的一瞬間,金髮的男人在空中把身體蜷成傷害程度最小的球形,準確地落在路旁茂密的草叢中。即使如此,落地時的巨大撞擊力依舊帶來了強烈的疼痛感,在翻滾的過程中他的腦袋似乎磕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黑暗刹那間剝奪了他的意識。

      傑森醒來的第一眼看見了紅色的天空。他虛弱地呻吟了一聲,慢慢伸手抹了抹眼睛,發現滿臉都是鮮血。

      他一動不動地躺了很久,才聚集起一些力量,慢慢坐了起來,開始檢查傷勢。身上佈滿了不計其數的劃傷、擦傷和淤青,額際開了道口子,大腦像被釘錘胡亂敲打似的跳痛著,所幸的是,骨頭好像沒斷,包括剛長好的那根。

      問題不大,他鑒定到。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茫然地環顧四周。

      一輛銀灰色的車子從遠處飛馳而來,車尾揚起漫天的煙塵。傑森估計它的時速絕對超過80英里,駕駛座上的那個人不是賽車手就是癮君子,他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轉眼間那輛瘋狂的歐寶已經衝出了公路線,在坑坑窪窪的荒地裏飛出幾十米的距離,刹車系統發出一聲刺耳的囂叫後,整個車頭打橫過來,牢牢釘在傑森面前。

      傑森這下才反應過來——因為剛才的撞擊他的腦袋還在昏沉沉地鈍痛著,拿不准要不要跳開。他朝衝下車的男人驚歎:“艾德,你不論是當駭客還是賽車手都是對另一項才能的嚴重浪費!”

      艾德里安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忽然收住了腳步,用全部的思維與精力看著面前的男人,仿佛只要一眨眼他就會消失。“哦,傑森……”他從舌尖吐出一聲模糊地歎息,試探地伸手,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撫摸對方身上的傷痕。

      他很想用力抱住他,卻又不敢觸碰他。

      他站在他面前,悲喜交集,進退兩難。

      倒是對方先跨出了一步。

      傑森用銬在一起的手腕圈住了他的脖子,拉近兩人的身體,把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上。他一邊懷念地嗅著對方身上清爽的洗髮水的味道,一邊用柔軟的鼻音嘟囔道:“親愛的,我好像又一次死裏逃生了。這可真是詭異,我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腦袋好像磕到了石頭上,天哪,該不會哪個零件摔出問題了吧!”

      “你失憶了?記得我嗎?”

      “廢話,難道我隨便見到一個男人就會抱上去嗎?”

      “實際上差不多……那你還記得沃倫?蘭格、記得紐博爾特基金會嗎?”

      “當然,為此我可吃了不少苦頭。他還試圖給我注射一種變態的藥,然後——”傑森努力思考片刻,做了個放棄的手勢,“截止到目前,中間是空白期。”

      艾德里安忽然把他拉開一點兒距離,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眼中閃過一抹複雜難辨的幽光。

      他脫下外衣披在傑森赤裸的、傷痕累累的身體上,“西蒙醫生看到你會哭的。”

      “因為我沒錢付他診療費嗎。”傑森笑了起來。他鑽進車內,以一種徹底放鬆、毫無戒備的姿勢攤在坐墊上,“艾德,我們回家吧。”

      “我是否可以把這句話的意思理解成,你邀請我重新擔任你的室友?”

      “為了對你的理解力表示敬意,我決定把收到的催款通知分一半給你。”

      “在你付清欠我的醫藥費和賠償金之後,我很樂意接收它們。”

      “親愛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又失業了?”

      “……”

      銀灰色的歐寶朝來時的方向行駛而去。筆直寬闊的州際公路上,幾輛燈光搖曳的警車與救護車厲聲呼嘯著從他們身邊馳過。

      “後面發生車禍了嗎?”傑森隨口問道。

      艾德里安微笑起來,“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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