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海溝
風將窗戶吹開, 木頭發出卡滋聲,潘多拉驚醒。她的房間被一股席捲而來的風充盈,它們盤旋在她的發間,將金髮吹起,迷亂了她的雙眼。她將頭髮別在耳後,掀開被子下床,準備去關窗戶, 窗簾在風的撫摸下輕柔的擺動著,垂下陰影。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戶前, 一把拉開窗簾,什麼都沒有,她鬆了口氣。
這時候,從她背後傳來聲音:「你在找我嗎?」
她尖叫一聲, 轉過頭,韋德從陰影裡走出來。
「埃庇米修斯!」她驚慌失措的後退, 差點踩到自己。
「叫他沒用,」韋德說,「他受了傷,很疲憊, 暫時睡過去了。」
「你殺了他?」潘多拉的雙眼中淚珠幾乎要滾落。
韋德無奈:「沒有。我說了,他只是睡著了。」
是睡神的手筆。就算這個傢伙之前挺討人嫌的,但同時他也很稱職,冥王吩咐的事, 都辦的迅速而且完美。
潘多拉擦乾淨眼淚,坐到床邊。
「你想對我說什麼?」她警惕的問,「如果你是想說服我背叛埃庇米修斯的,這不可能。我寧願去死也不會欺騙他的。」
「那我只問你,在千年來,你在冥府接受懲罰,有想通甚麼嗎?」韋德往後退了一步,手撐著窗戶倚在上面,風背對著吹來,他整個人被它包裹其中,「不要忘記是你放出了災難的魔盒,才會導致人類飽受災難。這是你的錯誤,你比我更加清楚。」
距離的拉開,讓她沒有那麼緊繃了。潘多拉低下了頭,知道他說的沒錯。過去的她因為一時的好奇心,為人類帶來了多少痛苦。
「你提起這個是為什麼?我已經為我所做的付出了代價。」她只能說,「幾千年了,還不夠嗎?」
「我不是為這個而來的,你可以問問埃庇米修斯做了什麼。」韋德朝她笑了笑,「你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吧。」
埃庇米修斯將她從冥界帶走之後,並沒有向她提起過為了甩開冥界的神做出了什麼舉動。
「我知道你對人類有愧疚之情。」他說。
潘多拉咬住了下唇:「時間會抵消一切。」
可他知道潘多拉喜歡人類。因為她嫁給埃庇米修斯的時候,在人間生活了一段時間。那些崇尚神的人對她很好,會給她戴靈巧編織的美麗花環,上面有紅色的漿果點綴,潘多拉很喜歡。侍女會為她清晨取來露珠,會陪她嬉戲,她待在人間的時候,人類幫了她很多,她們雖然脆弱但富有智慧,也有自己的感情,除了力量上的差距,並不比神差勁。
韋德轉身將窗簾拉開,讓風爭先恐後的湧進房間。他站在窗邊吹了會兒風,任由潘多拉在他身後胡思亂想,輕描淡寫的說:「要起風暴了,你們是明天起航去海溝國吧。」
潘多拉站了起來。
「放輕鬆點,女孩,」韋德說,手抬起來,示意她不要過來,「我知道你在根源上和埃庇米修斯不一樣,你很心軟,善良,而他不同。」
「我們是一樣的。我愛他。」她眼中帶著淚水。
「隨便你了。」韋德點了點頭,「迪克!」
「收到啦,甜心。」韋德側身,迪克從窗戶下面爬上來,手一撐前空翻落到房間裡,「事情解決了嗎?」
他低頭看了一眼潘多拉,這個女孩一臉防備的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哦,你半夜闖進女孩子的房間。」迪克說,「你沒告訴我這個。」
韋德無奈的搖頭,從他手裡拿走追踪器,神的存在是可以互相感知的。如果韋德一直用力量去追踪他,他反過來也會知道韋德的位置。所以迪克的小玩意就派上了用場。他當著潘多拉的面推開她的房門,來到客廳。埃庇米修斯正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潘多拉撲過去,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後才鬆了一口氣。
「相信我,他還沒必要死,我不騙人的。」韋德說,接過迪克遞給他的小刀,將追踪器安進了埃庇米修斯的手臂裡,然後他的指尖放在傷口的位置,它逐漸癒合了,「這是一個選擇,潘多拉,你可以告訴他我在找他。」
潘多拉只是一言不發的盯著他看,藍眼睛閃爍著未知的情緒。
「魔盒,珍珠的力量不是他能夠掌控的。原本他可以及時的,在我沒有找到他之前,就用這兩樣東西將你恢復,但他沒有?你知道他將它們用在了什麼地方嗎?你不會不看新聞吧?」
「他只是因為和冥后做了交易。」她低聲說,「為了帶我離開。」
「殺人也算嗎?復活屍體也算?」韋德嗤笑一聲,「好吧,我沒意見。」
「那不是他的本性。」
「你有沒有想過?潘多拉,隨著你嫁給埃庇米修斯,被眾神賜福的盒子混雜在了一同送到人間的寶物之中。普羅米修斯不斷勸服埃庇米修斯不要娶你,他堅信神不懷好意。那他難道沒有挨個檢查這些東西?可他又為什麼沒能檢查出來問題?」
潘多拉無言以對。
「很顯然,只有你能夠打開盒子,放出力量。」韋德說,「埃庇米修斯從來都不對人類抱有善意。他在和普羅米修斯一起創造人類的時候,就將所有能力分給了動物,人類什麼都沒能得到。好好想想吧,潘多拉。順便一提,我的確能實現你的願望,許願池不是假的。」
如果他們願意收手,韋德會將他們兩人帶回冥界接受懲罰,而不會殺死他們。
他收好東西,拉了迪克一把,他們打開門,正大光明的從正門出去,然後將抓著埃庇米修斯的手,立在桌邊,陷入沉思的潘多拉一起關在了門的另一邊,徹底的,房間重新陷入黑暗中。
「你在計劃什麼?」走下樓梯的時候,迪克問,「考驗人心嗎?」
「一個選擇。」韋德說,嘆了口氣,「明天去海溝國,你有聽說過嗎?」
迪克瘋狂在腦海裡尋找這個地方有關的記憶,他很快想起,這和海王有關。
「魔盒在那裡,埃庇米修斯會去拿走它的,那是一項寶物很好的藏身之處,也是西西裡唯一能隔絕我的探視的地方。」韋德手指了一下西西裡島的海線,有浪潮沖上來,抹平了砂礫上的痕跡,他知道遙遠的地方,水下的東西沒有眼前這樣平靜。亞特蘭蒂斯王國沉入水中,一部分人退化了,成為了只知道撕扯活物和渴求血腥的怪物,而這群邪惡生物生活的地方統稱為海溝國。
「海溝國的位置我也不太清楚,我不知道他具體藏在了哪裡,所以需要跟著他,」韋德拍拍迪克的肩膀,「你的'小眼睛'很管用,謝謝。」
迪克朝他眨了眨眼,把韋德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胸口:「不用謝。」
韋德好笑的抽回了手。
「你真的無時無刻不在發散你該死的魅力?」
「哦,」迪克笑了,「你覺得我一直都很有魅力。」
「理解能力不錯,男友。」韋德總結,然後突然問,「阿爾忒彌斯是怎麼回事?」
「哦,你吃醋了。」
「我沒有。」
「你有。」
韋德狠狠的踩了一下他的腳。
「——我投降!」迪克立刻收回了自己可憐的右腳,「最近,她和傑森組成了什麼……新法外。我也是偶然碰到她的,她來追查珍珠的線索,那是她們一族的珍寶,我和她撞上了。」
「既然他們組隊,傑森為什麼不來?」
「傑森總有他的理由,你沒法去隨便猜測他的想法。」迪克攤手,「可能現在他覺得最重要的事情是去度個假也說不準。」
「阿爾忒彌斯不能參與這件事。」他說。
「好,你是老大。」迪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但你知道她很難說服的吧。」
韋德笑了:「誰說我要說服她了?」
頓了頓,迪克問:「波塞冬呢?」
韋德轉過頭看他。
「什麼?」
「呃,就是希臘神話裡,你的弟弟,波塞冬。」迪克有點尷尬,努力組織著措辭,「我以為他是管海洋的,就和正義聯盟的海王一樣,咳,說實話,我很好奇,他們為什麼沒有一決勝負,因為都是海洋領主……總之,這次去海溝國,波塞冬會參與嗎?」
「他隕落了。」韋德說。
迪克一怔。
……
埃庇米修斯在綁船帆,他偷走了一艘漁船,這地方有點破損,他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韋德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不得不急匆匆的在第二日清晨就出行。他沒能感到哈迪斯在窺探他的行踪,這反而讓他的神經更加緊繃了。為了避開韋德,他只能用人類的方式前往海溝國。
烏雲已經席捲而來,肆無忌憚的遮掩住了天空,讓人看不清十幾米處的景象。這是早晨,但比夜晚更加深沉,暴風將他們兩人的頭髮都吹起,逆著路線,像一種不祥的預兆。幾聲鳥鳴,他們頭頂海鳥振翅飛過,埃庇米修斯瞇起了眼睛,他看向海平線的那一端,知道那是自己將要前往的地方。
「你怎麼了?」他轉身,卻看見潘多拉一臉憂慮的看著他,藍眼睛帶著遲疑。
「你能告訴我,你用它們做了什麼嗎?」片刻之後,潘多拉還是打算問出口。
「什麼?」
「你帶走的東西。」她咬住下唇。
「上船吧。」他將她抱在了船上,拉動船帆,小船很快離開岸邊,風鼓動著讓它加速前進,逐漸的,看不見原本的海岸,他才重新轉過來看向潘多拉,問道,「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他的視線帶著審視,讓潘多拉瑟縮了一下。
「我只是想知道。」她頓了頓,「我曾經給人類帶來了不該有的災難,所以……」
埃庇米修斯溫柔的將手放在她的臉頰上:「怎麼會,你做的很好。」
潘多拉愣在原地。
「我哥哥真是個蠢貨,會為了人類偷盜火種,以至於被困在冥府。」埃庇米修斯遺憾的搖頭,「他總是分不清楚造物和玩物的區別。」
「我……可是……」
「怎麼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了。」她囁嚅著說。
潘多拉被他溫柔的扶回船內,她裹上毛毯,將自己縮成一團,幾乎坐立不安。埃庇米修斯站在船頭,風鼓起船帆,讓他們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沒多久,他們就能來到海溝國的水面,他一邊注意著行駛的方向,一邊余光審視著潘多拉。她表現的太明顯了,顯然有什麼事情讓她對他們的計劃產生了其他情緒。
他走到潘多拉面前,半跪下來看著這個女孩模樣的戀人:「到底怎麼了?」
潘多拉逃避他的目光,埃庇米修斯握住她的手臂,強硬的問:「你需要告訴我。」
「昨天,哈迪斯找到了我們。」她不安的說。
埃庇米修斯摸了摸她的頭:「但他沒能傷害我們。」
「不,我說的不是下午,是晚上。」潘多拉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他讓你睡著,然後和我說了一些話。」
「所以你對我產生了懷疑,」埃庇米修斯站起來,後退一步,潘多拉來拉他的手落了個空,「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帶你出冥界,想辦法在人類身體上實驗,為了讓你活著,你卻懷疑我?」
「你在人類身上做實驗?」她不可置信,「你告訴我你有辦法讓我活著。」
「難道你現在沒活著嗎?」
潘多拉站了起來,握住埃庇米修斯的手:「你做了什麼?你知道你這樣做是違背法則的嗎?人類做錯了什麼?」
「他們錯就錯在一群膚淺、弱小的生物,卻獲得了法則的認可。」埃庇米修斯甩開她的手,背對著潘多拉,「我們是阿爾卑斯山上的神祇,憑什麼給他們讓道?宙斯被困在天空,冥王不能出地底,地面的神祇被驅逐,亞特蘭蒂斯更為誇張,居然讓一個人類奪走了掌控權,這太可笑了,他們本來就是我和普羅米修斯的造物,卻喧賓奪主。」
「所以你要做什麼?」
「我讓你活著,寶貝,」他轉身握住潘多拉的肩膀,像鐵鉗一樣,幾乎讓她慘叫出聲,「我那麼愛你,你應該和我一樣,有相同的想法。到海溝國,我們用珍珠前往魔盒之處,打開盒子吧,放出哈迪斯的瘟疫,我們就能實現這個目標了,難道你不想回到當初阿爾卑斯眾神時代嗎?」
「你這麼說是因為海洋的隕落嗎?」潘多拉忍痛說,「波塞冬消失了。你的母親海洋女神克呂墨涅同樣如此。」
「閉嘴!」他的手猛地上移,扼住了潘多拉的脖子,收緊,「你必須活著,我需要你打開潘多拉魔盒,你絕對不能死。」
潘多拉用手捶打他的手臂,在窒息的前一秒,他終於鬆開了她。潘多拉跌倒在地上。
埃庇米修斯在她面前半跪下,用手背輕柔的撫摸她的臉頰,幫她擦去眼淚:「我很愛你,真的,所以不要妨礙我。」
一片巨大的陰影投墜而來,像一塊巨石,要將小船壓塌,這是一種排山倒海的力量磁場,警告著將要來臨的任何東西。埃庇米修斯知道他們將要來到海溝國了,這就是這趟旅行的終點,他要前往的地方。他走過倒在一邊的潘多拉,看向遙遠的海平面,在蔚藍的海水和沈色的黑海之間有一條明確的界限,海鳥盤旋在分界線上,又被恐嚇的氣息逼迫著飛回。
一隻海鳥追隨著跳躍的魚群,飛進了線內。它的身影扭曲了一下,消失在晴空。半分鐘後,一灘血跡憑空出現,它像個蠕動的怪物,緩慢的流動著,來到船邊,染紅了碧藍的色彩。那隻海鳥沒有再回來。風吹動埃庇米修斯的襯衣,他滿意的笑了。
突然,埃庇米修斯敏感回頭,等他看清之後,不可置信的後退了一步。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他大叫,「哈迪斯,我沒有感受到你的力量!」
「現代科技,你這樣的古希臘人是不會懂的。」迪克說,得意的朝他搖了搖手裡的小黑盒,「求你們了,二十一世紀了,別老把人類想的那麼沒用好嗎?追踪器,很有用。」
埃庇米修斯沒有理他,立刻看向潘多拉,咄咄逼人的前進幾步,將潘多拉逼得後退,最終重新跌倒在地上:「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只可能是夜晚的時候,韋德在讓他入睡之後裝入的追踪器。
「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你,埃庇米修斯,」潘多拉捂著喉嚨,沙啞著聲音說,「只是,這次真的是你做錯了。」
「我沒有!」他轉過身,惡狠狠的看向潘多拉,「你根本不懂!」
潘多拉因為他的目光後退了。
「你變成了一個被仇恨吞噬的野獸。」她痛苦的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我沒能早點看清?你說你愛我,真的是這樣嗎?」
埃庇米修斯抓住她的衣領,將她一把提起來,面露凶狠:「閉嘴,你這個騙子!都是你引來了他們!」
一隻蝙蝠鏢突然撕裂空氣,刺上了埃庇米修斯的手背,他吃痛收回手,它摔在地上,沒能對他造成傷害,但依舊達到了目的,他鬆開了潘多拉。韋德抬手,將他壓在了地面,迪克上前扶起潘多拉,將她護在身後,面色不善道:「不許欺負女孩子。」
他轉身重重踢了地上的埃庇米修斯一腳。
「我簡直想不到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有女友。」迪克說,「這就是所謂的愛?」
他的話音剛落,陰影終於將他們完全籠罩。
海溝國到了。
與外界不同的暴雨來襲,冰涼的雨水滴重重的落在在場四人身上。迪克看了因為寒冷瑟縮發抖的潘多拉一眼,撿起了地面的毯子,將她包裹起來。他們腳下的船劇烈搖晃起來,刮擦的聲音從船底傳來,像是什麼東西在水底蠢蠢欲動。幾聲怪異的尖叫,從翻滾的黑水裡探出一隻手,在閃電照亮的一瞬間,它張開了手,帶著鱗片的利爪,尖叫著抓住船壁,留下深深的爪印,跳了上來。立刻,迪克掏出手.槍,連發幾槍,但這個突然出現的怪物紋絲不動,朝他咆哮,露出長滿倒刺尖銳的牙齒。
「有點尷尬。」迪克說,手自然鬆開,手.槍落到地上,被他一腳踢開。
他從腰間取出夜翼的雙棍,朝怪物挑釁的吹了聲口哨。另外好幾隻怪物跳上了船帆,俯視著這個人類,朝他張開血盆大口,嬰兒一般的尖叫聲幾乎刺穿耳膜。
「來吧,寶貝們,別太熱情。」他回頭看了一眼在和埃庇米修斯糾纏的韋德,轉回來輕蔑的笑了笑,「抱歉,我有主的啦。」
……
埃庇米修斯被雨水沖刷,幾乎要滑下船板,他的衣服被弄濕透了,黏在他的身上,頭髮狼狽的覆蓋住了他的五官,讓韋德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朝他咆哮著:「你是冥王,難道不應該理解我嗎?人類憑什麼能夠佔據我們的地盤?他們難道不應該受到懲罰?——」
黑雲讓周圍的光線消失了,濕透的黑色外套反折出沉重的亮光,成為陰沉雨夜的唯一亮色。雨水順著埃庇米修斯的臉頰下滑,閃電一亮,顯露出他怨恨、怒氣的眼神。
「你被珀爾塞福涅欺騙了,無論她承諾給你什麼,都不可信。」韋德說,雨水順著他的衣服滑下,將它們濕濕噠噠的膩在他的身軀上,他朝埃庇米修斯走了幾步,浸水的靴子在船板上發出嘎吱的牙酸聲,他半跪下來,看向這個被他弄得狼狽不堪的神祇,「你還有很多選擇,埃庇米修斯,讓我帶你回冥界吧。」
「我不會去接受懲罰!因為我一開始就沒做錯,」他仰著臉看向韋德,「你問我冥后給了我什麼許諾?什麼都沒有,她讓我帶走了潘多拉。我想讓人類飽受瘟疫的折磨而死,她想要冥府更加強大,這是一項從開始就公平的交易,我不會收手,也不會為此懺悔,讓你失望了,韋德布萊克,不稱職的冥王。」
「哦,你認為怎麼才算是稱職?殺光所有人類嗎?」他反問。
「路西法也不是合格的地獄之王。」埃庇米修斯冷笑,「你們這些有能力做到的神卻不願意,簡直自私自利,獨善其身。」
——他已經徹底迷失在恨意了。
「你出現在這裡,我就知道計劃失敗了,哈迪斯,」他說,怨恨的看了一眼潘多拉,後者受傷的退後一步,「你的力量比我強大,毋庸置疑。」
突然,他朝潘多拉溫柔一笑:「過來,我有話想對你說。」
潘多拉立刻跑到他身邊,伏在他身上,低聲抽泣說:「……收手吧,埃庇米修斯。這樣還有挽回的餘地,冥王不會殺死你。」
韋德沉默的注視這一切。
埃庇米修斯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是我計劃裡最失敗的一環,全是你的錯。」他猛地拉住潘多拉,後者驚叫一聲,骨頭發出一聲脆響,而他仍舊將她死死抱在懷裡,抬頭朝韋德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可我能拉著你一起去死,實在很值。」
在韋德反應過來之前,埃庇米修斯捏碎了珍珠,然後抱著潘多拉,翻身滾進了黑水裡。幾乎是立刻,幾隻深淵怪物跳進了怒吼的海水裡,鮮血染紅了那一塊水域。在他捏碎珍珠的一瞬間,韋德跪倒在地,他摀住自己的腦袋。迪克立刻落到他身邊:「怎麼了?」
「珍珠,屏障。」他言簡意賅,「這裡是'不被神賜福之地',沒有珍珠的存在,神將會失去力量。」
也就是說,埃庇米修斯和潘多拉絕無倖存的可能,他們像個普通人一樣被深淵怪物撕碎,葬身於此處。而韋德也無法用神之力碾碎鎮壓。
韋德開始撿地上碎成幾塊的珍珠,它們散落在船板上,被雨水沖散開,他被雨水弄得頭髮濕透,遮住視線,韋德將手插入發間後捋,等視線清晰的時候,面前正站著一個深淵怪物,它的鱗片覆蓋全身,醜惡的一張一合,豎瞳呈現出一种红褐色,嘶吼一聲朝他咬來,他打了個狼狽的滾,躲開了這次襲擊,它被這個食物的舉動惹怒,咆哮一聲,朝他再次襲來,韋德避不開第二次。但下一刻,迪克踢開了它,抹了一把臉,朝韋德說:「繼續!」
韋德立刻埋下頭找珍珠的碎片。
從水中跳出來的怪物源源不斷,幾乎看不到盡頭,迪克逐漸體力不支,被利爪劃破衣服,他吃痛的悶哼了一聲。
與此同時,韋德終於撿完了所有碎片,站起來,看向船艙,那裡一盞煤燈亮著。
「過來,迪克!」他衝進船艙,扯下煤燈,迪克隨著他的步伐衝進,深淵怪物追隨而來,韋德舉起礦燈,將他們逼退。他後退一步,將珍珠碎片扔到地上,落到迪克面前:「你會玩魔方嗎?」
「呃,嗯?什麼魔方?是我想的那個魔方嗎?」
「是!」船艙的窗戶被擠破,一隻利爪急切的探進來,韋德舉起礦燈,它尖叫著後退,「把它拼起來,迪克。」
迪克深呼吸了一口氣:「就這麼直接拼?」
「對。」韋德說,警惕的看向將他們包圍的怪物,「盡量快點,讓我恢復神力,拜託了。煤燈堅持不了多久。」
迪克從自己的多功能腰帶裡抽出幾隻冷光棒扔向韋德。
「現在我們有幾分鐘?」
「它們不怕光,迪克,它們只是恐懼未知。因為這裡沒有光線。」韋德撿起冷光棒,「我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會撲過來,交給你了,迪克。」
「好。」迪克看向地面上的碎片,自我安慰,深呼吸一口氣,「這,應該不難,我能做到的。」
他撿起了一片珍珠碎片,但船在不停的搖晃,他的手臂之前被抓傷,沒能控制平衡,手一抖,它落回地面。迪克的手因為身體的脫力而難以穩住,他撿起一片,又落回地面。他這才意識到這件任務此時此刻對於他來說變得如此艱難。
「我愛你,迪克。」韋德突然說,煤燈的光線忽暗忽明,讓他的五官在光影間交替,「我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迪克頓了頓說,「但這不是結束,相信我好嗎?」
船再次搖晃起來,發出不堪重負的慘叫聲。海水浪潮的怒吼幾乎將他們的聲音淹沒,怪物尖叫著逼近他們。
「我們之間還遠沒到結束的地步。」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