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黑霧

　　半個小時前高譚電視台收到了匿名投稿。這則訊息蠻橫的攻破了電視台的一切安保措施， 直接未經允許在電視台直播。高譚的韋恩集團貿易大廈外的巨大液晶顯示屏也沒能倖免於難。那是全高譚最大的廣告位，向來都是時尚大片掙破頭都想播出的地方，每天的廣告位價格在百萬美金之間浮動——

　　而現在，它和高譚電視台轉播的沒有任何區別。

　　畫面閃了一下，小丑那張臉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癲笑幾乎響徹了整個高譚。這個超級反派穿著滑稽的西裝，臉上被油漆抹的看不清本來相貌， 但那筆從嘴唇滑到耳下的猩紅，構成了他最典型的嘲諷的笑臉。

　　現在這張臉被蝙蝠家的人都注視著。當小丑切入高譚電視台聯絡線的時候，提姆就已經第一時刻把它接到了蝙蝠洞的屏幕上。

　　「不， 」傑森低聲咒罵了一句，「怎麼可能？」

　　因為在晃動的屏幕後面，露出一個小男孩的身影。他沒用全部精力去看，只用掃了一眼， 就發現他是現任羅賓達米安韋恩。按照他們大哥迪克的話，達米安應該在他的被窩裡睡覺， 而不該出現在鏡頭裡。歪歪斜斜的鏡頭被扭了一下，晃動不停的畫面終於固定在一個讓人極端不舒服的角度。他們得以看清，出現在屏幕裡的的確是達米安。

　　他甚至還穿著他的那身羅賓裝束，低垂著頭， 不知道怎麼回事，顯得過於沉默。

　　小丑往後退了幾步，對觀眾比了個飛吻：「大家好，歡迎收看我們的節目——」

　　「這一期的嘉賓特別特殊， 而且很有名氣呢。」他又往後退了好幾步，得以讓屏幕外的人更加看清那頭的情況，「首先，介紹一下，很調皮的一位，我們的頭號嘉賓，韋德布萊克！」

　　他假模假樣的自己給自己鼓掌。提姆能聽到站在他身後的迪克攥緊了拳頭的聲音。他在忍耐怒氣。但實際上，就算迪克這個時候選擇大喊大叫，他們都不會說什麼，甚至期望他這樣做，而不是選擇沉默，這樣說明迪克的情緒更加緊繃了。

　　韋德看起來太糟糕了，或者說，他是全場除了那個陌生紅髮男孩以外最糟糕的人。他腦後的紅髮糾纏在一起，被凝滯的血塊聚攏，手臂有些不自然，應該是骨折了，臉上帶著劃傷。但值得安慰的是，韋德並沒看上去很痛苦，甚至可以說，他看上去太生動了。怒火幾乎把他整張臉點燃，他毫不妥協的看著小丑。迪克一眨不眨，近乎貪婪的看著他的臉。

　　他本來打算……那天晚上就打電話問他關於那個吻的。但迪克反覆糾結，不知道該不該遵從內心，因為韋德只吻了他的臉頰，這可以是一個朋友間友好的舉動，也可以是某種心照不宣的默認，所以他究竟是因為哪一個原因呢……迪克不敢去想，他有點害怕自己太茫然，而在電話裡把一切事情搞糟。所以迪克在他的那張床上翻來翻去，幾乎不能入睡。

　　而等他一覺醒來，卻被提姆一臉嚴肅，話間帶著小心翼翼的告知：韋德失踪了。

　　或許平時，他會指責對方「監控」的不人道行為，但此刻，他只是無比慶幸提姆的未雨綢繆，否則，他們會錯過更多時機。

　　當介紹到達米安的時候，布魯斯低沉的嗓音終於說：「……去查信號的來源地。」

　　他的聲音裡蘊含著一些很危險的東西。蝙蝠俠發火了。

　　芭芭拉在一旁說：「已經查到了。」

　　她是神域，在電腦方面，她可以有自信的說這是她的主場。

　　「高譚尼爾倉庫，中心街西路，距離這裡大概半小時車程。」她快速的說，提姆已經動了起來，他做好去戰鬥的準備，但迪克攔住了他。

　　「你留在這裡。」他說。

　　「為什麼？」提姆有點生氣，感覺自己被低估了。

　　「保護好芭芭拉，和姑娘們，」傑森朝他搖了搖頭，「小紅，韋恩莊園這裡交給你了。」

　　他們不知道小丑有沒有摘下達米安的面具，一旦他摘下來了，就會認出對方是達米安韋恩，而蝙蝠俠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那麼今夜的韋恩莊園可能會成為最危險的地方，所以提姆留下來是必要的。卡珊德拉暫時離去，她是姑娘裡戰鬥力超群的，但史蒂芬妮和芭芭拉，可能不能應付眼下的局面。

　　「好吧，你們說的是對的。」提姆不得不承認傑森的話很有道理，他只能坐回原處，「把他們安全帶回來，好嗎？」

　　「當然。」傑森說，看了迪克一眼，「但我才不是為你。我是為了自己的工作。」

　　這把迪克略微逗笑了。

　　「行，工作。」他說，「謝謝你，小翅膀。」

　　「調回去，神諭。」布魯斯突然說，「往前跳十幀。」

　　「收到。」芭芭拉調回了錄屏，按照布魯斯指揮的往前跳了幾幀，她沒能看到什麼關鍵的內容，但布魯斯若有所思。迪克雖然心急如焚，但看見他這樣表現，也不由自主的平靜了下來。蝙蝠俠就是有這種讓無論多緊急的情況都顯得在掌控中的能力。他朝前走了幾步，從布魯斯的角度看向屏幕，立刻敏銳的發現了一個細節。

　　一閃而過的色彩在屏幕最上方，幾乎讓人忽略。布魯斯調大了那一處畫面，這下在場的人都看清楚了。

　　……

　　紅披風，牛仔褲，板鞋？

　　不是吧，喬納森肯特？

　　……

　　「我覺得這個計劃不怎麼樣，」喬悄無聲息飄在半空，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交錯的鐵架後面，偷偷對他的哥哥克里斯抱怨，「我是說，'秘密武器'，不真的代表我們就得'秘密'的發動作戰吧。」

　　克里斯好笑的搖頭，朝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浮誇的幾束燈光照下來，小丑還在舞台中央挨個介紹他的客人，對上方的爭執渾然不覺。

　　「3、2、1——」

　　他們分別一拳擊到了鐵架上，鐵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一聲，沖上而下，拉著貨物和繩索朝地上跌落，它落到地上揚起嗆人的灰塵，堵住了門，不允許任何其他人進來。

　　與此同時，達米安已經解開了他的繩索，他悄無聲息的滑了下來，小丑正背對著他，達米安躍起，猛地鎖住了他的喉嚨，將對方拉倒，一個側身壓住了他的胳膊，接著前傾發力，像一頭小豹子一樣將對方瞬間甩了出去，後者重重的撞在了椅子上，把它撞得散架成幾塊。

　　確認對方暫時無法動彈，他走過來解開科林的繩子，又去解開韋德的繩索，後者一言不發，一絲怪異像陰影掠過他的心頭。

　　韋德活動了一下手腕：「我……我覺得那不是小丑。」

　　達米安皺起眉頭：「你在開什麼玩笑？」

　　「直覺。」他說，走向小丑，達米安在他的身後喂了一聲，他裝作沒有聽見，俯下身來看這個昏死過去的人。韋德盯了他一會兒，對方突然睜開眼睛，但韋德早有準備，隨手抓起散架的椅子的一塊就砸向他的腦袋，讓後者再次暈過去。

　　正準備幫忙的達米安：「……」

　　「那不是他，」韋德丟開手裡臨時的武器，扔到一邊，拍了拍手，站起來看向達米安，「你的計劃失敗了，羅賓。」

　　「這不可能。」達米安說，他跑到韋德身邊，打量小丑，最後不得不承認韋德是對的。雖然都畫著一樣的小丑妝，但達米安能分辨不同，因為他無數次和他打過交道了，可是韋德是怎麼做到的呢？——

　　韋德沒法解釋。他眨了眨眼睛，或許，這是腦震蕩的後遺症，因為突然間，他能看到對方身上籠罩著一層黑霧了，而黑霧在沉默的、溫馴的對韋德「說」——這個人雖然作惡多端，但他並不是小丑。因為小丑的霧氣只會比這更加濃黑。他看向達米安，達米安身上也有一團黑霧，只是薄了許多。

　　喬和克里斯落到地面。

　　「不是本人？」

　　韋德瞇起眼睛，喬身上幾乎沒有黑霧，而克里斯身上也有淡淡的一層。他搖了搖頭，試圖把這突然出現的一切都丟掉。他拿手揉自己眼睛，直到幾乎流出眼淚，才重新看向三人，霧氣消失了，就像是幻覺。剛才，他的腦袋到底怎麼了？

　　達米安不滿的「嘖」了一聲，突然將蝙蝠鏢丟向屏幕，擊碎了它。於是轉播的連接終於中斷了。

　　「我當著全高譚出了個醜。」達米安抱著手臂說，有點憤恨。

　　喬安慰他：「沒事，你很棒，反應也很快，就算你做錯了。」

　　「閉嘴。」達米安兇他。

　　「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韋德說，而克里斯若有所思的盯著他。

　　「你說的沒錯，」克里斯附和，他頓了頓，然後問了個和此刻顯得不符的問題，「韋德……你剛才怎麼了？」

　　他看見韋德眼底黑色一閃而過。很快，但克里斯是氪星人，他依舊注意到了。

　　「沒什麼。」他說。克里斯看上去疑心重重，但還是選擇沒有再問。

　　「好吧。」他說，「我只是有點擔心。」

　　他們背後突然傳來幾聲痛苦的慘叫，眾人立刻轉過身，科林——

　　已經不算科林在原位了，他的肌肉不受控制的膨脹，青筋暴起，綠色的液體在他的皮膚下滑動，讓他的身軀瞬間變得強壯又猙獰，這一幕並不讓人心生恐懼，而更多的是一種心驚。

　　「貝恩毒素，稻草人。」韋德言簡意賅，他的眼睛有點痛，可能有眼淚要流下來了。

　　這種痛從他的後腦勺一路蔓延，然後到他的眼角，讓他的太陽穴克制不住的跳動。

　　達米安立刻從多功能腰帶裡取出鎮定劑，猛地一躍，披風滑過，他很警惕科林突然暴走的可能，然而一團急速的氣比他更快，猝不及防奪走了他的藥劑，嘆了一口氣：「我來吧。」

　　「你！」他氣急。

　　克里斯將鎮定劑注入科林的身體。

　　後者一陣顫抖，抽搐片刻，終於平靜下來他不休止的痙攣，倒向地面。克里斯立刻接住了他，將他背了起來。

　　「現在我們該做什麼？」喬問，「離開這裡？」

　　「可能不是那麼簡單。」達米安說，他盯著前方，「這些屍體的情形是不是很眼熟？——」

　　那些原本被小丑射殺，倒在地面的守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