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聖誕

　　來之前， 韋德很猶豫。

　　「我準備了禮物。」他說，「該怎麼帶過去？」

　　他這樣說的原因是因為傑森要用機車載他去高譚，而不是開車。天空中雪下得愈來愈大，潔白幾乎鋪滿了地面，開車不能走小路，會浪費很多時間在路上，這樣或許他們會遲到， 韋德覺得很沒禮貌，於是傑森提議他可以用機車載他去。

　　他想了半天該怎麼解決這個麻煩，傑森認為他沒必要帶禮物， 韋德去就夠了。但他堅持要帶禮物，最後傑森還是妥協了，他嘆了口氣說：「真是服了你了。」

　　他讓韋德坐在他身後，後者穿了一件羽絨服， 把禮物全都罩在懷裡，然後抱住了傑森的腰， 他帶上了羽絨服的帽子，把臉埋在傑森的背上。而傑森感覺自己的腰今天就要陣亡在這裡了，因為韋德不知道買了什麼聖誕禮物，它們被四角方正的禮物盒鄭重其事的打包， 然後現在來折磨他的腰，他感覺自己就像在一面扎著尖刺的牆上摩擦。

　　傑森討厭寒冷，風會把臉吹的生痛，而且會下雪。以前他還不是羅賓的時候就討厭冬天， 現在，他已經成為了紅頭罩，但他依舊討厭冬天。一個人能夠恆久不變的保持他的喜好是不容易的，他的一切並不隨著他的成長發生改變，所以傑森陶德還是傑森陶德，死亡也不能改變這一點。他始終都是那個在偷蝙蝠車輪胎時被蝙蝠俠捉住的小混混。

　　「哦，迪克會為此嫉妒的。」他隨口說，「但是沒辦法，我喜歡看他這樣表現。」

　　「迪克就是夜翼。」

　　「沒錯，」傑森說，不動聲色的離韋德近了一點，替他擋住了因為加速迎面吹來的風，他的背後有一種重量和溫暖，他從沒有被人這樣依靠過，所以感覺很彆扭，但他擔心韋德感冒，還是這樣做了，「你不是早就知道這一點了嗎？」

　　「算是吧。」韋德嘀咕，有點挫敗，「迪克應該早就發現我知道了。」

　　不，他沒有發現。傑森幸災樂禍的想，但我不會提醒他的，讓他盡情做那個一無所知的傻瓜吧。

　　急速駛過的機車將風抖成一條直線，銳利的像刀鋒劃過傑森的臉。

　　布魯海文離高譚越來越近了，那些熟悉的燈光也越來越清晰。恍惚間，傑森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他還是小孩的時候，在高譚這裡夜巡。他以為那是他要和蝙蝠俠一起守護的城市，而實際上，他只是個助手，可以替代的羅賓。這個城市沒有他，或者有他，都是一樣，他根本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重要。他離開了，高譚還是高譚。

　　往事已經不能觸動他了，但在這個寒冷的夜晚，他突然又想起了過去，也許人會變，但高譚的冬天依舊寒冷如當年。

　　「我曾經住在高譚，」韋德說，「但是具體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這是好事，」傑森說，他扭轉加速，機車疾馳而出，那團燈光離他們越來越近，「高譚不是一個適合回憶的城市。」他說。

　　「還是有值得回憶的地方，我記得夜晚的高譚上方很亮，」彷彿巷道裡的陰暗之處應該有的光亮全都跑到了天上，地上的泥濘和骯髒和天空沒有一點聯繫之處，「蝙蝠燈就是巨大的月亮。每次亮起來的時候，我都覺得有這樣的光真是太好了。」

　　「你覺得有隻巨大的蝙蝠在月亮上特別好？」傑森說，「你簡直把我逗笑了。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這個笑話分享給羅伊。」

　　「沒有，」韋德說，「我是說群星。」

　　「嗯？」

　　「很多人認為高譚的守護者就是月亮，是蝙蝠俠。但其實，你們同樣很了不起。」

　　「你把我們比作群星？」

　　韋德暫時不回答了，他再次往羽絨服裡縮了縮，為他接下來準備說的話感到難為情。

　　片刻，他才繼續說：「很多人，不止是羅賓。或許，高譚每個為這座城市付出，期望拯救她的人都是一顆星。」

　　「童話世界。」傑森說。

　　但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被觸動了一下。

　　……

　　終於來到目的地韋恩老宅，被迪克甩上門的時候，傑森低頭看了韋德一眼：「你覺得這個情況怎麼回事？」

　　「或許，他暫時有事要做。」韋德說。

　　可能這就是帶了濾鏡吧。傑森發誓他絕不會戀愛，這太降低智商了。

　　迪克重新打開了門，把他們引進大廳。在韋德進來的一瞬間，一二三雙眼睛朝他投來視線，只有他曾經在宴會上看到的布魯斯韋恩不動如山，比他周圍的人都謹慎很多。率先動起來的是管家，他朝迪克走來：「迪克少爺，我想這裡應該交給我。」

　　迪克點點頭。韋德坐到他旁邊那個空出來的位置。

　　「你們好，」韋德說，「很開心能被邀請來韋恩莊園過聖誕節。」

　　「介紹就不用了啦，」迪克立刻說，「我知道你都認識。」

　　布魯斯銳利的目光掃過迪克，後者僵硬了一下，硬著頭皮承受了。

　　而傑森很無所謂的坐到達米安旁邊，無視了後者瞪著他的視線。

　　「那是肯特的位置。」他大叫道。

　　「我想他不會來。」傑森隨口說。

　　「喬納森肯特是達米安的朋友，」迪克提醒，「克拉克的親兒子。」

　　「他才不是我的朋友。」達米安反駁。

　　傑森很無奈的瞥了迪克一眼，坐到了提姆身邊。

　　說實話，這個場面有點尷尬了，因為除了迪克和布魯斯，剩下的人都盯著韋德猛瞧。直到他們快用完餐，門鈴再次響起來，氣氛才沒有這麼古怪。

　　達米安率先跳下他的座位，跑向門打開，然後揪著喬納森的衣領往客廳扯。迪克大聲的咳嗽，提姆自以為體貼的遞給他一杯水。

　　終於，達米安領會他的意思，嘖了一聲，改為推著喬納森往前走。小喬納森被他突然變得溫柔的動作弄得簡直是受寵若驚。

　　「哥哥們好，布魯斯叔叔好，」他挨個問好，「我是喬納森肯特。」

　　布魯斯朝他點了點頭，迪克對他笑了笑，提姆看他的眼神也很友好，包括傑森，也展露了善意。這是多麼可愛的十歲男孩啊！

　　——尤其是他們家裡有個達米安韋恩，這個男孩重新定義了十歲。

　　「你的哥哥們真好。」喬對達米安說。後者差點沒無語的從椅子上滑下去。

　　喬爬上他的椅子，他本來想用飛的，但才離地幾厘米就被達米安殘忍無情的摁了回來，「正常點！肯特。」他小聲警告。

　　「好的吧，你真煩。」喬無奈死了，湊到達米安耳邊壓低聲音，然後左顧右盼，「所以，這裡有外人？」

　　達米安遲疑了一下：「也不算，有一個可能很快就……」

　　聽力很好的迪克：「……」

　　迪克：「咳咳！」

　　這頓飯吃的很奇怪。但很快，韋德不再感到不自在。因為喬和達米安嘰嘰喳喳的吵架，用食物互相砸對方，實在讓人感到忍俊不禁。

　　用過餐後，阿爾弗雷德撤走了餐具，很快，他過來點燃了壁爐裡的火，整個大廳突然變得更加溫暖明亮了。他這才注意到，韋恩老宅明顯精心佈置過了，壁爐上掛著聖誕花環，內裡嵌著聖誕鈴鐺，幾串珠子垂下來，擱在有紅色漿果裝點的壁爐上沿。牆上掛了個小牌子，寫著「MC」，窗戶上貼著雪花的貼花。達米安拿籃子裡的拐杖糖去砸喬，後者咯咯笑著躲開。

　　「打不著，」喬做鬼臉，「達米安，你太弱了。」

　　「你找揍是不是？！」達米安立刻跳下椅子，去追喬。兩個小孩圍著客廳到處跑。而提姆把自己扔到沙發上，蜷在一起打瞌睡，傑森默不作聲的坐到了沙發的另一端，他輕踢了提姆一腳：「別在這裡睡，明天你會後悔的。 」

　　「要不是為了幫你，我怎麼會熬夜。」提姆只是翻了個身，暗紅色的沙發被壁爐的光照得成了金色，他嘆了口氣，「饒了我吧，我真的不適合在這個時間清醒，我已經有兩天沒睡覺了……哦，對了，我很高興你能回來過聖誕節。」

　　最後一句話很鄭重，讓聽的人不自在的後縮了一下。傑森真是不擅長應對這種話。

　　「這不是適合睡覺的地方，你可以上樓。」隨後，傑森冷酷的說，又推了他一把。

　　但提姆這次懶得說話了，他嘟囔一句，在壁爐的火光中沉沉的入睡了，提姆在這樣的橘色暖光下年齡顯得更加小了，其實，他也不過還沒成年，自己都算個小孩。過了一會兒，傑森終於搖了搖頭，妥協的把自己的夾克脫下來，蓋到了提姆身上。

　　聖誕樹下堆著禮物，但他們好像都不是很享受拆禮物的這一環節，任由禮物歪歪斜斜的碼在樹下，充當裝飾物。或許，對這群雙重身份，經歷不同，但相聚一起的人來說，此刻就是最好的禮物。他們歷經艱辛，但還活著，還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無憂無慮的過聖誕節，這就是最大的幸福。他們願意用所有物質的、享樂的、表面的東西來換得此刻的安寧。

　　布魯斯看著他的家人們，原本偏向冷硬的面部輪廓逐漸變得柔和了。

　　客廳的長桌上重新擺上了聖誕蠟燭，燃著溫暖的橘黃色光芒，一些聖誕球在地板上，扔的到處都是。最中央放著聖誕樹，韋德之前沒有注意到，是因為還沒有接通電源。現在它們亮了起來，閃爍著不同的彩色光芒，就像那天他在櫥窗外看到的一樣。

　　接通電源的人抬頭朝他微笑，一時間，韋德分不清楚究竟是聖誕樹還是迪克的笑容耀眼。後者從聖誕樹下拿出一個禮盒，走到他面前，遞給他：「給你準備的。」

　　韋德也拿出了他為迪克準備的禮物。

　　「不是現在拆吧？」他說。

　　「禮物買來就是拆的，想什麼時候都可以。」迪克說。韋德抱緊了他收到的禮物：「謝謝，但我想等下拆。」

　　「隨你處置。」

　　韋德又看了一眼窗外。小雪下的更大了，整個天地間彷彿都在飄這樣碎片的雪花，外面隱隱約約在放聖誕快樂的歌。

　　「出去走走嗎？」迪克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