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墜落

　　韋德感覺自己在墜落、墜落， 不知道終點在何方，好像下一秒要失去意識，徹底迷失在半空。

　　這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好像曾經他也在這樣幾乎令人窒息的環境下待過。那時候，他醒來是在冥河邊緣，只知道自己擺脫了冥界，終於重返人間。他腦中不斷有回憶的畫面閃過， 但卻拼湊不起來。然後一周後，渾渾噩噩的他終於獲得了訊息，知道自己叫韋德布萊克， 曾經是個警察，去世的原因是因為在黑幫做臥底，而一切的起因是為了一個冤屈而死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遭受不公正的毒打，死後屍體臟器被黑市販賣。

　　他上門揍了她的父親一拳， 然後被勒令交出警徽回家反省。但韋德做不到像高譚的其他警察那樣，逐漸麻木， 坐視不理。他在這段時間順著產業鏈查下去，然後終於某一天，他得到了一個核心的秘密。他知道戈登局長是個好人，所以他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他。

　　就是這個秘密招致了他的殺身之禍。他只記得高譚碼頭的河水冰涼刺骨， 他的骨頭全都碎了，口鼻裡都是自己鮮血的味道，他逐漸下沉、下沉……

　　伴隨著這段記憶，他又想到很久以前， 他還在念警校。他有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已經記不清臉了，好像是叫斯潘塞·瑞德，還是什麼別的。他們走在岔路上，冬天下了雪，就是這樣的寒冷，好像骨頭裡塞滿了雪，手指被凍得幾乎無法捲曲，他們圍著圍巾，四周亮著路燈。這個身材單薄的朋友突然偏頭，開口對韋德說：「你真的要做警察？」

　　那個時候，他的朋友好像很沉迷唸書，被大家叫做「天才怪胎」，他也從沒有問過或者關心過韋德未來的計劃。有時候韋德很好奇他們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是啊。」所以韋德很驚奇他居然開口詢問他，「怎麼了？」

　　「這很危險。」他說，踢了一下腳邊的石頭，「但不得不說，你的決定很棒。」

　　「謝謝。」韋德說。

　　「我們認識的時候，我那個時候在被欺負。學校裡受歡迎的人看不起死讀書的人，這是他們一貫的姿態。」

　　「我很抱歉你遭遇了這些。」在回憶裡韋德這樣說。他的確覺得他不該遭受這些校園暴力。

　　「所有學生都在看，但是只有你挺身而出阻止了他們。」瑞德，他想起來了，他沒記錯，這個男生看了他一眼說，「我知道說這樣的話很冒犯。但我必須說，韋德，你很有可能會死在這些事情上。而你的個性中有一種特別複雜的特徵，我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但我認為你應該改變你的想法，不去走警察這條路。」

　　「或許呢，」他回答，「但不是人人都想走沒有危險的道路的。」

　　韋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段記憶，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最後一句話，可能就是他忘記的很多事情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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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這裡！」

　　提姆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拉扯出來，他朝他拋出了鉤索，韋德立刻勉強自己不再想這個，他探手捉住了，然後被吊著拉扯到提姆和阿爾忒彌斯的一邊。這情形也太奇怪了，韋德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然後發現這是他的大廈。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

　　「按你說的，路西法幫忙把我們送了回來，」提姆說，帶著一絲鬱悶，「跳下來，到這座大廈，這情景怎麼這麼熟悉？哦對了，只是這次沒有人推我。」

　　韋德立刻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問：「所以……當時是你們掉下去了？」

　　提姆比他更加驚訝：「事實上，那天晚上，你和夜翼說話的時候，我和羅賓都在窗外，然後你根本沒注意到我們兩個？」

　　「對不起。」韋德立刻道歉。

　　「雖然你道歉，但我卻沒有感到一點安慰。」提姆說，嘆了口氣，「所以，我們回到了城內。」

　　「路西法是你們說的惡魔？」阿爾忒彌斯說，「他的話可以相信嗎？」

　　「應該可以……？」韋德說，「信我。他雖然名聲不好聽，但人還行。」

　　「所以你和路西法很熟？」提姆的話稱得上犀利了，他盯著韋德看。

　　「沒有！」他立刻撇清關係。

　　提姆很明顯鬆了口氣：「希望你說的是真話。否則夜翼要傷心了。」

　　韋德：「……」

　　怎麼現在人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對？

　　而實際，他們現在連手都沒有牽過。純潔的不能再純潔了，韋德突然覺得有點吃虧。這就好像你買彩票，旁邊的人中了一個億。雖然未曾擁有，但也感覺虧大發了，他現在就是這種心態。既然都這麼說了，都這麼默認了……那他下次可以試試主動的和夜翼，拉拉手？

　　「哦，那好。」亞馬遜女人說，「讓我們去看看這個城市怎麼樣了。」

　　她話音剛落，韋德就掉了下去。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感到一絲驚奇，因為之前他是最磨蹭的那個，現在反倒成了最積極分子。但很快提姆意識到對方根本是無意之舉，他的鉤索不知道什麼時候斷開了。提姆立刻準備往下跳。跳下去之前，他突然瞥見自己腕式電腦的信號閃了一下，這說明他們家的人就在這附近。他頓住了。

　　韋德和他的距離在拉遠，他這個時候趕下去，可能來不及了。

　　所以紅羅賓做出了兩個計劃。他一邊下落，一邊接通了夜翼的信號，好在對方立刻接通了。

　　「你在哪裡？」他語氣急促。

　　「布萊克大廈。很奇怪，這裡什麼都沒有。」夜翼說，頓了頓，「我沒聽錯，你那邊有很大的風聲？你在幹什麼？」

　　「幾樓？」提姆言簡意賅。在他的視線中，韋德離他更遠了。

　　「十一。」

　　提姆飛快的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樓層，和現在韋德可能的位置，他被很多人稱讚過聰明的腦袋（不許加絕頂）很快就得出結論，夜翼來得及。

　　「韋德從大廈掉下去了。」他說，「你可以接住他嗎？」

　　「你在說什麼廢話？」夜翼回答，「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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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德覺得自己有時候真是倒霉的恰到好處。他落下的一瞬間只想到一件事情——真是虧了，太虧了！

　　如果他就這麼死掉，他應該早做他不敢做的很多事情。說實話，韋德早就看出來迪克好像在積極致力於和他發展一段新的關係，而他也不排斥，甚至感到久違的快樂。但相應的，韋德覺得猶豫。他並不是因為害怕在一段感情中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而是擔心別的事情——關於他花不完錢的可能，他兩年倒計時的壽命。如果，他是說如果，他和迪克在一起了，但他沒能花完錢，這會導致什麼呢？

　　迪克雖然是個超級英雄，但他也是個普通人。在超自然的力量下，他可能並不能做到什麼，就算能，要付出的代價必定也很大。所以這個故事的結尾可能會是，死亡斬斷了一切情節的尾巴。韋德發自內心覺得以他現在的狀態，輕易和別人確認關係實在太不負責了，他可以享受這段感情，但對迪克來說，公平嗎？

　　迪克格雷森需要的是一個對他毫無保留的人，他疲憊於在普通人和超級英雄之間轉換身份。一個人越複雜，則愈加趨向於找到一個和他相反的人，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加輕鬆。而韋德暫時不能做到這一點，他連自己都沒搞懂，又怎麼能要求迪克接受這一切。

　　但迪克真的太好了，在他眼裡，他是韋德遇到過的最好的人。如果他再這樣對他好下去，他覺得自己就要、就要……拋棄自己的底線了。

　　他認命的嘆了一口氣。

　　幾秒後，他可能會摔死，可他居然還有閒心想這些——

　　韋德干脆閉上了眼睛。要是他也有超能力該多好，或許，會減少很多麻煩？

　　當然，也許會增加更多麻煩。

　　做一個好人很容易，但做一個超級英雄卻比這難的多。總有人認為有了超能力，就能無所不能，就能輕鬆成為世人眼中城市的守護者。而事實卻並不是這樣，因為如果你一旦擁有能力，這就意味著你需要承擔起應該有的責任，你不再能隨心所欲，不再能輕鬆度日，其中的艱辛，恐怕只有英雄們才能明白。

　　他想，三秒鐘，可能他就會不用再考慮這個了。

　　但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道接住了他，他下落的趨勢在逐漸減緩。這個懷抱為他擋住了急促從下湧來的風，將他緊緊籠罩在一股暖意中。你可以想像這是一艘被暴風雨吹打的左右搖擺的翻船，疾風驟雨，一切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死亡和淹沒，但奇蹟般的，狂暴的種種都停住了，這艘船突然望得見迷霧重重外驟然亮起的燈塔，周圍的空氣在回暖，撲上船板的潮水停歇退去……一瞬間，他得救了，有人接住了他。

　　「睜開你的眼睛，」對方說，「看著我。」

　　——是夜翼。

　　他睜開了雙眼，夜翼正緊緊的盯著他。他抱著他躍到樓的一層陽台，將他輕輕放下。

　　「我很奇怪你哪裡來的勇氣，很多人都對這些事情避之不及，而你卻上趕著幫忙，」夜翼看上去有點疑惑，但更多的是感到慶幸，他接到了他，「你只是個普通人。」

　　「你們不也是普通人嗎？」韋德說，他也看著夜翼的臉。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一下。

　　「事情怎麼樣了？」這一次卻是夜翼移開了視線，他，身經百戰的戀愛達人，居然在這樣的情形下感到有點靦腆，彷彿回到了曾經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他幾乎全程不敢看對面人的臉，「我們這邊很奇怪，好像經歷了一場風暴，什麼都沒有。」

　　「哦，那的確是一場風暴，」韋德說，他看了一眼樓下，「我的大廈就是全場最慘的那個。」

　　「事情是怎麼回事？」夜翼問，「我們算是跑了個空。」

　　韋德想到了他和路西法做的那個交易……就是這個交易讓棘手的危機瞬間灰飛煙滅。

　　「康斯坦丁幫了忙。」他撒謊，「反正，事情都解決了，對不對？」

　　「是這樣。」夜翼重新望著他的臉，「我算是躺贏了？」

　　韋德知道他在懷疑，但夜翼選擇沒有問出口，他又一次的選擇相信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準備去拉夜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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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紅羅賓落到了兩人身後，站起來尷尬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