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約定
「這是什麼？」迪克指了指罐子， 渾濁的不知名液體裡泡著一隻眼球，「你的工具？」
康斯坦丁後仰躺在沙發上，整間屋子顯得雜亂，地上還躺著幾張報紙，被水沾濕黏在地板上，他卻顯得很愜意：「那是十八世紀一個被詛咒的女巫的眼球，勸你別碰。」
韋德問道：「這裡應該是受害者家屬的地址，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放著文件夾。迪克說他認識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男人，韋德雖然沒有見過康斯坦丁，但是他看過他的漫畫， 既然迪克說認識，那應該就是本人了。
「那就要問問你們的人了，」對方意有所指，沒把煙放下， 夾在指縫間，「我不管人為的事情。」
韋德咳嗽了幾聲。他沒有抽煙的不良嗜好， 所以煙味有點嗆人。康斯坦丁看了他一眼，把煙頭按在玻璃桌上摁滅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換了地址？」迪克說，陷入沉思，「誰會這麼干呢？」
「我建議你們現在就去下一家。」他說， 做出了個擺手的姿勢，「這件事情，和我沒有太大聯繫。」
「和你有關係吧，」韋德突然說， 「那把匕首。我在拍賣會上見過，被人買走了。聽說是路西法當初墮天，遺落在人間的天使之刃。而你說你叫康斯坦丁，雖然賣家不會暴露姓名，但有錢的話，很好查。是你。」
當初他本來打算買下那把匕首，用了手段打探到買家據說是康斯坦丁之後，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康斯坦丁懶洋洋的打量了他一眼，說話帶著英腔：「甜心，你來自英國？」
「……不算，我小時候在英國待過一段時間，」韋德看了迪克一眼，對方沒反應，像是默許他回答了，「我母親是英國人，父親是美國人。」
「哦，好，」一般人根本琢磨不清楚康斯坦丁到底在想什麼，他屬於最不可捉摸的那一類邊緣人物，本來韋德沒打算從他口中聽到什麼，但對方卻突然說，「那你走了運，我對說英腔的人一直很有好感。」
「我在一個月前買下了這把匕首，」康斯坦丁拿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本來打算用在更加合適的地方，但一周前，我遇到了一對兄弟，他們自稱溫切斯特，說除魔是家族事業，我和他們合作除掉了一隻惡魔，感覺有點意思，把匕首留給了他們。」
「溫切斯特？」迪克重複了一遍，看了一眼韋德，「他們就是本案的嫌疑人。」
韋德眨了眨眼，康斯坦丁輕浮的朝他一笑：「看上去，你認識他們？」
「不，」在迪克看過來的瞬間，他說，「沒有，我不認識。」
兩個人都盯著他，沉默片刻，韋德撐不住，只好投降道：「好吧，我認識。前段時間，就是我們三個炸掉了雷薩莊園。不過我相信，這件事情不是他們做的。」
「我也相信，」康斯坦丁說，「所以你們最好找到下一家去，或許在那裡你就能知道一些消息。」
「可是為什麼會有人把我們引來你這裡？」迪克喃喃自語，看了一眼手裡的文件，他努力辨認字跡，突然凝神，「這是圓珠筆留下的字跡。」
本來地址就是調查後寫下的的便條，七歪八斜的黏在第八頁的背面，他也沒有多想為什麼第一張邊沿裁剪不整齊，算得上毛躁的留在上面。現在等他仔細一看，卻發現字跡很眼熟，他和某人做過一段時間的隊友，算得上熟悉——
是羅伊寫下的。他留這個地址是為什麼？
「這把匕首到底有什麼用處？」韋德問，「天使之刃……是可以殺死天使惡魔的嗎？」
康斯坦丁看了他好幾眼：「我以為你會先問'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和惡魔嗎'。」
「我以前可是高譚市民，」韋德說，「別小瞧高譚淳樸的民風。在那裡，發生什麼都不稀奇。」
迪克為他這句話笑了。
「他說的沒錯。」
「理論上可以殺死任何生物，包括無靈魂的。」康斯坦丁難得的坦誠，或許他就是怕麻煩，「總之，最好不要讓它留在警察局。」
「明白了。」迪克說，「謝謝。」
「不要謝我，」康斯坦丁說，盯著韋德看了好幾眼，「你得感謝你的小男友。」
迪克問：「這些儀式又是為了什麼？」
「復活死人，」穿風衣的男人拿手指在照片上劃了劃，閉了閉眼睛，「我能感受到它們的氣息。這不是什麼好事。」
「你要管這件事嗎？」
「我？」康斯坦丁好笑道，拿手指向自己，「我看上去像是喜歡麻煩的人嗎？算了，別找我。」
問不出更多，兩人走出房間，回頭，看見康斯坦丁關上了燈，將自己隱匿在黑暗裡，側顏在光影中若隱若現，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韋德情不自禁道：「他和那些超級英雄完全不同。」
「當然，他根本不是什麼英雄，這不是他一貫的腔調，」迪克看了他一眼，手伸進韋德的大衣，拿出一張紙條，看了一眼，是電話號碼，隨手放進自己口袋裡，「我拿走了。」
韋德還能說什麼呢？
「隨你處置。」他說，「頭兒。」
「好士兵。」迪克配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們坐回車裡，迪克突然問：「喜歡桃子還是蘋果？」
「……蘋果。」韋德不明所以，但他頓了頓，又問，「你喜歡什麼？」
「桃子。」迪克回答。
「顏色呢？」他追問。
「藍色。」
他們很快來到下一家，這次沒再出現意外。下車之前，迪克猝不及防捉住韋德的手，阻止了他拉開車門下車的動作，他笑了笑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和溫切斯特認識的，但既然你說相信他們，那我們的判斷可以改一下。或許坦誠是朋友到另一層更加深遠關係演變的必要因素，既然我相信了你，你能不能對我多一點信任？」
韋德有點意外，他不知道迪克怎麼看出來的。他隱瞞自己認識溫切斯特是害怕迪克懷疑他說的話，反而逼問自己溫切斯特的聯繫方式，他自認為自己隱藏情緒在行，但迪克依舊能看出他的猶豫，而且選擇在私下的時候溫和的挑明，語氣平和。
「可是坦誠是雙方的，」韋德意有所指，「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精力去探究彼此的秘密。」
「我以為好奇心是一切故事開始的源頭？」迪克說，「人生而不同，就像你喜歡蘋果，我喜歡桃子。但彼此之間又有共同的地方，因為你我都喜歡藍色。所以保留一些對彼此都好，你覺得呢？當然，按照生命的法則，最終的一切都會歸於源頭。我說的話在宇宙大爆炸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所以按照宿命來說，隱瞞並不存在，因為最初所有人都是重合的一點，只是現在生命只是變成了四維的兩條直線，當兩個人交彙的時候，才會得到想知道的東西。」
韋德笑了：「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迪克也笑出聲，他整個人又溫暖又神采飛揚：「看你怎麼想了，傻瓜。」
……
來開門的中年女人眼圈泛紅，形容憔悴，眼底無神，看上去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聽到韋德和迪克來自布魯海文警局，眼淚就止不住的滑落整張臉。
「我想不到，莉莉居然就這樣，」她說話中夾雜著低泣，「就這樣死掉。」
她請韋德兩人坐到客廳的那張小沙發上，自己先去為他們泡茶。韋德注意到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相框，裡面的女孩笑的開懷，完全無法和案件照片裡的死者灰敗的臉龐聯繫在一起。生命真是無常。電話聲突然響起來，莉莉母親抱歉的朝他們點頭，然後走到客廳去接了電話，只說了寥寥幾句就掛斷。
一會兒，莉莉母親把茶端來，放在桌子上，示意他們可以飲用。
迪克端起茶杯來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後問：「你可以告訴我們莉莉失踪的時間嗎？」
韋德也學他喝了一小口。
莉莉母親喝了一口自己的那杯茶，很奇怪的問：「你們布魯海文警局不是來過人了嗎？」
韋德和迪克對視一眼，韋德決定不要先打草驚蛇，於是問道：「我們還有一些細節不是很清楚。」
「好吧，」對方妥協道，又陷入痛苦的回憶，抽泣幾聲道，「星期五那天早晨，我和她吵了一架，她說自己已經受夠了這一切，所以她突然闖出門，我沒有預料到——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她和我拉扯，然後一輛小型轎車疾馳而來，將她撞到在地上，那麼多血……血甚至濺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莉莉，她今年才十五歲，為什麼……」
迪克驚訝了一瞬，他很快克制了這種情緒，在案件綜述上，莉莉石普麗分明是死於胸口的一刀，而不是什麼車禍。
「確認一下，」韋德說，「夫人，請問你的女兒是叫莉莉石普麗嗎？」
對方比他們還訝異了：「是的。」
「好的，」迪克鎮定道，「然後呢？」
「肇事轎車到現在還沒捉到，但莉莉的屍體也不能就這樣放著，所以我把她送到了殯儀館。」石普麗夫人終於忍不住讓眼淚再次決堤，「然後工作人員告訴我，她的屍體走掉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我當然希望莉莉活過來，但怎麼可能呢？他們居然弄丟了她的遺體——」
問不出更多訊息，韋德安慰了她好幾句，終於讓她不再哭泣，然後走到迪克身邊，對方正拿著文件細看。
韋德低聲說：「怎麼回事？不是說死於匕首嗎？」
「復活，重生，」迪克沉著臉說，「警察在屍體現場發現了這樣的字跡，是兇手留下來的。」
猶豫片刻，韋德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上次的新聞？兄弟會的那個富豪布爾雷薩。有屍檢得出結論，對方已經死亡了有一星期了，沒人能解釋為什麼他還能出現在兄弟會現場，攻擊在場的賓客。說不定，真的有什麼邪惡力量，讓死人復活。」
迪克暫時沒有說話。
韋德努力思索，為他提供了更多訊息：「那天在世貿大廈的時候，你衝出去了，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我在通風管道裡發現了疑似復活的人，只是行為方式毫無理智，不過狂笑是兩者的通性。我後來想了想，覺得他們可能是同一造物。而現在莉莉復活，很可能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
迪克「嗯」了一聲說：「康斯坦丁告訴我們，天使之刃可以殺死沒有靈魂的造物。如果溫切斯特兄弟真的拿走了匕首，很可能反而是對方在正當防衛。」說完，他轉身，走向坐在沙發上失魂落魄的石普麗夫人，俯身溫和道：「夫人，你能告訴我們莉莉送去的是哪家殯儀館嗎？」
「當然，」對方說，韋德敏銳的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好像整個人突然變了，怨恨之情幾乎遮掩不住，而且這股怨氣是沖著他們而來，「現在是下午三點，夠了。」
他還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就看見迪克突然倒下去。他立刻意識到茶裡放了東西，但已經晚了。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只能看見對方朝他越來越近，韋德想去摸大衣裡的手.槍，但還沒來得及將手放進口袋，他就眼前一黑，沉重跌倒在地上，世界變得黑暗。
……
韋德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在路上。她走的很慢，一瘸一拐，像是受了傷，臉上佈滿青紫的傷痕，手臂高腫。
「我背你好了，」他穿著警服，俯身摸了摸她的頭，「你身體不是很舒服，對不對？」
「我可以，」她倔強道，「謝謝你，警官。」
韋德很擔心她，但為了照顧她的情緒，還是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他們走過一條街道，小女孩期盼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到冰淇淋店處，韋德只一眼就知道她的渴望。
「在這裡等我，」他說，快步走向甜品店，買了香草味的甜筒，放到她手裡，「吃吧。」
她看上去想拒絕，但實在抵不過小孩子的天性，試探性的咬了一口，然後立刻摀住嘴：「好冷。難道甜東西，也會冷嗎？」
「人生總是這樣，」韋德說，「等你長大就會理解了。」
「我真不想回家，求求你，」她說，「媽媽只會抽大.麻，爸爸喝醉酒了會打我，有時候會拉著我的頭髮往牆上撞，媽媽也會掐我。我受不了，我會死的，求你，布萊克警官。你是個好人，特別特別好的人。所以求你不要送我回家，我會死的。」
韋德就像個旁觀者，他不能阻止自己說出他曾經說出的話，他想大叫，想一拳打到過去的自己的臉上，想聲嘶力竭，但他就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玻璃裡，像在看一場注定結局的影片，他根本不能改變什麼，畫面裡的人穿過他的身體，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我知道。但我還是得送你回去，因為外面的世界會更加不好。等你再長大一點，就離開那個家，怎麼樣？」
小女孩的眼神灰敗下去，當聽到韋德的最後一句話，眼神亮了亮：「要是他們不准我走怎麼辦？」
「到時候就是成年了，警察不會允許他們打擾你的。」
「你保證？」
「我保證，」韋德說，「你會很幸福的。」
「你是個騙子。」旁觀的韋德對自己大喊，自暴自棄，頹廢痛苦，聲嘶力竭，「徹頭徹底，全都是你的錯。」
但她沒能等到她長大離開家……沒能等到，她的人生就這樣戛然而止於十三歲的夏天，全因為韋德做出的錯誤決定。
他得到的消息是，那天下午回去，對方就因為醉酒的父親和磕了大.麻的母親持續三小時的毆打，徹底停止了呼吸，韋德能見到的只是冰冷的屍體。他的一切保證，一切誓言，全都成了完完全全的笑話。是他送對方回家，在門口的時候，這個身量瘦小的女孩踮起腳尖抱住他說：「謝謝你，警官。」他做了什麼呢？他把這個孩子送回了地獄，送向了死亡。
他忘不了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如果有什麼懲罰的話，韋德願意接受。他願意為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孩承受痛苦。
……
「醒來，」是迪克的聲音，模糊又朦朧的，卻像一道光，刺透了韋德的夢境，趕跑了所有痛苦，「醒過來！」
這聲音突然把他從溺水般令人窒息的夢境中拉了出來，他艱難的睜開眼睛，大口呼吸，迪克正在他旁邊，和他肩靠肩，面露一絲焦急，見他終於醒過來，鬆了一口氣。
「這是哪裡？」他問，依舊有點頭暈。
迪克嘆氣：「我們被耍了。那個女人顯然對一切知情。」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下次別喝陌生人的茶。」
「我是看到你喝了才喝的。」他闡述事實。
「我沒有，傻瓜，」迪克無奈道，「我就是裝裝樣子，讓她帶我們過來。我記下了大概位置，這裡是布魯海文郊區，如果沒推錯，是奇爾巴爾殯儀館。」
「好吧，我下次不會了。」他認錯態度很誠懇，「那這個……帶我們過來的女人呢？」
他話音剛落，門被一把拉開，透露出一點微薄的日光。韋德被突然的光線刺的雙眼幾乎要滲出淚水，迪克偏了偏，將他更裡面的擋住，避免光直接照到他。
韋德藉機觀察了這裡的環境，破舊骯髒的地板，發霉的黑點在上面間或分佈，整體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角落散落著木板，邊緣有火燎過的痕跡。再往裡看就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了，但他已經可以斷定，這裡應該是焚燒屍體的地方。
「本來我不打算對你們動手的，」她冷冷的說，「但是在我去倒茶的時候，有人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你們已經懷疑我了。沒有辦法，只能先下手為強。」
「你準備做什麼？」韋德開口問，「死也要死的明白，可以嗎？」
石普麗夫人頓了頓，然後說：「想耍小聰明？」
「我們已經被綁住，還有什麼辦法？」迪克說，露出失落低沉的表情，「就算有小聰明，也被你發現了。我希望你說完話，這樣至少能多苟活一段時間。我相信，你不至於拒絕這一點小小的要求吧？」
「你在拖延時間？」她警惕道，「是嗎？」
「沒誰比你更清楚這沒意義了。」迪克補充道。
「這點，你說的沒錯，」石普麗夫人說，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布魯海文警察局現在自顧不暇，誰還會在意兩個警察的消失呢。」
韋德立刻就意識到，如果有人闖入了警察局，製造了麻煩，必定是為了那把被康斯坦丁提醒的匕首。他偏頭看了一眼迪克，果然對方表情也不輕鬆。
「我的莉莉，才十五歲，那麼年輕，那麼可愛——」她充滿恨意道，「她不該死，該死的應該是那群無用的布魯海文警局警察，是那個肇事逃逸的富家公子哥。他明明是兇手，卻能悄無聲息的壓下這樁命案，一切都是因為錢，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世界上，只有我才真正的關心我的莉莉。」
「所以你將她復活，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迪克說，「這就是你的喜歡？」
石普麗夫人惱羞成怒：「閉嘴，是我救了她，將她從地獄帶回來，她應該感激我。」
她沒管迪克，繞著兩人打轉，突然神經質的靠近韋德，後者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但被她掐住肩膀，摁著說：「我認識你，你在電視上出現過，也很有錢。」
她拿出小刀，劃過韋德的手背，後者忍住，沒發出任何聲音，很快就有血從他的手背滲出。她沒能聽到意料中的慘叫聲，不滿的準備再繼續手上的動作。
迪克卻突然說：「我是布魯斯韋恩的養子，他的名字你一定聽說過。你要多少錢，我可以讓他給你，只要你放過我們。」
這句話立刻成功激怒了她，但這就是迪克想要的，她轉向迪克，面露凶狠：「你以為所有人都願意要你們這些有錢人的錢？」
「可是你不是收了對方的賠償金嗎？」韋德說。
他其實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實情況是什麼，他只是試探性的猜測道，果然，他猜對了，因為對方立刻變得憤怒到極點。
「那是因為我要用這筆錢去還債務，」她尖聲說，「否則我怎麼活下去？如果不是莉莉那天和我吵架，不願意把學費給我，又怎麼會惹出這麼多事？所以這都是我該得到的東西！」
她迷上了賭博，為此欠下了巨額債務。而這兩個富豪子弟怎麼會懂沒有錢的感受？越想越憤恨，她看向兩人的眼神越來越凶狠。
「你是為了讓她活過來繼續做你的奴隸，而不是真的愛她，」迪克說，成功把她的轉移力從韋德身上轉開，她怒火高漲，又持續關注韋德，這對後者來說非常不妙，所以迪克決定說出一些訊息，「我看了屍體的分析，她的身上有多處淤青，說明長期被家暴。而前一周，我們接到了報警，報警人正是莉莉石普麗，她控告你強迫未成年人賣.淫。」
「她居然敢這麼做？」她尖叫，在原地轉圈詛咒莉莉，但很快，她的情緒詭異的平靜了下來，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那又怎麼樣？」
「是你殺掉了剩下的女孩？」
「是，」這個接近瘋掉的女人笑得咯咯作響，「我得確保莉莉活過來。所以要找人來實驗，這很奇怪嗎？」在她眼裡，這些女孩就像她實驗的小老鼠一樣。
「她活過來了。」韋德肯定道，「你成功了。」
「對，」石普麗夫人眼神再度變得怨毒，「但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兩個小伙子，他們自稱是布魯海文警察，拿著一把匕首重新殺死了我的莉莉。」
應該是溫切斯特兄弟。康斯坦丁在這件事情上沒對他們撒謊，確實，他把匕首給了他們。而溫切斯特兄弟追隨怪相而來，一定會試圖阻止這一切。
「你還想讓她再次活過來？」
「沒錯，」她說，「她死了也得為我服務，她是我生的，我想怎麼處理都可以。」
韋德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之情。他又想起了那個小女孩，再度出現在他夢境的女孩，她的屍體被她名義上的家人要了回去，然後還算保存完好的器官被拆開，賣給了黑市，榨乾了最後一份價值。他找上門去，開門的一瞬間，他直接給了她的父親一拳，卻因此被革職，在家反省一個月。
「當然，她被匕首傷害了，我可憐的莉莉，」她作態的憐憫道，「所以我要先在你們身上實驗一下泉水的比例，才好讓我的莉莉安全回到母親的身邊。」
她拿出了一個小瓶子，韋德和迪克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這是他們在世貿大廈見到的瓶子。和那一個相同，裡面滾動著濃綠的霧氣，像活的生物，邪惡的潛伏著。看上去事情之前確實有聯繫，韋德的推斷是對的，一切都由一隻大手操控著。
石普麗夫人不再廢話，她拿起小刀，對準了韋德的心臟，就要狠狠的紮下去。
千鈞一發，韋德屈起膝蓋，叫了一聲：「迪克！」
被他喊到名字的警察毫不猶豫，掙開繩索，一手劈向她的手腕，將刀震落。他的繩子早就掙脫了，只是為了套取更多的線索，所以才會佯裝被制止住的樣子，聽見韋德叫他，他立刻反應過來，直接制止了這個女人的舉動。他一躍而起，靈活矯健，步伐輕盈，石普麗夫人倉皇後退，被他上前一步，輕鬆扭住手腕，拉到背後，壓制住了對方。
「告訴我們，是誰給了你這個！」他逼問。
韋德也掙開了繩索，上前一步撿起落到地上的小瓶子，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說出來對彼此都有好處，」迪克繼續說，「對方誤導了你，活過來的人完全變成了怪物。隱瞞對你來說，根本沒有好處。那個給你打電話的人，到底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們的，」她垂著頭說，「說出來也沒有活路……」
突然，她話音一頓，發出嗬嗬聲，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
她在迪克的壓制下劇烈的掙紮起來，後者幾乎要制止不住她猛烈的動作，她一邊尖叫一邊大笑，眼底卻流露出驚懼：「他發現了，他發現了！」
「什麼發現了？」韋德立刻追問。
「我沒有價值了，」她說，身體發抖，克制不住自己口中的笑聲，抖不出完整的句子，「不、不要——」
下一刻，她的關節處發出破裂的骨折聲，慘叫摻雜著笑聲，四肢逐漸扭曲成奇怪的形狀，但沒能繼續下去——因為迪克找到了一塊沒有焚燒足夠的木塊，朝她的心臟扎去。一切就像海水退潮一般，她失去了動靜，軟趴趴的垂了下去，迪克鬆開手，她就跌落在了地上。從身體裡湧出一波一波暗色的、並不新鮮的血液。韋德再次注意到了血裡扭動的活物，看上去更加明顯，是幾乎和血液融合在一起的細線般的小蟲。
「有帶小瓶子嗎？」韋德問，「袋子也可以。」
迪克不明所以，但還是從自己的口袋裡找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去的透明小袋子：「這是我用來裝糖的，可以嗎？」
「你還吃糖？」
迪克伸出食指朝他搖了搖：「這個問題超綱，我拒絕回答。」
韋德偷笑，趴下來，用自己的衣角捻起一隻亂動的蟲子，小心翼翼的不讓它沾到自己的皮膚，將它放進了小口袋裡。
「拿回去分析，」韋德從口袋裡拿出小瓶子，一起遞給夜翼，叮囑，「千萬不要讓這個蟲子碰到你，我感覺很詭異。」
迪克小心接過：「收到。」
「我得到了一份資料，」迪克朝又站回原地的韋德說，「就在她變形的一刻，她就已經被感染，不算正常人了。她早就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實驗室分析出來的結果迪克結合自己的調查，發現那是一種混合著小丑的笑氣、半成品拉撒路泉水和一種病毒的綜合產物。這說明無論幕後主使到底是誰，絕對和小丑脫不開關係。
對方已經從阿卡姆越獄有些日子了，他們無從得知這件事情是否由他主使。而蝙蝠俠沒有發現羅賓們的小動作的原因是，有別的事情絆住了他的行動——他正在尋找小丑的痕跡，這次，這位罪犯再次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裡。
對他來說，沉寂往往意味著風暴。
他指了指她深色的上衣，言簡意賅：「全是血，剛才她靠近的時候，我以為是別人的血，現在可以確定了，是她的。」
「她是什麼時候死亡的？」
「應該是喝茶之前，因為她的茶裡肯定放了這種液體，」迪克說，「她接電話的時候，有人殺死了她。」
「可怎麼會沒有察覺？」
「這情況很複雜……」
「拜託，我想知道。」韋德說，「超級想。」
「好吧，」迪克妥協道，「其實應該是喝茶的時候。有人把這種液體和另一種腐蝕性的液體混在了一起，所以她在死亡，又在復活，上身全爛掉了，自己卻沒有察覺。」
「你怎麼懂這麼多的？」韋德又問，「誰給你的資料。」
「你今天問題真多。」迪克迴避，「我們現在需要去布魯海文警局了，我懷疑那裡肯定是一團亂麻。」
「是夜翼嗎？」
迪克眼神游移，最後還是妥協道：「……是的，他是我的好朋友。」
韋德表面點頭，心底暗自發笑：「好吧。」
迪克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從警服後腰口袋裡抽出來，拿到面前，朝韋德得意的擺了擺，口中說：「她太不專業，電話都沒搜走。」
「你該慶幸她不專業。」
迪克配合嚴肅點頭：「說的也是，我反省。」他看了一下電話屏幕，朝韋德比了口型「警察局」，然後接通了電話，放到耳邊聽，順便匯報了這邊的情況。
等他終於掛斷電話，韋德追問：「情況怎麼樣？」
「他們會過來清理的。至於警察局，從天而降的四位蒙面義警解決了整個麻煩，」迪克腦海中閃過法外組，以及他另外兩個弟弟臉，「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忙著什麼。」
看上去羅伊完全了解這一切，而且知道迪克會和韋德呆在一起，然後故意把一部分訊息透露給他們，讓他們順便幫了忙。
「忙著拯救世界。」韋德接嘴。
「還有個壞消息，義警解決了來搶證物的罪犯，然後自己帶走了證物。」迪克乾笑幾聲，「所以現在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整件事情。」
「交給媒體吧，」韋德腦海中閃過「布魯海文新富豪劈腿神秘義警」的新聞標題，「……他們一貫能說會道。」
他們走出去，在車前，迪克打開車門，把裝著蟲的小袋子和綠霧瓶子都放好，然後突然伸手握住了韋德的手，皺眉道：「你在流血。」
「都已經結痂了。」韋德試圖抽回，但對方卻捉住了他的手，低下頭吹了吹，抬頭朝他笑了笑，「你猜我在幹什麼？」
「施魔法？」韋德玩笑道。
「這樣說也沒錯，有我的魔法加持，一定好的很快。」迪克笑了，像他本人那樣溫暖，帶著小雨過後泥地的清新柔軟，「我想說，你之前昏迷，一直在道歉。」
「我有嗎？」韋德反駁道。但他內心知道這可能是事實，那一段回憶已經困擾他很久，在剛開始的時候，甚至不分日夜的折磨他的心神。
「當然，你不想說，但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最痛苦、最後悔的回憶，我不打算強迫你吐露，因為我自己也有這種情緒，」迪克說，「但我可以對你說，如果需要傾訴，我隨時願意做你的垃圾桶，樹洞，和知心前輩。」
「你給自己的外號蠻多，」韋德意有所指，暗示著什麼，但最後他還是笑了，「謝謝你，迪克。」
「每個人都有兩面——」迪克猶豫道，踢了一下腳底的石子，「包括我。」
他曾經是羅賓，蝙蝠俠的助手。現在是夜翼，布魯海文的守護者。他在工作中是布魯海文的警察，在日常生活中是三個弟弟最年長的兄長。他努力平衡自己在超級英雄和普通人生中的分界，又不可避免被突發情況搞得將兩者混淆。
他不止兩面，但無論是哪一部分的他都是迪克格雷森，都屬於他生命中的不可分離的一部分，他難以對任何人解釋他的身份，迪克只能說，他永遠是迪克格雷森，他會是對方需要他成為的人，這就是他所想。
「你也不用刻意強迫自己對我說，對我解釋，我完全可以等到你認為時機成熟。因為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生活中的一切都如同你說的那樣，不分你我的相當複雜， 」韋德阻止了他的話，不強迫他說下去，玩笑的模仿他之前的語氣，「當然，我也可以做帥氣正義的格雷森警官的垃圾桶，樹洞，和體貼後輩。」
「不許學我說話。」迪克說。
「不許學我說話。」
他偏要學。
迪克擺出生氣的表情，但他裝了不到半秒鐘就放棄了，直接上前一步，抬手抱住了韋德，這個擁抱很突然，迪克力道用的不對勁，把韋德撞了一個踉蹌，後退幾步才穩住。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擁抱，但那個時候他是夜翼，戒心重重又防備的蒙面義警，而現在，他只是個布魯海文的小警察迪克格雷森，有權利按照他的內心，做出一些舉動。他們抱了大概半分鐘，也可能是一小時……？完全忘記了時間，直到迪克鬆開他，韋德看了一眼手錶，只過去了不到五秒鐘，但奇怪的是，時間就像被拉長了一樣。
「現在是下午六點，」迪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是下班時間，我們不用繼續去警局了。」
「所以呢？」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各自回家，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他迷茫。
「拜託，韋德，」迪克搖頭，「我們今天晚上還要去吃甜品呢，忘了嗎？」
韋德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逗你的，我怎麼會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