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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統逼我做聖母 - 第78章字體大小: A+
     
    第78章 發覺

      九寧病好後接著趕路,發現他們在往北走。

      十一郎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阿大幾人安排好青竹縣那邊的事,追上她,告訴她江州看起來一切如常,暫時沒有什麼動靜。

      六郎幸災樂禍地道:「都督肯定沒有理會十一郎!」

      十一郎沒有寫信過來,只有一個可能:周都督放棄九甯了,十一郎怕九寧傷心,不敢告訴她。

      九寧惆悵了一會兒,瞥一眼被五花大綁捆在車上的六郎,「六哥,你祖父也沒有理會你呢!你可是周家嫡出的郎君。」

      六郎神色一僵,恨恨地瞪九寧一眼,閉上眼睛不搭理她。

      他早知道會這樣,祖父會想辦法保住他的性命,但絕不會為他做出更大的犧牲,他在祖父眼中,說不定還不如一個部下!

      但心裡知道是一回事,當面被九寧毫不留情地戳破又是一回事。

      六郎氣結:抓他當人質就算了,還天天過來無情地嘲笑他,九妹簡直可恨!

      九甯笑嘻嘻把六郎氣了個半死,隊伍最後面傳來騷動聲,兩匹快馬追上來,馬上的騎手馳到周嘉行身側,小聲說了幾句什麼。

      周嘉行神色微變,下令繼續趕路。

      九寧回頭張望,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朝她點點頭,示意她無事,撥馬轉身,和兩個報信的親隨交談幾句,神情平靜。

      多弟湊到九寧身邊,說:「慧梵禪師說,雪庭師父往長安去了。」

      九寧不動聲色,嗯了一聲。

      這不對勁,李昭把雪庭騙到長安去做什麼?

      不過雪庭會去的地方,除了江州……也只有長安了,他是從長安出來的,而她的生父也極有可能是長安人。

      九寧想確認自己的身世,給周都督、也是給崔氏一個交代。

      她離開江州後,崔家的奴僕一夜間全部消失得乾乾淨淨,崔家這邊的線索徹底斷了。大概是當初雪庭對他們交代過什麼,只要她離開周家,他們就立刻躲起來,不給其他人探查秘密的機會。

      可惜慧梵禪師雖然知道雪庭很重視九寧,但並不清楚緣由。他只能告訴阿大雪庭的去向,不知道他到底去長安做什麼。

      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九寧必須先找到雪庭。

      這事她沒和周嘉行說,他非常忙碌,找他稟報事情的親隨從早到晚就沒斷過。

      九寧留心觀察,看出其中有很多是戰報。她很欣慰,周嘉行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占地盤了,可喜可賀,離她完成任務的那天不遠啦!

      她沒打過仗,沒幹過爭霸天下的事——她幹不來,也實在不想幹,生怕自己耽誤周嘉行的大事,催促他趕緊忙他的事去,又問他在誰帳下奔走。

      周嘉行回答得含糊其辭,只說他現在要去長安辦一件要緊事。

      「這一路大概不會太順利,你怕嗎?」

      九寧當然不怕啦。

      這麼巧都要去長安,而且周嘉行和多弟都在身邊,兩人相安無事,看起來不會結仇,她高興還來不及,怕什麼?

      至於周嘉行到底要辦什麼事,九寧撇撇嘴,沒有細究。

      反正她遲早會知道的。既然他們的目的地相同,那就先同路再說,不必多問。

      入秋後,天氣漸漸涼下來,進入中原,路旁風景不再是秀麗的山巒河谷,而是一望無際的廣闊平原。

      九甯立馬河岸邊,只覺滿目蒼黃遼闊。

      他們走的是官道,一路往北走,城鎮村莊一座比一座荒涼頹敗,許多鄉村直接荒廢。老百姓苦於戰亂和苛捐雜稅,紛紛南逃,他們在路上遇到很多逃難的百姓。

      這天九甯一行人在一處岔路口打尖,看他們一行人衣飾不凡,逃難的人壯著膽子上前問:「敢問小娘子從何方來?」

      護衛在九甯身旁的炎延出列,道:「我們從南邊來……你們這是去哪兒?」

      那人歎口氣,神情是一種聽天由命的麻木,仿佛人人驅使的牛馬,道:「我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今天這邊打仗,明天那裡打仗,沒有一個太平的地方……人都死光了,他們又來抓壯丁,實在活不下去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壯士是不是從南方來?南方太平嗎?」

      聽炎延被稱呼為「壯士」,旁邊的阿大臉色僵硬。

      炎延滿不在乎,她自小跟著父親在山裡生活,理解北方百姓的流離之苦,答道:「西川不能去,那邊在打仗,所有北路都不能走,你們只能往東、往南,過了江東,還算太平。」

      南方和北方比起來,一直比較穩定繁榮,這也有南方始終算不得正統,角逐的各大勢力主要集中在中原和北方的原因。

      更多難民圍過來聽炎延分析局勢,北方實在待不下去了,眾人說起以前太平時候的往事,唏噓不已,又哭又笑,只盼能熬到活著到達南方。

      這邊說得熱鬧,周嘉行的人立刻走過來。

      他的人很多是胡人,人高馬大,兇神惡煞,圍觀的難民畏懼惶恐,慢慢散了。

      有人見九寧生得如花似玉,心中憐惜,使勁對她使眼色,小聲提醒她說:「長安以北胡人肆虐,西邊吐幾次攻佔長安,北邊契丹人虎視眈眈,如今天下大亂,什麼牛鬼蛇神都敢進犯中原,小娘子要小心呀!」

      說著指一指不遠處的周嘉行。

      九寧哭笑不得。

      周嘉行突然走了過來,大踏步走向和九寧說話的流民。

      那流民一愣,嚇得雙腿打顫,一溜煙混入往南走的人群不見了。

      九寧道:「二哥,他只是和我說幾句話,不是探子。」

      周嘉行嗯一聲,吩咐自己的親隨幾句。

      親隨們應喏,轉身取下馬背上的乾糧,分發給路邊的流民。

      流民們面面相覷,一開始不敢要,等看到幾個餓得皮包骨頭的婦人領到糧食後,這才大著膽子上前。

      人雖然多,但周嘉行杵在一邊,身邊又有一群帶刀親隨簇擁,流民們不敢哄搶,秩序井然。

      親隨中擅於繪圖的阿山找來一根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告訴流民正確的逃難路線,叮囑他們要避開哪些地方,到了哪裡可以找到吃的。

      流民們感激涕零,圍成一圈,仔細聽他講解。還有人掏出貼身藏著的紙張,想把路線記下來。

      九甯有些感慨,周嘉行其實還挺好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因為周嘉行並不像雪庭那樣慈悲為懷。他殺人時絕不手軟,昔日部下桀驁不馴,難以管束,影響軍心,他說殺就殺。攻克城池後也曾下達過屠城那樣被天下士子罵得體無完膚的命令,很多人說他殘暴……

      但他心底始終對普通老百姓抱有一種悲憫之心。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吃過苦頭,所以能理解底層百姓過日子的艱辛。

      當然,也有可能是裝出來收買人心、哄騙天下英傑的。

      這些野心家個個臉皮厚如城牆,李司空都敢大言不慚說自己是赤膽忠肝的賢臣。

      半個時辰後,他們離開岔路口。

      這一回隊伍後面多了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民。

      隨從正要驅趕走他們,被九寧攔住了。

      「二哥,這幾個人認字。」九寧怕自己多事,和朝自己看過來的周嘉行說明原因,「他們舉止斯文,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流民,興許是讀書人。剛才阿山畫地圖的時候,我看他們神情有異,好像有些不贊同。」

      阿山跟著周嘉行走南闖北,畫出的地圖大致不會錯,那幾個流民卻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細微上的小錯誤,見識不一般。

      讀書人不稀罕,但能把天下局勢和各地形勢熟記於心的讀書人就少見了。這幾個流民從北方逃出來,見周嘉行往北走,又毅然決然掉頭跟上他,必有緣故。

      興許能派上用場。周嘉行不像其他人那樣有雄厚的背景,帳下缺人才呐!

      周嘉行明白九寧的話外之音,叮囑親隨不必理會那幾個流民,不能得罪,也不用俯就,讓他們跟著。

      九寧不放心地道:「也不能掉以輕心,得提防他們是探子。」

      周嘉行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腦袋。

      他喜歡看她為自己操心的樣子。

      流民們遠遠跟著他們,似乎在觀察什麼。

      九寧讓人沿途留下一些易於保存攜帶的食物,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做,由那幾個人跟在後面打轉。

      離長安越近,路上越不太平。

      他們遇到幾次攔路劫道的匪徒,都被炎延和阿山他們輕輕鬆鬆解決了。

      有些山匪腦瓜子機靈,見打不過,立刻跪地求饒,願意歸順周嘉行。

      阿山請示周嘉行要不要收下那些人。

      周嘉行搖頭。

      阿山會意,以後再遇到山匪劫道,直接殺光。

      有親隨勸周嘉行留下那些主動歸順的山匪:「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這些山匪以前也是良民,迫於生計才落草為寇,收下他們也沒什麼。」

      戰事頻繁,人口銳減,盤踞北方的節鎮們到處搶人充實自己的軍隊,管他是強盜還是平民,只要是個男人,全得入伍。

      像周嘉行這樣挑挑揀揀,什麼時候才能像李元宗那樣坐擁百萬雄兵?

      親隨們對此頗有意見。

      周嘉行斷然拒絕,道:「他們不事生產,習慣劫掠,以後投入軍伍還會如此,不僅派不上用場,戰場之上隨時可能臨時倒戈,這樣的驕兵留著沒有用處。」

      見他主意已定,親隨只得罷了。

      九甯很贊同周嘉行的做法,因為困擾所有藩鎮的一大難題就是手下的部將勢力過大,不服從軍令,不僅僅會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還常常出現部將反水的事。

      曾煊赫一時的起義軍首領就是被部下背叛才輸得一敗塗地。

      誰強誰就叛主,在這個禮儀廢弛的時代,「兵驕逐帥,帥強叛上」屢見不鮮。

      九寧明顯的支持態度引來其他人的注意和警惕。

      阿山幾人如臨大敵,覺得她可能會影響周嘉行的決定,心生一計,每天引著她玩耍,哄她遊戲,以堵住她的嘴。

      九寧不肯示弱,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駁斥他們。

      阿山他們不通文墨,對著她的文章看了半天,感覺她寫的好像句句都很中肯,無可奈何。

      九甯得意獰笑:我真的完全沒有一點私心,完全是為周嘉行的大業著想,而且寫的全是冠冕堂皇的空話套話,你們當然找不出一點破綻!

      在和周嘉行的親隨插科打諢的期間,九寧翹首以盼,卻始終沒收到江州那邊的書信。

      六郎破罐子破摔,故意氣她:「都督不要你啦……」

      剛說完,一聲輕響,多弟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六郎氣急敗壞,區區一個女婢竟然敢抽他!

      多弟毫無畏懼地看著六郎,揮揮拳頭,敢再在九娘面前提起都督,她接著抽!

      六郎頹然閉嘴,好漢不吃眼前虧!

      江州罕見的平靜,九寧心中隱隱不安。

      周都督就算真的不想和她有什麼瓜葛,也不會輕易放過在他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的李昭,怎麼江州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說李昭逃回江州後又出什麼麼蛾子了?

      阿大安慰九寧說兩地相隔千里,加上各地狼煙四起,路上一旦因什麼事耽擱,四五個月音訊不通也不算稀奇,十一郎的信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他猜得不錯,兩個月後,當他們終於冒著風雪抵達長安時,十一郎的信姍姍來遲,送到九寧手上。

      九寧迫不及待拆開信,匆匆看完,大失所望。

      信上避重就輕,沒提江州的事,隻叮囑她好好保重自己。

      九寧提筆寫了封回信,問十一郎周都督和周嘉暄的近況,其他事情她不關心,也不在意,只想確定兩人平安。

      信寫好後,她叫來阿大:「你親自回一趟江州。」

      阿大領命,揣著信離開了。

      周嘉行知道九寧此行為尋雪庭而來,特意找了家和寺廟離得近的住處。

      連年戰亂,長安幾次被異族攻破侵佔,高門大戶紛紛攜家帶口出逃,最近契丹的南下無疑又在人們心中籠下一層陰霾,城中百姓膽戰心驚,惶惶不可終日。昔日繁華的都城不復以往喧鬧,路旁行人神色匆匆。

      九寧惦記著去找雪庭的事,也沒心情觀賞坊中風景,送走阿大,洗漱後,捧飯直入周嘉行的房間。

      房裡點了一盞油燈,周嘉行坐在書案前沉思,案上是一張張攤開的羊皮紙,分別是長安以北、幽州、靈州等地的詳細地圖,山川地貌,河流城郭,全部標注清楚,畫得非常詳細。

      九寧猜書案上的地圖一定是周嘉行靠著這些年南來北往的經歷繪製出來的,不然不可能這麼精確。

      「到飯時了。」

      九寧放下捧盒,笑著道。

      周嘉行看得很專注。

      她又叫了一聲,他才回過神,嗯一聲,捧起碗吃飯,卻忘了手裡拿著的不是筷子而是粗炭筆。

      眼看他要用粗炭筆扒飯吃,九寧失笑,拉住他的手,掰開手指頭,拿走粗炭筆,塞了雙筷子給他。

      「二哥,形勢很嚴峻?」

      周嘉行又嗯一聲。

      九甯已經從阿山他們口中得知,周嘉行不遠千里來長安,是為了那個曾收留他的部族。

      年少時他獨自一人送母親的骨灰回鄉安葬,在沙洲遇險,幸而獲救,救他的那個部族就是城主蘇慕白所在的部族。

      周嘉行已然脫離蘇慕白,但是部族有難,他還是千里迢迢趕來想救。

      契丹南下,蘇部危在旦夕。

      說起契丹人,他們原本是幽州以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還處於落後的部落制。這些年戰亂頻繁,許多中原人士逃往契丹,契丹中的耶律部任用漢人為謀士,開墾土地,興建城市,和漢人通商,造契丹文字,效仿中原制定法規,實力很快強盛起來。耶律酋長不滿足於龜縮一地,殺盡其他部落酋長,吞併契丹部落,並且往西蠶食女真、突厥,擁兵四十萬,厲兵秣馬,預備南侵中原。

      蘇部現在正好處在契丹人南下的路線上,部落留守的武士朝散落各地的商隊求救,在外經商的人陸續趕回。

      周嘉行也回來了,但並沒有帶多少兵馬。

      這讓九寧覺得匪夷所思,難道他打算帶著幾十個隨從去抵擋契丹的四十萬大軍?

      直到抵達長安,她才看出周嘉行的盤算:契丹南下,幾十萬大軍壓境,最著急的人不是小小的蘇部,而是長安的權貴皇族們,河東李元宗也肯定著急上火。他把長安當成自己的地盤,容不得其他人染指。

      周嘉行這是要聯合藩鎮共同抗擊契丹。

      但他現在籍籍無名,要怎麼說動桀驁不馴、各有私心的藩鎮放下成見,一起阻擊契丹?

      不過書中契丹人這次南下入侵確實失敗了,但擊退他們的是李元宗,其中並沒有周嘉行的身影。

      現在周嘉行插一腳,也許事情會更順利?

      九甯不免想起周都督來,他一直擔憂契丹南下。

      周嘉行似乎並不著急,又或者說他認為著急沒用,抓起九寧塞給他的筷子吃飯,忽然問:「等這邊事了,你要不要去草原?」

      九寧怔了怔,想起之前曾央求周嘉行帶她去草原。

      那時只是吃准了他這人重諾,想找個藉口跟著他罷了。

      「這事不急。」

      九寧嘴角輕抽,這都十萬火急了,去什麼草原呀?

      周嘉行低頭吃飯。

      九寧挽袖,幫他整理散亂的文書,這些事她已經做慣了,一樣樣分門別類整理好,趁機偷看。

      沒有哪封信提到鄂州或是江州,隻言片語也沒有。

      她心下疑惑,瞟一眼周嘉行。

      周嘉行剛好抬頭看她,表情很認真,也很坦然。

      他向來誠實,應該不會瞞著自己。

      九寧放下疑慮,輕笑,挪到火盆邊,盤腿坐下,張開手對著炭火取暖,道:「二哥,想要結交貴人,得先拿銀錢打點,我的家當全帶出來了,你要是錢不夠花,別和我客氣。」

      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周嘉行整天這麼端坐在客棧裡,什麼時候才能見到能左右朝政的人?

      九寧覺得他太一根筋了,有心想幫他,畢竟他早日嶄露頭角,對她來說只有好處。

      周嘉行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這麼大方?」

      九寧瞪大眼睛:「難道我很小氣嗎?」

      她雖然愛財,但絕不摳摳索索,出手也很大方的!

      「我不是說笑,你認真點。」

      她笑著道,將整理好的賬本拿出來。

      周嘉行最在行理賬了,接過賬本粗看幾眼就知道這上面確實是九寧的全部家當。

      他皺眉:「都給我?」

      九寧笑眯眯道:「都給你。」

      給你給你都給你,你快奮發向上吧,這樣我才能早日解脫!

      周嘉行卻並沒有很高興的樣子,深深看她兩眼,嗯一聲,收起賬本。

      九寧心裡暗笑他言不由衷,剛才還不想要,給他還不是收了。

      她低頭撥弄炭火,周嘉行不怕冷,帳中從不燒火盆,到了北地也是如此。她扛不住,過來找周嘉行說話時冷得直打哆嗦。

      後來周嘉行房裡開始燒火盆,尤其她過來的時候,火盆裡總燒著明炭。

      九甯再一次感歎周嘉行體貼起來真的是心細如發,「二哥……我有事和你說。」

      周嘉行扭頭看羊皮地圖。

      這一路上都沒有好時機告訴他實情,今晚再不說,九寧真的要焦躁了。

      既然不想再騙他,還是早點和他說清楚的好。

      九寧放下鉗子,一巴掌拍向周嘉行的手。

      這一巴掌對周嘉行來說沒什麼力道,他仍然緊握著羊皮紙。

      九寧心一橫,伸手把羊皮紙扯到自己懷裡,對著他晃幾下,「二哥?」

      就跟拿吃的逗鬥雞將軍似的。

      周嘉行似乎有些惱,嘴角一抿。

      九寧趕緊道:「不會耽誤你太久……我要和你說正事。」

      她頓了一下,倒不是覺得難以啟齒,而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其實我不姓周。」她抓著羊皮紙,飛快道,「我不是周百藥的女兒。」

      言罷,停了一會兒,等周嘉行反應過來,一口氣簡要地述說完上次離開周家的全部經過。

      「使君要我去鄂州,就是因為這個……」

      周嘉行抬起眼簾,淺色眸子被朦朧的炭火染了幾分暖色,眼光閃爍了兩下。

      九寧說完,一笑,問:「你是不是早就發覺了?這一路你什麼都沒問,也從來不提起江州。」

      他外粗裡細,她不信他一點都沒察覺。

      周嘉行看著她,心思好像還在那幾張羊皮紙上,有些心不在焉。

      九寧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一點都不驚訝,試探著問:「我還能叫你二哥嗎?還是稱呼你蘇大哥?」

      周嘉行這回有反應了,掃她的側臉一眼,說:「隨你喜歡。」

      九甯稍稍心安了一些。

      周嘉行扭開臉,道:「你是不是姓周,沒什麼要緊,我還是你哥哥。」

      語氣淡淡的,就好像他們正在談的只是一件「明早吃什麼」的瑣碎小事。

      氣氛根本嚴肅不起來。

      九寧感激地道:「謝謝。」

      他一直裝不知情,應該是怕她為身世的事難過。

      是以這句感謝她說得很真誠,發自內心。

      周嘉行垂眸,盯著羊皮紙看。

      終於說出積壓在心頭的事,九甯長舒一口氣,站起身,走到窗前,支起窗子,讓夜風吹進來,驅散悶人的炭味。

      外面在飄雪,北方的雪不像南方那麼溫柔,撲撲簌簌往下蓋,據說山裡的積雪有幾尺厚。

      九甯想起那次在周嘉行的帳篷外面堆的幾個雪人,嘴角輕翹,笑了出來。

      周嘉行望著她倚窗而立的側影,發現她長高了許多,身形愈加玲瓏,不知是不是北方米麵養人的緣故。

      九寧指著窗外,笑道:「二哥,你看,這麼大的雪。」

      周嘉行看了她一會兒,「想堆雪獅子?」

      說著話,人已經站了起來。

      九寧忙搖手,他這麼忙,堆什麼雪獅子!

      但周嘉行已經轉身出去了。

      九寧怔了一下,抓起一件斗篷披在肩上,跟著出屋。

      院子裡靜悄悄的,空間狹小,庭中隻種了一株看不出品種的老樹,光禿禿的樹幹被積雪壓彎,低垂下來。

      九寧一抬手就能夠到樹枝上的雪。

      她小心翼翼地碰一下樹梢,掃落一片雪花。

      樹梢輕顫了幾下,仿佛要彈起。

      她立刻警惕地往後跳。

      周嘉行站在她身後,她這一跳,正好跳進他懷裡,仰起頭,能看到他微微冒出一層短胡茬的下巴。

      他扶住她肩膀,低頭,和她對視。

      廊下掛了一排八角燈籠,昏暗的燈光打過來,在那雙淺色的眼眸裡籠了一層暗影。

      四目相對了一會兒,九寧站穩身子,笑著問:「二哥,你是不是想起我被樹枝彈了一身雪水的事了?」

      不然為什麼特意站在她背後,不就是等著她手癢然後拉開她嗎?

      昏紅的燈火中,周嘉行臉上掠過一絲笑意,說:「你不說,我已經忘了。」

      九甯白他一眼,他分明記得。

      她蹲下堆雪獅子,和以前一樣先滾一個大雪球固定住。

      積雪很厚,不一會兒她就堆了一隻圓乎乎的雪獅子。

      當她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地瞥向周嘉行,準備朝他炫耀時,餘光掃過樹下多出來的雪堆,待了一待。

      周嘉行的雪獅子早就堆好了,威武雄健,栩栩如生。

      九寧看一眼他的雪獅子,再看一眼自己的,酸溜溜道:「二哥,你連這個都會啊……」

      周嘉行想了想,說:「以前沒堆過。」

      他沒有笑,但九寧能感覺到他這句話裡的笑意。

      她輕哼了一聲。

      周嘉行俯身,盯著她那隻歪歪扭扭的雪獅子看了一會兒,忽然拔出短刀,輕削幾下。

      「等等……」

      九寧拔高嗓音,雖說她的雪獅子不好看,但怎麼說也是她費力親手堆的,用不著推倒吧……

      周嘉行沒有吭聲,站在雪地中,小心翼翼動作。

      短刀唰唰刮下積雪,粗糙的雪獅子在他手中脫胎換骨,慢慢有了精緻的形狀。

      九寧不吱聲了,原來他在幫她。

      不一會兒,他停了下來。

      兩隻雪獅子遙遙相望,一隻體型小一些,圓潤可愛,一隻體型龐大,很威風。

      九甯左看看,右看看,不由笑了。

      周嘉行收起短刀,目光在她翹起的唇角停留片刻,問:「以後有什麼打算?會不會回江州?」

      九寧搖搖頭,「以後就跟著二哥你啦……」

      周嘉行嗯一聲,表情不變。

      九寧打了個哈欠,說:「還得找到雪庭舅舅……只有他知道我的身世。」

      周嘉行眼皮低垂,沒說話。

      第二天,一夥身穿戎裝的士兵在外面拍門。

      九寧被驚醒,披散著頭髮走到窗邊往樓下看,看到穿一襲翻領袍的周嘉行翻身上了馬背,和那些士兵一起離開了。

      阿山的聲音透過緊閉的房門傳進來:「鄌主今天出門去,留下我們保護九娘。」

      九寧眼睛一亮: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她正想出去逛逛,買些東西。正愁沒法瞞著周嘉行,他就出門去了!

      阿山大驚:「不行,你不能出門!」

      九寧眼睛微眯。

      阿山被她看得不大自在,解釋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還是不要隨意走動。契丹人要打過來了,長安最近亂糟糟的。」

      九寧心道:契丹人打不過來,不過長安確實不太平,出門也麻煩。

      「我不出門。」她說,「你去東西市把牙人請來,讓他們拿出各自的好東西給我選,你看如何?」

      阿山想了想,答應了,只要她不到處亂走,一切好說。

      牙人很快來了,阿山怕九寧失望,一共請了八位牙人來,都是常在東西市行走的買賣人,紛紛帶來各自珍藏的玩器古董,還有宮廷最時興的首飾。

      九寧挑來挑去,最後選了一個最不起眼的盛刀筆用具的皮袋。

      多弟小聲提醒她說:「這東西不值錢。」

      她習慣看九甯一擲千金,見她買了一樣尋常的東西,以為她被騙了。

      「我知道。」九甯示意阿山送那些牙人出去,拿起皮袋,「這上面的花紋挺好看的。」

      多弟欲言又止:那些貴重的東西一個看不上,最後挑中這個皮袋,竟然就是因為花紋好看……果然是九娘的作風。

      九寧沒有多解釋。

      看到壓在寶箱最底下的皮袋時,她直覺周嘉行會很喜歡,上面的花紋她看著眼熟,他隨身帶的佩刀上有類似的花紋。

      可能是他母族獨有的標記。

      其實她原本準備買一隻鷹或是鶻,想起周嘉行不喜歡鬥雞,很可能也不喜歡所有帶毛的鳥,只得作罷——周嘉行的生辰快到了,這一次她不會粗心大意錯過,而且還要加上去年忘掉的那一份一起補上。

      九寧收好皮袋,開始為另一件生辰禮發愁。

      阿山得知她在給周嘉行準備生辰禮,頓時熱情起來,把一幫隨從叫到一起,七嘴八舌給她出主意。

      有說送刀的,有說送馬的,有說送馬鞍的,還有說送衣裳的……

      有個促狹的道了一句「鴛鴦帶」,被臉上騰地漲紅一片的阿山按著狠揍了幾拳,鼻血直淌,怪叫著跑了。

      嬉鬧了一陣,外面的人進來稟報:「那幾個跟了我們一路的流民突然找過來了。」

      九寧忙問:「他們說什麼了?」

      來人答:「他們很傲慢,要我們預備好酒好菜,還大言不慚說要鄌主請他們上門……」

      親隨們聽到這裡,齊齊露出不屑的神情。

      九寧卻道:「快備酒菜。」

      阿山老大不樂意。

      九寧知道他們這幫從小吃苦的武人看不上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尤其那幾個讀書人看起來還很可疑,道:「你們客氣些,興許那幾個流民裡有你們鄌主一直在找的良才呢?」

      阿山心道,良才怎麼會那麼落魄?

      不過聽九寧吩咐,他還是如實去照辦。

      不一會兒,他氣呼呼轉回來,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太猖狂了!」

      九寧問:「那幾個流民怎麼了?」

      「他們可傲氣了,說酒菜不好,不肯入座!」阿山氣得直哼哼,「我看他們路上什麼都吃,草葉子也啃,這會兒倒講究起來了!」

      九寧心中一動,「你準備的是什麼酒菜?」

      阿山道:「大魚大肉,都是最好的!」

      九寧想了想,找來紙筆,寫下一份菜單,「你去灶房,讓他們備這些東西,不要用他們的食具,去西市買一套貴重的金銀器……」

      看阿山一臉茫然,她提筆刷刷幾下又寫了張金銀器單子。

      「照著單子上的買。」

      阿山別的不會,買東西難不住她,接了單子,和其他人商量幾句,匆匆走了。

      十幾人分頭去忙,寒冬臘月的,個個跑得渾身是汗,終於在最短的時間湊齊所有用具。

      灶房的人過來回話,一臉為難,問菜單上的那些菜是什麼講究。

      九寧耐心和他們講解。

      灶房僕從一個個瞪大眼睛仔細聽,但聽來聽去,還是眨巴著眼睛一臉「您在說啥」的表情。

      九寧扶額,叫來多弟,道:「多弟,你去灶房幫襯,銜蟬教你的那些,還記得嗎?」

      多弟點頭,「我都記著,時間這麼緊,別的做不出來,簡單的幾道沒問題。」

      她以前一心一意給九甯當大管家,針線灶頭什麼都學,不能說精通,至少樣樣都會。

      灶房僕從鬆口氣,簇擁著多弟去灶頭。

      兩個時辰後,重新開宴。

      阿山回來說,那幾個流民這回肯落座了。

      九寧笑著點點頭。

      阿山撓撓腦袋:「這是什麼講究啊?」

      九娘不就是改了一下菜單和食具嗎?怎麼那幾個流民的態度馬上就變了?

      「你不明白,有些讀書人就看重這些。」

      九寧含笑道。

      她估摸著那幾個流民觀察了這麼久,應該是準備來找周嘉行毛遂自薦。他們雖然狼狽,但舉止文雅,談吐不凡,很可能是高門子弟,亦或是曾師從名師的寒門學子,這些人要嘛清高,要嘛想試探一下周嘉行的態度,再要嘛就是故意擺架子嚇唬阿山,故意挑剔為難他們。

      這些難不倒九寧,她別的不會,擺架子、炫耀排場是她的強項啊!崔家的菜單隨便拿出幾道來,就足夠唬人了。

      看來那幾個流民確實有來歷,不然很可能不識貨,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見識世家家宴。

      九寧兩手一拍:正好還差一份生辰禮物,這幾個流民來得太是時候了!

      正得意著,多弟走了進來,臉上罕見的慌亂。

      九寧瞥她一眼:「誰欺負你了?」

      多弟搖搖頭,警惕地探出頭去環顧一圈,確定沒人偷聽,快步走到窗下九寧身邊,附耳道:「九娘,江州出事了!」

      九寧心中一緊,「出了什麼事?誰告訴你的?」

      多弟神色有些異樣,小聲說:「剛才我教灶房的人煮茶,想起箱籠裡有琉璃茶碗托子,嚇唬那些讀書人正好,就轉身回來取,路過長廊的時候,聽到院牆後面灶房裡的人邊剝筍邊議論江州,阿山聽見,立馬喝止他們,讓人把他們拉出去了……」

      九寧收起笑容,臉色慢慢沉下來。

      江州出事,這不稀奇,亂世之中沒有哪裡真正安穩……但阿山的反應就奇怪了。

      消息阻隔,十一郎送出來的信古裡古怪,阿大南下後一直沒有音訊,周嘉行知道她的身世後出乎尋常的淡然……

      九寧心口猛地一跳,如驟起的

      鼓點。

      她晃了晃,退後兩步,手肘碰到高桌上的皮袋,哐當一聲,皮革製成的囊袋跌落在地。

      九寧彎腰撿起革袋,定定神。

      她以前懷疑過周嘉行,後來發現是自己誤會他了。這一次可能也是如此。

      二哥犯不著騙她。

      ……

      長安城外,風雪彌漫。

      幾匹高頭大馬慢慢馳向城門。

      路邊的行人認出馬上身穿行衣、頭戴斗笠的僧人,面露驚喜之色:「雪庭師父回來了!」

      雪庭淡淡瞥一眼路人,手在斗笠帽檐壓了一壓。和以往比,精緻如畫的眉眼多了幾分滄桑之色。

      ……

      長安城外,風雪彌漫。

      幾匹高頭大馬慢慢馳向城門。

      路邊的行人認出馬上身穿行衣、頭戴斗笠的僧人,面露驚喜之色:「雪庭師父回來了!」

      雪庭淡淡瞥一眼路人,手在斗笠帽檐壓了一壓。和以往比,精緻如畫的眉眼多了幾分滄桑之色。

      眾人雙手合十,默念佛號,目送他行遠。

      一匹快馬撕破風雪,飛快靠近雪庭。

      「周嘉暄來信了,他說九甯不在江州,也不在鄂州,周刺史也不知道劫走九娘的到底是什麼人……」

      頓了一下,來人小聲說:「也許傳言是真的,九娘可能不在了……」

      雪庭深鎖眉峰。

      他離寺外出,不過一個月的光景,九寧不知所蹤。

      周家對此諱莫如深,周嘉暄告訴他九寧先是被送往鄂州,然後半途被人救走,之後就杳無音信,周家也在找她。

      一開始雪庭以為九寧可能去了鄂州,追查過去,什麼都查不出,鄂州換了個新主人後,風氣為之一肅,從節度使的府邸到周邊州縣全都守衛森嚴,很難打聽出什麼。

      雪庭四處奔走,哪裡都找過了,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他只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長安,九寧知道她的身世,很可能悄悄來長安探訪崔家舊人,找尋她的生父。

      雖然希望渺茫……但他相信一定能找到她。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亦費了不少周折。

      雪庭勒馬停下,抬起頭,望著大雪籠罩下的巍峨城牆。

      終究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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