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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見媽媽嗎?」
平海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那幸福的一家三口,「我,我不想去打擾他們的寧靜。」
寧冉抽了下鼻子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們先走吧。」
寧冉拉著平海的手一直出了小區,經過那一家三口的時候平海回頭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樸實的面孔上被歲月留下了痕跡,但那笑容中卻帶著一種幸福和安寧。
那母親疑惑的看著二人的背影,丈夫問道,「怎麼了,看什麼呢?」
「......哦,沒什麼,我們去買菜吧。」
那天夜裡,在賓館的床上平海一直在默默的流淚,最後帶著滿臉的淚痕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夢之中的平海不停的叫著爸爸,爸爸。寧冉躺在他旁邊幫他掩了掩被子,心酸的淚水一點點的滑下臉頰。
清晨醒來的平海發現二人正緊緊的抱在一起,就想以前和小冉睡覺的時候一樣,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寧冉睜開雙眼衝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早。」
「早,寧先生。」
「別叫我先生了,叫我的名字吧。」
平海猶豫一下點點頭「寧冉。」
「小海,你真的不想回去嗎?」
平海慢慢的垂下眼睛,小聲說道,「寧冉,我可以跟著你嗎?你放心我會自己掙錢,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寧冉長長的歎了口氣,「好,那今天我們就回去吧。」
「寧冉,謝謝你。」
平海找到父親的墳墓,整整在墓碑前跪了幾個小時,最後帶著淡淡的憂傷和寧冉上了路。在火車站的門口,寧冉拉著手問他,「小海,你真的不想回家嗎?」
「那裡,那裡不是我的家。」
寧冉溫柔的幫他拭去淚水,「那我們走吧。」
朝思慕想了整整九年的家,誰知此時已是物事人非。媽媽有了一個新家,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她已經不再需要我了。自己又何必去打擾她的生活?平海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鄉,邁著沉重的步子和寧冉進了車站。
平海看見寧冉買了兩張孟天市的車票,奇怪的問道,「寧冉,為什麼不回雲市?」
「我們一起去完成小童的心願。」
平海驚訝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寧冉淡淡的笑了一下,「是,是凌冉告訴我的。我們一起去完成小童的心願吧。」
平海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我的家在藍海省,孟天市,新凱小區,五棟,二單元,三零二。我的名字叫韓子童!」這麼多年平海和凌冉始終記得這句話,始終記得小童的遺言,可是如果真的見到小童的父母要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告訴他們小童幾年前就已經走了嗎?
火車上平海和寧冉都是沉默不語,眼神迷茫的看著窗外。這段行程對於他們來說是如此的沉重,越接近目的地越覺得心情壓抑。到達孟天市的時候已經天黑,二人沒有休息打車去了新凱小區。一直到站在五棟二單元的門口,寧冉猶豫了,感覺自己的腿就像被灌了鉛一樣。
「小海,見了面我們要怎麼說?」
平海靠在門口的牆上,用腳反覆的搓著地面,「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
寧冉疲憊的搓搓面孔,「走吧。」
「哦。」
這三層的樓梯二人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走上去,標著302的門牌就在眼前,寧冉舉起手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輕輕的敲了三下。
幾秒之後一個頭髮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開了門,「你們找誰?」
「我們是,是....」
「哦,你們是來看房子的吧?」
寧冉愣了下,將錯就錯的點了點頭,「是。」
「快請進。」那男人讓開路把二人請進了屋內。
一進去寧冉就愣住了,空曠的客廳只擺著幾個塑料椅子和一張破舊的桌子,上面有一個塑料盆和兩副碗筷,兩碟鹹菜條,兩碗稀粥,其他什麼吃的也沒有。除了臥室那張床和地上的一個電炒鍋以外其他一件傢俱和家電也沒有,連衣服都是包好了放在角落裡。這副畫面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一位滿面滄桑的中年婦女笑著迎過來,指著旁邊的椅子說道「不好意思,家裡太亂了,快坐吧。」
「你們為什麼要賣房子?」
一聽這話那婦女的眼眶就紅了,站在一邊摸著眼淚,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相片遞給寧冉,「我們想賣點錢,去找兒子。」
寧冉接過照片一下就哭了出來,那張照片上的人正是小童,寧冉含淚的抬起頭盯著夫妻二人,「他,他.......」那話衝到嘴邊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男人摸了下眼睛說道,「我兒子叫韓子童,九年前被人拐走了,我們一直在找他,我們怕兒子回來找不到家,所以一直留著這個房子,可是最近家裡實在沒錢了,只好把房子也賣了。」
婦女懇求的說道,「你們要是買了房子能租給我們住嗎?萬一小童回來了,我不想他找不到家。」
一旁的平海低著頭死死的咬著自己的下唇,壓抑著自己的哭聲。寧冉摸了摸眼睛,「你們想多少錢賣?」
那男人好生激動幾步走過來,「這房子市價要三十多萬,你們要是買的話我只要二十五萬就好了。」
寧冉想也沒想的點了點頭,「好,這房子我買了,你們不要賣給別人。」
夫妻兩興奮不已,「真是謝謝你了,謝謝你了。」
寧冉從錢夾裡拿出一疊錢數也不數的放在桌子上,「這算是定金,明天我就把錢送過來。」說完拉著平海就往外走。男人追到門口,「我還沒給你寫字據。」
「不用了,我相信你們,明天我過來送錢,你們不要把房子賣給別人。」
「好,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們。」
二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與一男一女擦身而過,剛走出去沒一會那一男一女就走了出來,「搞什麼嗎?說好了來看房子,這麼快就賣掉了。」
「算了,看看別家的吧。」
二人在賓館的房間裡對坐著沉默了幾個小時,現在到底要怎麼辦?那些殘忍的話怎麼忍心說出口,他們找兒子整整找了九年,要是告訴他們小童已經走了,那夫妻二人不知道會有多絕望,多傷心?要是不告訴他們事實他們還會繼續的找下去。浪費時間和精力,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