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骨案六

　　早上八點半，王局接到上頭命令，沒去辦公室直接先到三樓刑偵大隊。推門一看，大辦公室人都到齊了，眾人見了紛紛叫王局好，王局點點頭，徑直走向晚回舟辦公室。

　　“王局。”晚回舟站起。

　　“不客套了，剛接到命令，這起案子我已經聽說了，上頭派了組織過來，我們這次協助對方就可以。”王局視線掃到沙發上的沈判。

　　沈判看在舟舟面子上站了起來，伸手過去，很是正經道：“沈判，這次案件一起合作。”要是以往沈判才不會用合作，這人骨子裏就帶著中二，必須是警方協助他才成，現在晚回舟主場，心甘情願當小弟。

　　王局愣了下，沒想到是這位。局裏對晚回舟和他小男朋友傳的沸沸揚揚，王局不管這些私人事情，只要晚回舟破案率高就成，他也不是什麼老古董，但沒想到晚回舟這個小男友還很有本事，還挺低調謙遜，上面給的命令可是全力協助對方，意思他們當二把手。

　　“回舟，這案子就交給你和沈先生了，爭取早日破案。”

　　“是。”晚回舟點頭答道。

　　王局沒別的事，轉身就出去，沒十分鐘正式通知檔下達，外頭大辦公室的眾人都驚住了，紛紛小聲討論：“咱隊長夫人什麼來頭？”、“反正以前以為是個富二代，現在看來來頭不小。”、“還是官方合作特殊單位，這到底特殊在哪里？”

　　梅莉想到樓上解剖室放的屍體，插嘴說：“你們說是不是那個呀？”

　　“哪個？”

　　“鬼啊靈異案子。”梅莉剛說完，那群碎嘴八卦的大老爺們紛紛發出嗤笑，說：“梅莉你這丫頭腦子怎麼想的？咱們是員警，又不是拍電影，還鬼啊靈異啊，這態度不對，怎麼能迷迷叨叨呢。”

　　梅莉也覺得自己恐怖片看多了，說：“當我亂說的。”

　　眾人也不是揪著小姑娘錯不放的，改口研究案子，說：“你們說兇手拿什麼放的血？大量的血又跑到哪里去了？”

　　吳強皺著眉，道：“洪敏和放平身上除了自殘的傷口外，這點已經癒合，身體沒有別的外傷，這個兇手怎麼放的血？”

　　討論著案件，晚回舟出來，敲了下桌子，眾人目光吸引過來。

　　“技術科儘快檢驗處白骨死者的DNA，還有帶回來的衣物看看能不能找出線索，全省發佈蘇小鳳的照片……”

　　“是。”

　　全辦公室開始忙碌起來。

　　晚回舟帶著沈判去四樓法醫室，上樓時問：“讓方晴送江江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她別的也忙不好，跑跑腿還成。”沈判還記著方晴給柏青接單失誤的鍋。

　　“方晴是不是和柏青一樣？都是死了之後——”

　　沈判點頭，解釋說：“他們本質上雖然是陰差，但因為駐陽間辦事，行走的時候還是有個實體比較方便，所所以入了職，身份名字他們也可以自己改，陰陽體質能切換，方晴以前不叫這個，叫什麼翠花。”輕描淡寫瘋狂抹黑了。

　　說話間到了四樓法醫室，朱正已經到了，實習生童顏早先來的，將白骨清理乾淨拼成人形。

　　“師傅，屍體沒有小拇指。”童顏道。

　　朱正仔細看了下，搖頭說：“是不見了。你們確定完整帶回來了？”後面是問晚回舟。

　　當時發現屍體，發掘清理運送回隊裏晚回舟看著，之前最先是沈判。

　　“我要跟小拇指幹什麼？”沈判說完想到什麼，掏出手機給柏青撥了過去，“問那個學生，當晚蘇小鳳是不是在啃東西？”

　　那邊開著外音，王浩點了下頭發現對方看不到，連忙說：“嗯，像是磨牙一樣特別可怕。”

　　啪。

　　電話掛斷了。

　　沈判沖晚回舟笑了下，得出結論：“小拇指被蘇小鳳當餅乾磨牙吃了。”

　　朱正童顏還不知道案情，聞言紛紛愣了下，朱正搖頭說：“不可能，人體的骨骼，單是牙齒不可能吃掉。”

　　晚回舟相信沈判，因為那時候的蘇小鳳已經不是人了。不過沒為這個跟朱正爭辯，而是問：“屍體幾年前死的？還有致死原因、有什麼特徵——”

　　“晚隊，知道你急，我才開始。”朱正已經習慣這位晚隊的節奏，說完也不廢話了，開始驗屍骨。

　　晚回舟和沈判沒有避開就立在原地，朱正一一檢查，童顏做筆記。

　　“死者已經完全白骨化，按照現場照片看，埋土較淺，應該是被雨水沖刷過土壤，接觸空氣，這樣白骨化會加速，死亡時間初步推測是四年前，致死原因——你們看，頭骨有裂痕，只有一道，應該是重創打擊造成的頭骨碎裂死亡。”

　　“根據腿骨的推算，死者應該在一米六八左右，是個較為瘦小的男性。”

　　晚回舟打斷：“朱主任，死者是男性？不是女性嗎？”

　　“誰跟你說是女性？你看。”朱正指著白骨的盆骨處，解釋說：“男性跟女性不一樣，盆骨小，形狀像倒置的圓臺，上大下小，因為女性要生孩子，兩者明顯的區別，我當法醫這麼多年這個是不會認錯的。”

　　“朱主任我不是質疑你業務能力。”晚回舟想到鬼上了蘇小鳳身，下意識定了思維。

　　沈判也沒想到，他昨晚趕到電梯時，根據王浩所說就是長髮女鬼的。

　　屍檢報告在桌面，技術科正在還原死者面貌，從埋屍地挖掘出未分解的衣服能看出是一條裙子，種種跡象表明，死者是一位面容清秀喜歡女性化裝扮的男性，年齡在二十到二十四歲之間。

　　“隊長，現在要複雜了，不一定是情殺。”吳強說。

　　報告一出來說是男性，所有人都愣住了，還沒見過這麼個案子。

　　“要是女性，情殺可能性比較大，現在男性扮成女性，現在社會上有很多變態可能對這個愛好有偏見，沒准因為這個理由，要是這樣排查起來面積很廣泛了。”田軍也皺著眉。

　　晚回舟道：“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死者致死原因是頭部受到一次重擊，如果是變態殺手的話，通常不會這麼俐落殺死受害者，目前先找出屍源。”經驗告訴他，這次多數是情殺。

　　技術科還原了死者容貌。

　　瓜子臉細眉丹鳳眼，面容很清秀漂亮，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男性，晚回舟也會認錯。沈判在旁比劃了下，說：“加個長髮，黑的。”

　　技術科小錢看晚隊。晚回舟點頭，“聽沈判的。”如果死者生前多數以女性裝扮出現，那麼男性特徵模樣可能不利於熟人辨認。

　　加了長髮後，吳強都看直了眼，說：“他娘的，這小子還真漂亮，也不知道是好是壞，這個樣子是個男人。”

　　“小強，怎麼你這是心動了？”有人打趣。

　　吳強嚴肅說：“別少咧咧，我就是覺得這人可憐，要是他覺得自己是個姑娘，生成個男人身體，這麼打扮活的肯定痛苦，還被人給殺了。”

　　“你說是不是有個男人知道真相後一時失手打死了他？頭上就一次傷。”

　　吳強也說不來，看向田軍。

　　晚回舟沒說話，田軍搖頭說不像。

　　照片發佈出去，同時整個系統搜查四年前的失蹤人口，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才有人來認人，是個三十六七的中年男人，燙成卷的長髮，穿著皮衣鉚釘靴子，皮膚蒼白，黑眼圈濃厚，像是日夜顛倒過的一樣，手指指腹有老繭，握著合成的圖片，許久說：“就是章楓。”

　　“這麼確定？”吳強問道。

　　男人笑了下，牙齒發黃，應該是長期抽煙，帶著幾分留戀摸了下圖，說：“五年前，我就在小K酒吧當吉他手，第一次見章楓我就愛上了他，那晚我記得很清楚，他應該是第一次來這裏，眼裏帶著好奇，穿著白T恤牛仔褲，一頭清爽的短髮，雌雄莫辨像個天使一樣，整個酒吧都像是被他點亮了。”

　　“你知道他是男的？”

　　“知道。”男人放下照片，說：“他也喜歡男人，我知道我們是同類，不過他不喜歡我。”

　　吳強問：“章楓經常去酒吧嗎？你還知道些什麼？”

　　“那家是gay吧，比較隱蔽，所有人來那裏都不會說真實資訊，只有他很天真很傻，問什麼都直說。他是附近音樂學院的大二學生，後來一個月經常過來玩，不過就是坐一下喝個酒唱唱歌，從來不亂來，他說他是來找真正喜歡的人，多傻啊，來那裏的人誰信什麼真愛，都是一夜情打炮來的，他越來越受歡迎，最後一次過來跟我說他找到了喜歡的人，以後不過來了。”

　　“你和他關係很好？”

　　男人搖頭，“算不上，他喜歡唱歌，我彈吉他，他把我當酒吧裏能說來話的，跟我聊他的音樂，我最初是想睡他，不過接觸久了就知道我配不上他，他是個天使。”

　　“是不是他出事了？”男人眼裏濕潤。

　　向外發佈的尋人啟事並沒有說明章楓已經死亡。

　　吳強懷疑男人，問：“你怎麼這麼說？”

　　“要是沒有出事，你們警方怎麼會在五年後找他。”男人道。

　　詢問過筆錄，送走男人。吳強問：“隊長，這個人有沒有問題？他說五年後，顯然不知道章楓是四年前失蹤的。”

　　“有可疑就派人查，確認下，不要放過任何細小的線索。”晚回舟道。

　　很快從音樂學院得到章楓更詳細的資料。章楓單親家庭長大，跟著母親生活，不過母親在他初三那年再婚，之後高三住宿，在章楓大三寒假過年，他母親才發現孩子不見了，報警。

　　期間距離章楓死亡時間有近半年。章楓是六月份左右死亡的。

　　經過了一個暑假，章楓沒去學校，沒有任何人管。根據學校當時帶章楓的導員說，章楓在大三上半學期就經常曠課不來，曾經他批評過，章楓很無所謂說那就不上了，因此在大三下半學期開學時，章楓沒來報導，導員也沒管。

　　章楓留的父母聯繫電話是空號。

　　“晚隊，根據校方同學說法，對章楓印象是長得好看很有天賦，不過個性比較怪，不愛說話不愛參加班裏活動，不過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準時上課穿著樸素很乖的，一直到大二下學期章楓就跟變了個人一樣，開始化妝，打扮也潮偏女性化起來，跟導員爭執就是因為這個，到了大三更是不來學校。”田軍推測，說：“跟酒吧吉他手的時間比較吻合，章楓第一次到酒吧是大二上學期五月左右，一個月後找到了喜歡的人，下學期性格出現變化，到了大三上學期經常失蹤，很有可能章楓跟‘秘密’愛人在一起了。”

　　“章楓父母離異，性格單純又缺乏安全感和關心愛護，這時候那個男人出現，說什麼章楓都會去做，包括改變。”吳強指出，“章楓最初並沒有女性打扮，說明他後來的變化都是受人影響。”

　　沈判坐在椅子上聽完後，總結：“遇見了個渣男。舟舟，我——”

　　“閉嘴。”晚回舟知道沈判要說什麼，直接打斷，在全辦公室人面前由著沈判表白，他真的做不到熟視無睹。

　　沈判也沒生氣，舟舟這是害羞，就說：“舟舟我不說你都懂我。”

　　晚回舟：……

　　“四年前蔚藍小城什麼時候能入住？”晚回舟望著白板上的埋屍地點照片問道。

　　梅莉知道，說：“六月中旬，我記得養生會館是同一天開的，前一天晚上還下過雨。”

　　“隊長，是六月十四號，前後幾天只有十三號下過雨。”何曉峰確認了資訊道。

　　一般兇手選擇拋屍地點下意識會有利於自己方便，在蔚藍小城後面的山上拋屍掩埋，章楓再瘦小也是成年男性，這樣扛上山，極有可能兇手是比較高大的男性。

　　會館別墅區有人入住，四年前那邊還比較偏僻，最初入住率不高，還有裝修時間。除非——

　　“查下別墅區樣板間或者裝修過的房子業主，還有會館四年前六月中旬前後，詢問有沒有可疑人攜帶大件行李出去。”晚回舟吩咐道。

　　沈判就坐在椅子上撐著臉望著晚回舟。

　　“王浩呢？”晚回舟回頭就對上沈判這雙眼。

　　“酒店。”沈判立刻明白，緊跟晚回舟腳步，兩人並肩出門。沈判湊過去笑嘻嘻說：“舟舟，咱倆越來越有默契了，你剛才是不是覺得我看你的眼神很癡情？是不是被我打動了？”

　　晚回舟闊步出門，不想跟沈判在警局說這些。

　　沈判沒得到回答也不影響發揮，繼續逼叨：“舟舟，你工作的樣子真的好帥，尤其側臉，睫毛精，你要迷死我呀。”

　　晚回舟停下腳步，頭疼又無奈的看向沈判。

　　“你是要雷死我嗎？”

　　“哇，舟舟你會開玩笑了？！”沈判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你這樣好可愛呀。”

　　晚回舟無語失笑，不該接剛才的話。

　　路上沈判給方晴打電話。

　　“你把我兒子送到酒店，舟舟不放心。”沈判開著外音說道。

　　晚回舟當沒聽到沈判自來熟認下兒子，電話裏方晴微微錯愕一秒，很快說好。到達酒店已經七點，江江坐在沙發上吃霜淇淋，方晴在旁邊守著，跟守護小寶貝似得，一邊跟柏青說：“咱們的mini少爺，沒想到老闆速度這麼快，兒子都搶到手了，晚隊長真是可惜，怎麼就看上咱們老闆了。”

　　柏青沒說話，顯然跟王浩在酒店困一天很不爽，他一心想著小叔。

　　沈判進門就聽到方晴那句話，頓時臉黑的不像話，說：“我看你這麼蠢，也不適合在公司上班了。”

　　“啊，老闆。”方晴尷尬的一批，忙端正態度小心翼翼解釋：“我的意思是說，老闆您高大英俊有錢多金性格好心地善良，晚隊長真是可惜怎麼沒早點看上您……”她時日不多了。

　　沈判冷哼一聲：“你把我當傻子啊？”

　　江江看到爸爸，從沙發上跳下來噠噠噠跑著抱爸爸大腿，高高興興說：“爸爸，我可想你啦。還有漂亮姐姐給我買的霜淇淋。”

　　晚回舟抱著兒子，沒管沈判訓下屬，沒有插話。

　　“給口吃的就漂亮？”沈判不滿捏著江江臉頰，回頭跟方晴說：“趕緊消失。”

　　方晴瞬間沒了影子。

　　沙發上的王浩嚇了一跳，不過這幾天受驚太多次，現在接受能力顯然進步，只是目光呆滯的望著空氣。

　　晚回舟放下江江，從口袋掏出章楓的畫像，遞給王浩。

　　“電梯襲擊你的是不是他？”

　　王浩呆滯的目光在看到畫像時眼裏立刻充滿了恐懼，身子往後縮了下，沈判嫌王浩不配合，不樂意說：“躲什麼躲，舟舟問你什麼老實交代聽到了沒？”

　　“沈判，你別嚇著他。”晚回舟見王浩真跟被嚇破膽的鵪鶉一樣，風吹草動就精神緊張，安撫說：“我是員警，你不要害怕，放鬆些。現在冷靜下來，回憶一下，當時電梯裏，你看到的他有什麼特殊地方，衣著或者面容儘量說詳細些。”

　　王浩那晚都快嚇尿了，要再回憶一次簡直逼瘋人，可面對沈判的注視，他也不敢拒絕說不願意回想，只好認命的開始回憶。

　　“……那、那時候很黑，電梯沒燈，我很害怕，她渾身跟恐怖片打燈似得，離我很近，她說為什麼喜歡她不喜歡我什麼的，我好混亂記不清……”

　　“沒關係，慢慢來。”

　　王浩閉著眼，渾身抖成篩子似得，還是那幾句話，許久睜開眼，不確定小聲道：“她這邊有紋身。”王浩指著自己左肩鎖骨下方。

　　章楓死時穿的吊帶連衣裙。

　　“看清楚什麼圖案嗎？”

　　沈判目光掃射看向王浩。王浩嚇得一抖，求生欲讓他模糊的記憶加速清理，畫面清晰起來，大聲快速道：“是ZY，Y下面拉的細長還有個小愛心。”

　　Z代表章楓，Y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