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馬車軲轆聲響起,賀子蓮自車廂中探出頭來,揮手道別不止,賀子墨的目光緩緩掃過,在青梅身上定格了片刻,而後便轉身驅車。車子緩緩出了巷子,拐過街角便即消失不見。
許懷遠呆呆地瞧著馬車遠去,尚帶些稚嫩的臉上現出些失落,小兒郎輕輕咬著唇瓣,似是在極力克制情緒。許氏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神色也有些惘然。
青梅瞧著氣氛有些低沉,便一手挽著許氏一手拉著許懷遠,笑了笑道:“有件好事想說給你們,聽不聽?”
“當然要聽。”許懷遠吸了吸鼻子。
青梅便拉著他們往酒館走:“昨天徐府上來人了,讓咱們每天把各樣果子酒往那邊送兩壺,算下來每天得有二兩銀子呢!昨晚想著給賀先生他們送別的事,倒忘了說。”
“哪個徐府?”許氏聞言也高興。
“就是城東做文玩生意的那家。你不知道他家多有錢……”青梅滔滔不絕的講起徐府的名聲,說他家一幅畫就能有萬金之價,更勿論那些價值連城的古玩,動輒千金萬貫,是個當之無愧的富豪。
說著話穿越熱鬧的街市回到酒館時,三人的離別的情緒也漸漸淡了。
生活如常繼續,街市上行人穿梭,酒館裡客人往來,長生招呼不過來時青梅也會出去幫忙。只是那麽多的客人中,再沒有人像魏離那樣坐在角落的空桌上沉默著品酒發呆,也不會有人走進後院逗弄小不點兒,聽她講釀酒的故事。
過了一個月,魏離還是沒來,青梅那些隱然的期待也漸漸淡去,將心思都放在了酒館上。何況離上京城的日期愈近,她心中愈是煩悶,倒無暇多想了。
如水平靜的生活中,偶爾還是會漾起微瀾。比如,從前經過梅子酒館時目不斜視的吳錦,近來又開始將目光投了過來,偶爾還會進來打壺酒,舉止態度依舊驕蠻任性。
從前是姚修武攔著吳錦,她倒也聽話。自打姚修武進京準備武舉,而郡守大人又開始忙碌秋闈的事後,吳錦那藏起來的尾巴又漸漸翹了起來。當然她並沒直接跟青梅挑刺兒,只是那不時泛起的笑意卻有些奇怪,仿佛她扯開了大幕,正靜候好戲上演。
所以當那穿紅著綠的媒婆頂了滿臉如霜蒼白的粉,手裡甩著香氣熏人的手帕子進了後院時,青梅便猜到了這是吳錦的手筆。
媒婆姓何,說成過不少好姻緣,所以許氏待她也客氣,然而當媒婆道明提親的人家時,許氏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姚文遠雖非嫡出,但他的父親是郡尉,在這冬南郡裡可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如今他也才十五歲,還沒娶妻,青梅進去了雖是個妾,若先生下了兒子,可不就尊貴了?這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進了府裡有人伺候吃穿,總好過賣酒嘛……”
“青梅的婚事早有安排,你老請回吧。”許氏冷著臉打斷她,聲音也是冷硬。
“哎喲。”媒婆隻當是她不滿妾室的身份,開口便要誇讚郡尉府上的奢華貴氣,許氏卻已站起身來:“賤妾還有事要忙,英子,送客人出去。”
這般下起逐客令,媒婆臉上也不好過,堆笑的臉漸漸冷了下來,冷笑道:“許夫人還想著攀高枝呢?實話說了吧,人家就看上了你家青梅非要娶她,遣我來不過是給你個體面,你若不依,哼,瞧你拗得過誰。”一扭身,甩著帕子走了。
許氏氣得有些發抖,重重在桌上拍了一巴掌,恨聲道:“郡尉府有什麽可得意的,還不是賣主求榮換來的富貴!呸!”
見英子送那何媒婆出去了,青梅便走進屋裡,瞧見許氏這幅樣子倒是吃了一驚,忙上去問道:“娘你怎麽了?那媒婆惹你生氣了?”
許氏冰寒著臉不說話。青梅並不知是誰要提親,隻當是個尋常人家,便安慰道:“這不過是吳錦不敢當面找碴,尋人來搗亂罷了,過兩天就會消停,娘不必介懷。”
吳錦搗亂能牽扯得動郡守府娶親?
許氏心裡又氣又恨。何媒婆敢過來,雖然只是納妾,想必郡尉夫婦也是點過頭的,平白無故的他們為何要娶青梅?何況那個姚文遠極少出門,怕是連青梅的面都沒見過!怎會僅因吳錦的胡鬧就讓媒婆上門?
思來想去,也就一種可能——果園之事後,姚修武應是提過此事,姚夫人便對這酒館留了些心。而吳錦是姚夫人的侄女,近來她開始鬧騰,想必是同姚夫人提過青梅的名字。姓曲的人,他們應十分敏感警惕吧?
許氏攥著手心,隻覺有些冷汗冒出。
也許姚夫人曾過來瞧過這酒館,然後見到了她呢?當年許氏去看望徐珠,偏巧不巧的和那人起過些衝突,姚夫人或許還記得她呢?那個女人,也許是真的懷疑起了青梅的身份!
通敵叛國的罪臣之女,一旦查出來,青梅的性命怕是要不保了。
越想越是後怕,許氏哄了青梅去休息,自身卻徹夜未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