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泡泡約在一家咖啡見面。

  這家咖啡廳位於泡泡公司附近，她下班之後便立刻趕來，陳雅言已經在這裡等了十五分鍾。

  她看著門口，見到一個身穿白色套裝的短發女子疾步走來，她手裡隻拿著一個手包，簡單利落，淡施脂粉，脖子上掛著一條白金項鏈，墜子是一尊小小的翡翠玉佛。她仿佛比以前更美麗了，有青春的飛揚，也有幾分職業女性的沉穩。

  “對不起，我來遲了！”她很快就看到陳雅言，連忙上前，一邊道歉一邊拉開椅子。

  “你沒遲到，是我早到了！”陳雅言道，她依舊在打量著泡泡，泡泡也看著她，沒有什麽尖銳，有的只是老同學相見的那種歡喜。

  “你給我打電話，我真是意外，我們都好多年沒見了！”泡泡把手包放在桌子上，笑語晏晏地道。

  陳雅言有些尖酸地道：“你還記得我？你現在是清華畢業生，還進了這麽好的單位，相信不是我打給你，你都不記得我這個老同學了。”

  泡泡仿佛沒有察覺她的敵意，還是笑著道：“瞧你胡說的，清華生就很牛氣了嗎？再說，我們公司也不是什麽好單位，對了，你現在在哪裡做事？”

  “楊世凡沒有跟你說嗎？我現在的處境一般！”她對泡泡這種明知故問感到很輕蔑，她不信楊世凡回去沒有跟她說起她的情況，相信在泡泡心裡，此刻一定很痛快，畢竟，她是她的過氣情敵，又曾經是成績的競爭對手，看到自己對手折墮，是最開心的一件事情。

  “我幾天沒見他了，我最近挺忙的。”泡泡聽她這樣說，面容上有了一絲謹慎，她知道陳雅言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更不是什麽老同學相聚，在她記憶中，陳雅言一直都是比較傲氣的人，所以，她比較相信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陳雅言瞧著她，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怨懟之氣，一句話就衝口而出，“他昨晚來找我，說對我未能忘情，要跟我在一起。”

  泡泡臉上的笑容凝滯了，陳雅言分明看到她嘴唇哆嗦了一下。她更加篤信自己的猜測，楊世凡的破產是假的，否則，泡泡不會是這個表情，以她現在條件，要找一個比楊世凡好一百倍的男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她卻繼續跟楊世凡在一起，證明楊世凡一定有些東西吸引著她。若楊世凡破產，那她對楊世凡還有什麽留戀？她故意忽略楊世凡說的愛情，她不相信有一種愛情，是可以擯棄物質，再完美的愛情，沒有了物質，每日隻為柴米油鹽折騰，這份愛情無法保鮮。

  泡泡輕聲問道：“他真的這麽說？”

  陳雅言淡淡地笑了，道：“你覺得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騙你嗎？”

  泡泡自然知道不可能。陳雅言這麽多年來都沒找過她，如今自然也犯不著為了騙她而來找她。事實上，她是完全不知道陳雅言的近況，只是覺得以陳雅言這樣的人，要找一個好男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她不會故意來破壞她跟楊世凡的關系。一個驕傲的人，不會去破壞一樁並不那麽被外人看好的感情，除非，她對楊世凡還有感情。但是顯然這個假設也不成立，因為這麽多年她都沒找過楊世凡，要是有感情，早就找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泡泡手微微顫抖，侍應生上前問她要什麽，她隨口說了咖啡，然後便陷入了沉默。

  “你自己怎麽想？你還愛他嗎？”泡泡抬頭問陳雅言。

  陳雅言一直都在留意她的反應，她知道泡泡心中現在很慌，她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若有所思地道：“怎麽說呢？他畢竟是我的初戀，總還有些難忘的，但是，單靠回憶，也過不了一輩子。現在跟他分別了這麽久，連他如今是什麽情況我都不知道，所以，要立刻跟他在一起的話，我也過不了心理這一關。”

  泡泡哦了一聲，到底年輕，雖然在職場上混了這麽久，但是處理感情的問題還做不到面不改容，尤其，這個男人還是她愛了這麽久的男人。

  陳雅言問道：“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泡泡心神恍惚地道：“自從他回國之後我就跟他在一起了！”

  “他們家，現在還住在康衢道嗎？”陳雅言知道楊家的大宅以前在康衢道，是很氣派的一棟房子。

  泡泡搖搖頭，苦笑道：“哪裡還住康衢大道？那房子賣了，破產之後他們家什麽都沒有了。現在住在西穗路。”

  西穗路都是一些舊區，最高的房子就只有九層，之前有地產商規劃過要重建，但是後來又因地處偏僻和收樓難，放棄了。

  陳雅言不動聲色地問道：“他們家為什麽破產啊？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阿凡說遲早，他會重建昔日的光輝，我相信他能做到。”泡泡篤定地道，頓了一下，又覺得這樣說有些不妥，便又道：“他是很有恆心的一個人！”

  陳雅言問泡泡，“他們家的破產了，你為什麽還要跟他在一起？”

  泡泡顯得有些詫異，抬頭看著她，“我喜歡他，又不是喜歡他的家，他家裡破產跟我喜歡他是兩碼事啊！”

  兩碼事嗎？陳雅言不是這麽認為的。兩個人在一起，不單單是兩個人的問題，而應該是兩家人的事情。而且，他們家破產了，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家兩個老人，都要靠楊世凡養活？

  “楊世凡的工資夠養活他的父母嗎？”陳雅言很是懷疑地問道。

  泡泡以為她替楊家父母擔心，便道：“阿姨和伯父都有幫人做散工，賺的雖然不多，但是足夠維持兩人的開支，而且他們買了社保，等到退休年齡，就有退休金，所以阿凡的壓力不是很大。”

  陳雅言沉默了許久，沒有再說話。

  最後，兩人喝完一杯咖啡之後，便各自走了。陳雅言根據泡泡所給的地址，去了一趟西穗路，泡泡說楊世凡的母親，就在西穗路二十七號的小餐館裡做散工。

  當陳雅言在西穗路二十七號的小餐館內，還真的看到了楊世凡的母親。記憶中的楊母，是打扮高貴，盛氣凌人的，但是現在見她，臉上沒有了驕矜之氣，對著客人，滿臉的笑容。

  陳雅言認為，若不是他們楊家走投無路了，這個楊夫人，是不會這樣委屈自己的。

  離開西穗路，她給泡泡發了一條訊息：泡泡，我騙了你，楊世凡沒有說過要跟我在一起。祝你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