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雖然是農村婦女，但是敏銳力也不差，聽小一這麽一說，她也留意到不對勁了，問小一，“你們認識王倩？”

  靖兒見小一都說漏嘴了，隻得道：“沒錯，您來之前，您兒媳婦王倩剛走不久，她是來委托我們幫她取回屬於她的賠償款。”

  老人家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了，猛地站起來衝靖兒道：“你怎麽能幫她呢？你不是住持公道的嗎？怎麽能幫這樣的女人？就是她對不住陳林，在外面認識了一個年輕的，就回來要跟陳林離婚，女兒也不要。陳林為了救她，自己死了，她還有臉要錢？你怎麽能幫她呢？你怎麽能幫她呢？”

  老人家顯得十分激動，一直重複這句話。

  靖兒上前摁住老人家的肩膀，誠懇地道：“老人家您先坐下聽我們說，我們沒有接受您兒媳婦的委托。否則，我也不會見你們。您坐下來，聽我跟您慢慢說。”

  小林這個時候開門端茶進來，見這個情形，便對小一道：“你出去，讓我來吧。”

  小一方才闖禍了，也不敢留在這裡，如獲大赦，說了句不好意思就出去了。

  老人家這才坐了下來，紅著眼睛問靖兒，“那你說，她這樣做對不對啊？做人怎麽能這樣？這還是人嗎這？”

  靖兒安撫道：“她若是真的這樣做了，肯定是不對的，老人家，這麽跟您說吧，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即便王倩有諸多的不對，但是在法律上來講，她是您兒子的妻子，雖然已經打算離婚，但是手續還沒辦妥，也就是說，在您兒子死的時候，她依舊是您兒子的妻子，那麽，作為死者的妻子，她確實有權利獲得屬於她那份賠償款......”

  “不行，我不能給她！”老人家聽靖兒這樣說，又激動了起來，雙手放在桌面，因為生氣不斷地顫抖，嘴巴也哆嗦，“那錢我給了她，她就跟那野男人風流快活去，女兒才三歲多，不能沒有撫養費，我們兩夫妻年紀大了，賺不到錢，沒有這筆錢錢，玩麽怎麽照顧孩子的生活？以後孩子還要念大學的。”

  靖兒忽然想起王倩一直都沒有提過孩子撫養權的事，按理說父親死了，母親作為監護人，是應該盡義務撫養孩子的。

  她試探地問道：“那，孩子是不是願意跟你們？”

  老人家道：“不跟我們也不行啊？她不要，她跟陳林說了，那男人不接受她的女兒，要是她帶女兒，他不跟他在一起。所以，她寧可不要女兒，也不願意跟那男人分開。她要是回來帶孩子，我們兩個老家夥，也就不要什麽錢了。”

  “這些話，是您兒子跟您說的？”靖兒詫異地問道，一般來說，作為老婆外面有男人，應該不可能跟丈夫這樣說話的，這不是找死嗎？

  老人家眼圈一紅，“他哪裡說？是他們吵架鬧離婚的時候我偷聽到的，她跟陳林說離婚的條件，說女兒不要，房子也可以不要，但是家裡的存款得給她。陳林問她為什麽不要女兒，她支吾了很久，才說那男人不許她要孩子。”

  小林憤怒地道：“天下間，竟然有這樣自私的母親？”

  老人家眼裡流下兩行渾濁的淚水，諷刺地道：“自私？這還不算，孩子從小到大，有什麽病痛，她從不過問，孩子不舒服鬧脾氣，惹她生氣了，就是一頓好打，我就說嘛，娶妻求淑女，外表好看有什麽用啊？禍延子孫啊！”

  靖兒想起看到王倩手上的傷和煙頭燙出的傷痕，問道：“那您兒子有沒有打她？她會不會是抵受不住家暴才外遇的？”

  老人家冷笑一聲，“打？莫說打了，就連罵一句都舍不得，他要是舍得打，哪裡會有今日的局面？她在外面搞破鞋，陳林知道後只是警告了她幾句，就是他太寵她了，貪人家長得好看，你看現在是什麽下場？”

  “但是，我們在王倩的身上發現了淤青和煙頭燙出來的傷口，她說是您兒子造成的。”靖兒道。

  “胡說，陳林從不抽煙的。哪裡來的煙頭燙她？大概是她外面的死男人做的，活該她，對她好的不要，偏找了個對她不好的。”老人家幸災樂禍地道，眼角卻是有一絲悲苦，她應該是替兒子不甘心，對一個人毫無保留地付出，人家卻寧可跟一個打她的人在一起。

  小林瞪大眼睛，“你是說她外遇的男人打她？那她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啊？這女人變態啊？有被虐狂？”

  老人家握住靖兒的手，哀求道：“律師大人，我是農村婦女，沒有文化，之前小肥也跟我說過，那錢是要分她一份的，我只有一個條件，她撫養孩子，我全部錢給她。”

  靖兒詫異地看著她，“老人家，您為什麽不願意撫養孩子？莫非您認為孩子跟著她會幸福嗎？”雖然撫養權在母親這邊，但是母親若執意不要，孩子的爺爺奶奶撫養也是順理成章的，而且，一般來說，老人家都舍不得孫子的。

  老人家淒楚地地笑了笑，道：“實不相瞞，我家老頭有肝癌，活不了多久了，我也有嚴重的心臟病，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去了。那孩子可憐啊，爸爸死了，媽媽不要，爺爺奶奶重病纏身，說實話的，但凡我們兩個老東西有一個能健康，我們都不會不要她。我只是怕，我們死了，她媽媽也不管，那孩子怎麽辦？以後怎麽活下去啊？”

  小林眼淚哇啦啦地掉下來，哽咽道：“老人家，你們是寧可給孩子謀取未來安穩，也不要那錢治病嗎？”那筆錢，可以說是他們的救命錢啊。

  老人家淒酸地道：“還治什麽？等死的人了，老頭要做手術的話，沒五十萬下不來，我心臟病也很嚴重，陳林一走，我也心灰意冷了，死就死吧，誰還沒個死的？孩子還笑，要是她媽媽願意管她，能給她富裕安穩的生活，我們哪怕死，也死得瞑目了。”

  靖兒聽了也十分心酸，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不該在這個時候背棄他們一家啊，更何況，那男人還是為了救自己才死的。午夜夢回，她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