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另一頭。
程素錦正在臥室中給簡攸寧整理行李。
她的神色平靜,並無半分歇斯底里,一如尋常溫婉的模樣。
“我已經與你外公說好,你去他那裡小住幾日,等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媽再把你接回家。”
行李沒什麼好整理的,都是簡攸寧從學校帶回來的那些。
程素錦又添了一些可能會用到的東西,把箱子闔上後才認真地叮囑簡攸寧。
這兩日,她想的很明白。
既然女兒都已經不在意簡從佑了,她又不是死腦筋,何必因為簡從佑而委屈自己。
程素錦最慶倖的,就是女兒的態度。
婚是必須要離的,但程素錦不想讓女兒見到她與簡從佑對峙的場景,所以把簡攸寧送到爸爸那裡,是最合適的。
簡攸寧忐忑了兩日,沒想到媽媽就與她說了這句話。
說好的探討呢?
她們母女倆一起探討下怎麼讓簡從佑那個人渣身敗名裂、探討下怎麼讓簡從佑的三兒顏面掃地。
這劇本不對啊。
但簡攸寧小心翼翼地端詳了媽媽的臉色。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般。
隨後低聲道,“媽,我不想去外公家。我想和你一起。”
程素錦把行李箱豎起,她拍去手中的灰塵,溫和的面上浮出些許好笑之色,“怕我受欺負?”
“只是離婚而已,囡囡,不用那麼緊張,你媽媽有分寸,也知道該怎麼做。”
直接叫出了最親密的稱呼。
簡攸寧眉頭緊蹙,縱然媽媽說的如此輕巧,可還是無法安撫她心中鬱結的情緒。
她怕。
怕災禍重新上演。
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與無助,簡攸寧沒有勇氣再體會一次。
簡攸寧抿唇,面色繃得緊緊的,一言不發,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
程素錦瞧著耍小性子的女兒,心裡暖洋洋的,親昵地刮了一下女兒的鼻頭,“等著。”
說完這句話後,她轉身向門口走去,顯然是要去拿什麼東西。
如果仍對簡從佑有感情,那這場離婚對她來說,無異於世界末日,可她的感情早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待中消失殆盡。
程素錦如今要做的,就是在這場離婚中徹底捍衛自己的權利。
還沒等簡攸寧思索媽媽要幹什麼,程素錦捧著一個資料夾又到她的身邊坐下。
“剛好,在你爸爸回家之前,我委託我的老朋友找到了不少的證據,也有了談判的籌碼。”說話間,她翻開資料夾,拿下其中的資料塞入簡攸寧的手中,“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有些事情,你在,媽媽束手束腳。”
“但你放心,需要你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
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揶揄,顯然是為了安撫簡攸寧。
簡攸寧顧不得回話。
她捧著手中的資料,渾身有些輕顫,顯然是足夠吃驚了。
“媽,你是怎麼在兩天內找到這麼多的……證據還有財產收入證明?”
此刻她的手中,不僅有著簡從佑的財產報表,甚至還有那三兒、也就是黃雅與她兒子的照片。不僅如此,最上面放著的,是簡唯與簡從佑的DNA鑒定。
這簡直見鬼了。
她一直以為媽媽是溫和的小綿羊,這下,簡攸寧再也不敢這麼想了。
有了手中的證據,簡從佑無所遁形。
“DNA鑒定的日期是今早的,可鑒定中心不是向來要隔好好幾天才能出結果嗎?”簡攸寧無法掩飾臉上的錯愕,但事實上,她也不需要掩飾,“媽,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你那位神通廣大的老朋友啊。”
不是簡攸寧非要詢問到底,著實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捏著DNA鑒定的手背,青筋一點點地泛起。
程素錦面色淡淡,避過了這個問題,“所以現在你大可放心,你媽媽是不會吃虧的。”
這世界對女人的苛責太多,事情不發生在別人身上,別人沒准還要諷刺一句‘誰叫程素錦生不出兒子來,怪不得簡從佑要去外面尋小三。’
她無力在別的管道上讓簡從佑吃癟,唯一可用的就是走法律程式。
簡從佑婚內出軌,甚至在香港結婚,這已經犯了重婚罪,不提他們簽的合同,這足以能讓他淨身出戶。
但顯然簡從佑是不會甘心的,所以還有無窮無盡的爭執與吵鬧。
簡攸寧驚的說不出話來,完全被媽媽這一舉動閃瞎了雙眼。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賞紀白的那幾耳光,原來——這些都是有繼承的源頭啊。
“媽。”
簡攸寧其實還想留下,但念頭已並沒有那麼強烈,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輕輕地喚了一聲。
“攸寧,媽心裡都清楚的。”
程素錦慢條斯理地收拾手中的資料夾,待看到簡從佑與黃雅香港的結婚證書影本後,黑沉的眼眸中劃過一抹譏諷。
以前她為了女兒,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但現在女兒也不在意了,那她就要舉起屠刀,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
柔和的燈光灑落在程素錦的肩頭,簡攸寧不自覺看呆,好半天,她的唇角緩緩露出一抹笑意,“我去外公家。”
但想了想,她還是隱晦的提醒道,“簡從佑既然能做出有違道德的事,得知媽媽你既要和他離婚、又要分他的財產,狗急跳牆下指不定做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香港那邊髒東西多,媽媽你千萬別被他拿走你的物件。”頓了頓,簡攸寧補充道,“頭髮也是。”
說完這話後,簡攸寧心頭驟然一松。
終於把她的猜想說出來了。
不管媽媽信不信,至少能提個醒。
程素錦從小在程玄陵的身邊,耳濡目染下知曉的東西自然比簡攸寧多的多。
聽到這話後,她的瞳孔縮了縮,倒是沒有反駁什麼,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鄭重。
“走吧,趁著現在不堵車,媽先送你去外公家。”
*
程素錦回家後,發現簡從佑已經著家。
她站在玄關處,打量著簡從佑的側臉,眼裡浮出些許的複雜之意,但只呆愣了一瞬,她就迅速地回過神。
“素錦,簡從佑並非你的良配,他有狼子野心卻沒感恩之心,也就是沒良心,和他在一起,你會受委屈的。”
“不僅如此,你還會遭遇一大劫,避不過,那你一輩子也就完了。你想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承受喪女的痛苦嗎?”
程素錦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爸爸痛心疾首下對她說的話。
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不曾忘記。
可當時被感情蒙蔽了雙眼的她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正是因為對未知有了恐懼,才會有玄學的興起,但玄學也僅僅是一種參考而不能作為依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不能讓命運束縛自己。
說的擲地有聲、說的振振有詞。
可如今,她用二十多年的婚姻證實了爸爸當年說的話才是正確的。
程素錦有些悔恨。
不肯離婚、選擇自欺欺人,縱然有攸寧的緣故,恐怕也有她的不甘在作祟。
察覺到門口的動靜,簡從佑抬頭看了一眼,“回來了?攸寧呢,我怎麼沒在家裡看見她。”
簡從佑他對妻子的感情愈發淡薄,但對於唯一的女兒,還有幾分親情在,逢年過節回家,都會給她帶不菲的禮物。
這時,簡從佑並沒有提出離婚。
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到程素錦的頭髮,唯有晚上一起歇息的時候才能做到。
“我爸許久不見外孫女,想的很,所以我剛送過去。”程素錦換上拖鞋,身體有些疲累,她向客廳走去,選擇了一個離簡從佑稍遠的地方,“咱們談談吧?”
簡從佑手中正拿著報紙,瞧著程素錦不同尋常的態度,“談什麼?”
他把報紙放到一邊,靜謐的房間內頓時多了嘩嘩的響聲,旋即視線落在程素錦的臉上。
但意外地,沒看出對方的情緒。
程素錦靠在沙發上,輕按太陽穴,“離婚吧。”
簡從佑身體一僵,眼皮掀了掀,鎮定地開口,“攸寧知道嗎?”
“知道,攸寧表示沒有意見。她也已經二十一,夠大了,有資格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
這下簡從佑真的意外了。
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又整了整領帶,原本筆挺的領帶頓時變的歪歪斜斜,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煩躁,“怎麼突然有了這個念頭?”
在簡從佑的心裡,他才是一直主宰這場婚姻的人。
程素錦情緒很是平靜,“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太累,倒不如放過彼此,你覺得呢?”
簡從佑暗忖,既然對方提起離婚,晚上她應該也不會允許他共處一室,想取頭髮的念頭自然落了空,倒不如乾脆遂了她的意。
也成全自己。
“我們之間的婚姻一直名存實亡,只是為了給攸寧一個完整的家而已。既然你提出離婚,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簡從佑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點上,吸了幾口才繼續道,“這樣,你和孩子的生活費我會照常給,每年我也會抽點空來看你們,咱們和平離婚怎麼樣?”
程素錦好整以暇,一字一句道,“我覺得不怎麼樣。”
“我已經請了最好的離婚律師,簡從佑,我要和你打官司。”
終於說出這句話,程素錦覺得解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