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晚上,她和陳詩敏去打保齡,貪玩到九點多鐘,Lily開車來接她回家。
所有的燈全都打開,卓楚悅才安心進浴室沐浴,擦過護膚品吹幹頭髮,穿著精梳棉的浴袍出來,趴在床上,開啟筆記本。
過一刻,她感到枯燥,需要一點聲音。
她下床,拉開窗簾,看見雨中的城市,零星的燈火,耳朵貼上玻璃,好像聽見了風和雨的聲音。
手機響起的瞬間,她就知道是誰撥來的,心有靈犀。
接通電話,卓楚悅靠住床,坐在地毯上,「你忙完了?」
「是,今天下雨了?」
「嗯。」
「這幾日氣溫多變,你要留心。」他溫柔地說。
她枕在床沿,有些失意,「今晚我要一個人睡了。」
「你不是說,一個人在家更自由?」
「哦,是是是。」卓楚悅玩笑說,「你下個月再回來吧。」
梁明軒不應和她,只說,「早上起來把空調開低點,多喝水。」
通話結束沒有多久,她抱住枕頭睡著了。
再醒過來,已是上午八點一刻,她感覺胸腔燥熱,起床開低空調溫度,讓家裡不那麼烘熱。
意識很清醒,睡不了回籠覺了,只得進廚房煮咖啡和烤吐司。
外頭明亮又通透的陽光,吸引著她。
卓楚悅披上一件羽絨外套,端起咖啡杯,走出陽臺呼吸新鮮空氣。微微冷風和熱咖啡混合在一起,是冬天的味道。
等到設計完初步方案和造價預算表,夕陽的光照在書架上,卓楚悅伸個懶腰,食欲甚淺,突然想起中午Lily帶來的水果。
四顆加力果,三顆檸檬,一盒藍莓。
她洗乾淨藍莓,吃一顆,味道淡淡的,也許做成果醬會好一點。
至於如何做果醬,不在她思考的範疇。
藏進冰箱,放到梁明軒回家,肯定不新鮮了吧,想著想著,她就把藍莓全部吃掉了。
一早,卓楚悅到事務所來,高海闊也在,順便向他彙報一下工作。
前一陣,事務所接下一個城市廣場的案子,至今忙得不行。
只有任素禾擠出閒情,待卓楚悅非常熱情,笑臉相迎,還提起對面商業區新開的越南菜餐廳。
卓楚悅只感莫名其妙,以下午要赴工作為由,婉拒她的邀約。
有一位女同事起來,搖晃著筆筒,裡面似有好多小紙條,她說,「人齊吧?來抽籤,抽到哪個,就回答上面的問題。」
又說,「這個是要刻在廣場地上的,雖然不用署名,但是十年之內都蹭不掉,你們回答的,稍稍有點深度。」
何勤念出,「如果可以穿越,最想回到什麼時候?這個問題好有延展性,我能說上幾天幾夜。」
「請簡短作答。」
卓楚悅抽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人生最難的一件事是……
她擰起小臉,冥思苦想,「功成名就?」
女同事說,「好多人都做得到,我們要想一個籠統的答案,適用所有人。」
有人喊,「擁有真愛!」
女同事說,「有些人不需要真愛,甚至不需要愛情。」
卓楚悅說,「可是,人在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困境。」
女同事琢磨一下,說,「不然,就用你這句『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困境』……」
高海闊開腔,「長生不老。」
眾人默下來想一陣,不約而同地點頭,且認同地回應。
不過,這個回答因為形似不切實際,也沒有現代感,所以改成——
人生最難的一件事,是找到如何過好這一生的說明書。
但是,卓楚悅仍然認為,永葆青春,長生不老,才是最佳答案。至俗,至真。
過了兩天,總算是做完施工圖,心血來潮,到超市買些材料,準備做一碗牛油果沙律。
少有人上超市購物,能夠不超出計畫的。
看到雪花牛排,再多看一眼附注的料理步驟,十分簡單,她信心倍增,當即買下來。
牛排在平底鍋中,兩面煎九十秒,放入錫紙上,包起來,利用餘溫醒肉。
三分鐘後,將牛排盛至盤中,佐玫瑰鹽。
卓楚悅很清楚是牛肉品質不錯,所以好吃,還是忍不住忻忻得意,但不知道,向誰顯耀,一下子蔫了。
過往近三年間,她常常一個人吃飯,可能所謂的飯,只是便利店的三明治,一種冷酷無情的食物,吃它,不需要製造氛圍,所以不感到寂寞。
吃完了,她坐著不動,數起梁明軒外出的時間,不太久,滿打滿算也只有五、六天。
只有……就算用上只有這個詞,也覺有點漫長。
乾脆買一張機票飛過去,給他驚喜?不,她不可能偷偷潛入他的住處,未經他本人允許,連酒店電梯都進不去。
卓楚悅認命,撥通他的電話,「我想見你一面。」
「後天我就回家了。」
「明天晚上我過去找你,後天再一起回來?」
電話裡無聲半晌,在她要放棄的時候,梁明軒說,「你訂好機票,傳給我落地的時間。」
她堅定地說,「告訴我在哪裡等你,不用來接我。」
梁明軒約她在酒店餐廳見面,先到二十分鐘,他坐在這裡,一邊喝茶一邊等待。
沒有多久,看見她走過來,穿杏白色呢外套和寬寬的長褲,深灰色的男士圍巾,拎著一隻Monogram的旅行袋。第一句話是抱怨,「天好冷啊。」
梁明軒的心頭,卻溫暖起來,繼而露出笑容。
「比申市冷?」
「嗯,我差點要感冒了。」
梁明軒給她沏上一杯熱茶,「怎麼不多穿點。」
「穿得夠多了。」
卓楚悅脫掉外套和圍巾,吹吹茶水,小口小口地飲下,胃裡發熱。
梁明軒有一個生意面談,定於第二天上午,地點就在酒店套房的客廳。
他換上一套深色豎紋的西裝,以表尊重。沒有打領帶,不顯得隆重。他是寬肩膀,可以將西裝穿得筆挺,襯出身材修長,風度翩翩。
卓楚悅坐在床上,呆呆望住他,頓感如願以償。
梁明軒走出臥室,她又倒下,直到骨頭都躺酸了,才懶懶地起來。
另一室裡,江慧枝在沏紅茶,動作生疏,仔仔細細,她剪了短髮,颯爽英姿。
卓楚悅沒打量一會兒,就被她發現。
江慧枝微微訝異,馬上恢復正常,笑一笑,「好久不見了。」
卓楚悅同樣回應一聲,坐下來,再無交流。
江慧枝端來一杯茶給她。
卓楚悅一怔,「謝謝。」
「不客氣。」江慧枝微笑,端起另外兩杯茶,走入客廳。
當梁明軒送他的生意夥伴離開套房之前,她並不知道,會經過自己面前。
這一位約四十七、八歲的男士,見到卓楚悅的第一反應,是將有些曖昧的目光投向梁明軒,不一定要得到解答。
梁明軒說,「她是我愛人。」
男士小小驚訝,恭維兩三句,便告辭了。
江慧枝也準備離去,笑著說,「如果你們的蜜月計畫裡有日本,一定記得和我說,雖然我也不是非常熟悉情況,但是招待你們沒有問題。」
他們傍晚從酒店出發,車開上高架,闖入金色的霞光底下。
晚上十一點,伴著夜深人靜到家,卓楚悅馬上洗漱睡覺,明天早上要往咖啡館指示工人施工。
於是,鬧鐘一響,她掙扎一下,乖乖起床。
今天家裡不再悄然無聲,客廳電視正播著晨間新聞,有一股香味,從廚房飄來。
一盤炒蛋配蒜蓉吐司,一碗穀物麥片。
梁明軒也坐下來,「牛排是你買的?」
卓楚悅哦一聲,才想起什麼,囅然而笑,「我還成功了。」
「有機會你再試試。」
她點頭,默默吃著早餐,心中盤算起來。
「……你在走神?」梁明軒的聲音,喚她抬起眼睛。
她的『對不起』險些脫口而出,「你說了什麼?」
「我說,禮金。」
「禮金……我沒有概念,今晚問問我父母。」
「剛才在想什麼?」
「在想……」
「嗯?」
「以後我們輪流做飯。」
梁明軒遲疑著,沒有答覆,顯然是不同意,對她廚藝的不信任,表露無遺。
她明麗的笑開來,「明明是你說,我不該一直抗拒。」
「我本意是不希望你把任何事情都想當然,不去做出嘗試,放棄所有可能性。」
梁老師又開始上課了。
卓楚悅鄭重地說,「我心意已定。」
他妥協說,「好吧。」
「先從早餐開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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