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桌上杯盤狼藉,賓客三三兩兩離開,卓楚悅也覺該走了,目光尋去——
倪雪在不遠處,敬酒前改了髮型,穿著大紅的秀禾裙裝,亭亭玉立,真像新郎花錢雇來的模特。
卓楚悅上前,向他們二人告別。
新郎想挽留她,喝到午夜鬧新房,她推辭了。
隨即,新郎掏出手機,「我叫司機送你。」
「不用麻煩了!」
新郎說,「你能來是我們的榮幸,將你平安送回去也是應該的,怎麼會麻煩?」
倪雪也用表情示意她不要拒絕。
卓楚悅從小就很懂得討人開心,滿肚子漂亮話,然而,此刻話到嘴邊,統統咽回去,只說出,「祝你幸福。」
這一刻,倪雪深深凝視她,眼神直白又複雜,最後以微笑回應她。
可能,她正是倪雪通往幸福的路上,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回到酒店,窗外的高樓半數以上熄燈了,玻璃上映出她的身影。
她倒在沙發上,望住天花板,靜靜的想,她和倪雪算不上親近,如今她結婚了,更有一種遠遠隔開的感覺。
下一次見面,聊得可能不再是施裡曼對希臘文明的執著,導致他造成的破壞,幾乎同等於他的發現,到底是不是浪漫,這些飄在天上的東西。
也許是接地氣的,丈夫的事業、孩子的學業。
卓楚悅起身帶上手機,進了浴室。
洗掉臉上的妝,脫得一乾二淨,她浸入浴缸,舒服地呼出一口氣。
她拿起手機,點開與梁明軒的視頻通話,再把手機架在一邊,讓畫面隻及她的胸口上。
他接通,笑了,「你是在考驗我?」
卓楚悅明白他的意思,無所謂地說,「你又不是沒看過。」
「因為看到過,所以更容易想像,你懂嗎?」
她耳朵一熱,身體下沉,鏡頭已照不到多少了。
「今晚我見到倪雪的丈夫,普普通通,個子不高,她穿上高跟鞋,還比他高出一點。」她說著說著,忽然問,「你認識他嗎?」
「我知道有這個人,不記得他有多高,他是我父親的集團下,一個分公司的經理。」
她恍然點頭,「難怪,他待我很好。」
「如何待你好?」
「他讓司機送我回酒店。」
「這是他應該做的。」梁明軒說,「明早起床,將行李整理了,不要臨出門才慌慌張張收拾。」
她捏捏耳朵,故意表現得不耐煩,「哦。」
梁明軒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你是不是想敲我?」
他驟然一笑,最是迷人,「沒有,是想你了。」
卓楚悅心頭狂跳,羞澀地說,「我要起來了,拜拜。」
正準備要結束通話,她又想起說,「明晚見。」
他還是笑著,「明晚見。」
這兩天來,她睡得太多,醒在黎明時分。
卓楚悅聽話下床收拾行李,直到鎖上行李箱,才六點多鐘。
想了想,酒店早餐應該已擺置齊全,便下樓到餐廳,吃一片烤吐司,喝一杯牛奶,她精神充沛,不需要咖啡。
算準時間到達機場,通過安檢,馬上可以登機,誰知航班晚點,連起飛時間都沒有定下來。
百無聊賴,她逛起機場商店,走進一間男士時裝店,買下一條黑色暗花的真絲領帶。
申市落地,已是晚上七點鐘。
走下機場的停車場,冷空氣不同凡響,坐上Lily的車,開上機場到達口,從裡面出來的人,無一不被冷風吹得面容皺起,頭髮飛舞。
車子開到家樓下。
是的,梁明軒總是『回家、回家』這麼說著,成功把她洗腦。
卓楚悅已經從心底接受,這個她埋頭苦幹一百年也買不起的房子,是她的家。
她將自己挑選的香水,送給Lily。不管喜不喜歡,Lily是一定會有驚喜的表情。
要不是客廳開著燈,她懷疑家中沒有人,極安靜。
她開進房間望一眼,隻把行李箱往裡一推,人來到書房外,敲敲門,探進頭去。
梁明軒坐在寬敞的辦公桌後面,抬眼望住她,食指貼在唇上,提醒她小聲一些。他在開會。
她輕手輕腳進來,領帶放在桌上,然後離開。
在飛機上沒吃幾口東西,眼下餓得不行,她走進廚房,剛要翻冰箱,發現冰箱上有一張字條:桌上有飯,湯在鍋裡。
短短幾個字,她默念下來,倍感溫暖。
再看餐桌上,果然有一隻木盒,打開來,是一份壽司,個個形態精緻。
手還沒清洗,卓楚悅迫不及待地拎起一個,塞進口中,味道舒心清爽。
折回料理台,揭開鍋蓋,切成圓形的白蘿蔔、海帶、豆腐包和各種肉丸,排列得整齊,她嘗一口湯,還是溫熱的,清淡鹹香。
卓楚悅坐下來,一邊看電視劇,一邊吃完。
回頭望向廚房外,趁他不在,她倒一杯冰水喝。
說起來奇怪,梁明軒一個在海外長大的人,卻有傳統的養生思想,不允許她喝冰水。
梁明軒從書房出來,手裡拿著領帶,「你買的?」
她聳聳肩,「花光了我的薪水。」
提起薪水,就是提起她零存款的問題。卓楚悅立刻轉身,把碗筷放入洗碗櫃,假裝在忙。
梁明軒走過來,從她的身後,擁抱她,「謝謝你。」
她扭過頭,主動吻他,不儘然柔情繾綣,氣息交錯,情感濃烈起來,順勢點燃體溫。
他們在沙發與浴室中度過前半夜,這兩個地點,燈都那麼亮,他是真的把她看得清清楚楚了。
卓楚悅累極了,披著浴袍躺倒在床上。
每次事後都有一杯溫開水出現,她咕咚咕咚喝到剩下一口,再給他。
他喝了,坐上/床來,她趴過去,枕在他的腿上。
梁明軒撫摸著她的臉,「去過這一次的婚禮,有什麼感想?」
猜到他要問的,交作業一樣。
「與小時候父母帶我去的不一樣,以前只要熱鬧,現在要扮得像仙境。」
求婚時刻會拍成影片,專業的剪輯配樂,色彩浪漫。影像中,倪雪雖然是笑著,但是缺一點什麼。
當時,卓楚悅偷偷打量周圍的人,他們臉上有感動、欣慰,也有沒甚情緒波動的,似乎沒人察覺出,缺一點什麼。
她在心中『啊』一聲。
在座的人中,是不是只有她見過,倪雪真正幸福的笑容,一雙眼睛藴韞柔柔的光。
仿佛,如今夜的月光。
卓楚悅眺望窗外的夜景,感慨而發,「沒有多少人,可以和自己真正愛的人結婚吧。」
梁明軒看不到她所想,只是笑了,「你既然知道,卻還是認為結婚麻煩?」
倪雪。這個名字,今後她絕對絕對不會再提及了。
她不想梁明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因為憐愛可以建立同情上,還可以建立在愧疚上。
她解釋,「結婚不麻煩,辦婚禮麻煩。」
他說,「這些可以商量。」
「省掉不行嗎?」
「不行。」
卓楚悅歎一口氣,說,「樂觀一點想,也有可能,和自己愛的人結了沒多久,就不愛了。」
梁明軒把手伸向她,她機警地躲開,仍然逃不過,抵住他的手,自己笑起來,「我錯了,我錯了!」
早上到事務所打卡,卓楚悅以為尚可再偷懶一天。
然而,高海闊把她叫過去,分配工作,「郭倫宇妻子和LE雜志聯名主辦慈善時裝秀,下午你去雜志社和他們開會。」
她頭一歪,「郭倫宇,賣保健品的?」
「什麼賣保健品的,是投資商。」
女同事在一旁說,「前段時間還和他妻子一起上節目了,好丈夫的典範。」
高海闊不理解,「為什麼要塑造這樣的形象,也不怕被狗仔拍到跟小情人卿卿我我。」
女同事放下手中事情,湊上來,「主案,你是知道什麼?」
他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白激動了。」女同事說。
「但我知道,有錢的男人,和好男人不能劃等號,哪個富豪會從一而終,他家屋頂的太陽,就是從西邊升起的。」他暢想著說,「不過,我要有這麼多錢,我也變壞。」
卓楚悅不大認同,「凡事總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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