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卓楚悅聽到他這麼說,隻愣一下,心情變得極好,用手勢比個『OK』。
不一會,她收到快遞短信,換上一身運動裝,下樓去物業取快遞,回來的時候,正好梁明軒結束手上的事務。
她用美工刀割開快遞包裝。
梁明軒問,「買了什麼?」
「鉛筆,還有固體顏料……」
她把快遞箱搬到書桌上整理。
「你的桌面,實現了幾個?」他帶著笑意說。
卓楚悅的筆記本桌面壁紙,還是沿用大學心理輔導課上,做的人生計畫表。
當時,有不少人寫得完滿,近期目標,遠大理想,也有好似偷懶的,如她:一,學會彈吉他,二,學會開車,三,學會法語,四,學會瞬間移動術。
因為從畫室到食堂實在太遠了,多少次她都覺得自己要餓死在路上。
「很顯然,一個都沒有。」卓楚悅回答。
「現在的天氣正合適去駕校學習,只要你有時間。」他接下去說,「剩下三個,我可以教你兩個。」
不可能是瞬間移動。她隨即詫異,「你會彈吉他?」
「在我上大學的時候,研究過一段日子。」
謔,多少年前的事?
梁明軒曾經也是眾星捧月的少年,十六七歲考進芝加哥大學。
她把懷疑擺在臉上,「你確定還記得怎麼彈嗎?」
他揚起眉,「小瞧我?」
「不敢不敢。」
梁明軒笑了笑,「今天想做什麼?」
卓楚悅盤腿坐在地上,端起咖啡喝一口,「沒想好,你說呢。」她拿起手機說,「不如我們來挑一把吉他?Martin,還是Dadarwood?」
他抱歉地說,「明天我得回去參加一個酒會,但是算上往返時間,不過四天。」
「不要這麼趕,留一點時間休息給自己,我不是必須要你在身邊,我一個人完全沒問題。」她發自肺腑的說。
「回來和你一起休息,不是更好?」
看他的神情,他講這話是沒有什麼深層含義的。
卓楚悅垮下肩膀,輕聲說,「我擔心你會累。」
她想起自己上一段戀愛經歷,沒有人半途出軌,來不及談到家庭問題,僅僅是她感到疲憊,慘澹收場。
「我說過,我很喜歡和你打交道,我可以很放鬆,不用猜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麼。」
她擰起眉頭,「你是指,我說話不經過腦子?」
他笑了,「不,我是依賴你對我毫無保留。」
「對,我只對你這樣。」
梁明軒伸手揉揉她的頭,手機螢幕亮起來,轉移他視線。
他看著手機上的郵件,還自言自語,「如果每個人像你一樣,溝通可以直接一點,你的立場、我的立場,一開始就說出來,會有更多的談判空間,一個個話裡有話的試探,一定要搞得大家都累。」
這些抱怨也只在她面前坦露。
見他端起咖啡杯,卓楚悅出手撈起茶几上的糖罐,搖一搖,「方糖?」
「不用,謝謝。」他嘗一口,神情驚豔,「確實很不錯。」
她笑臉迎上誇獎。
梁明軒又問,「你知道這個城市的琴行在哪裡嗎?」
「不能在網上買?」
「這些樂器,最好還是要自己去試一試手感。」
於是,她上網搜索到有一條街是琴行聚集地。
在下午,他們開車而來,停在附近,步行進去,大道兩旁也是十九世紀中後期建築,地上還有電車軌道。
遠遠地聞見一陣鹹香,走近一看,果然是一間章魚燒店,兩三人在排隊。
「你在這裡排隊,我去買兩瓶水。」卓楚悅回頭囑咐他,「要原味和海苔的。」
她買了一瓶礦泉水,一瓶葡萄汁,從便利超市過來。
梁明軒習慣環起手臂,閒適自得,身形挺拔,他穿著休閒,蓋因氣質是天長地久培養出來的,他根本不像會在路邊排隊的人,卻渾然不覺自己格不相入,也不覺有許多投向他的目光。
卓楚悅把礦泉水遞到他面前,他看一眼,故意不客氣地拿走葡萄汁,擰開瓶蓋,喝幾口再還給她。
他不仁,她沒有不義,知道章魚燒出爐很燙,吹了好幾下,才將第一口送進他嘴裡,「好吃?」
梁明軒表情難忍地說,「太燙了。」
她開心的笑起來,「不怪我,我吹過了。」
推進琴行門,放眼牆上掛滿吉他,老闆穩如泰山坐在賬台後。
梁明軒揚聲說,「老闆,我們買吉他。」
「古典、民謠、夏威夷,還有電吉他,要哪一種?」
卓楚悅問,「民謠是不是簡單一點?」
「要說簡單,都不簡單。」
老闆出來,取下一把吉他。
「這一把是依班娜,音色很好,桃心木的,重要是性價比高,才七百塊,先買這個回去練,看你能不能堅持三天吧。」老闆說,「你要是有毅力練下去,過來換更好的,我幫你把這個擺店裡二手賣掉。」
「真會做生意。」她感慨。
梁明軒打量她的表情,「你喜歡嗎?」
卓楚悅猶豫著,抬頭掃一眼四周,指向一處,「我喜歡那個——」
老闆說,「那個兩萬塊!」
她轉向梁明軒,卻是得意地說,「我眼光很好啊。」
梁明軒會錯意,抬起胳膊去指她喜歡的吉他,出聲,「老闆,勞駕你……」
卓楚悅把他胳膊掰下來,打斷說,「可能我真的堅持不到三天。」
走進琴行之前,天還有幾分亮,走出來竟是傍晚。
運動裝穿在身上太舒服,她就穿著出門,眼下身後背著吉他,一邊走路,一邊翻樂譜,儼然一副學生樣。
還差幾步路到停車地點,梁明軒忽然笑一聲。
卓楚悅立刻合上書,「笑什麼?」
「笑你不管要做什麼都有點樣子,實際上你全部都不會,反而是你會的東西,都不像你會做的。」
她聽得暈頭暈腦,「比如說?」
「以前你送過我一幅畫,你說用鮮豔的顏色,來表現憂鬱的內心,越刺眼越現實,我還驚訝你的天分,到現在都好好收藏著。」
卓楚悅激動地叫起來,「燒掉!」
是她徹頭徹尾的黑歷史。
梁明軒不以為然,「我覺得非常棒,非常有藝術價值。」
她苦著臉說,「你真是我的老父親。」
已經超出情人眼中西施,是連小孩子在牆上隨意塗鴉,都要進行一番讚美的家長。
當然,她說完就躲進車中。
卓楚悅系安全帶,他上車,過來吻住她。
在他之前,她隻與周嘉庭有過這麼親昵的舉動,有時她會覺得不舒服,因為周嘉庭專斷強橫,接吻是在發洩情感,想把她一口吞下去,她隱隱約約感到一絲危險。
如果她也是走鋼索的人,那麼她一定喜歡,可她不是,卻說服自己,這樣就是親密。
梁明軒不一樣。
他不激烈,不急切,不減少她感受到纏綿的情感,使她不由自主去回應他。
也許是因為她太喜歡梁明軒了。
甚至希望他的手,不要隻停留在她的腰上。
梁明軒退開,摸摸她的臉,把她臉頰上的頭髮勾到耳後,「晚上想吃什麼。」
「碰運氣?」
車子在路上開一會,一家酒吧餐廳前有停車位。
餐廳環境優雅精緻,他們點了海膽意面、澳洲牛肉三明治,一杯朗姆可樂。可惜,味道不如擺盤漂亮。
用餐時,高海闊又打來電話,卓楚悅恭恭順順,但是盡顯疲憊地應幾句。
等到她掛電話,梁明軒說,「是什麼工作,讓你這麼痛苦?」
她反問,「世上還有不痛苦的工作?」
他笑,「對。」
「這一對客戶,之前是用莫須有的理由把我換掉,後來發現我天生善解人意,沒有我不行,又想把我換回去。」她將叉子戳在盤底,「我不是死物,連一聲道歉都沒有,憑什麼對我揮之即去,呼之即來,可是想一想,何必與錢過不去?」
梁明軒說,「你看看我——」
卓楚悅抬起目光。
「我只是想單純開一間餐廳,沒想到做成了餐飲集團。」
「你分明是在炫耀。」
他笑起來,「沒有。我是想說,可能你只想做一件自己鍾情的小事,但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創造一個環境,獲得很多積蓄,允許你有餘地去做這件事。對我而言是這樣,對每個人都是這樣。」
她思考一下,突然問,「可以借我一百萬嗎?」
「做什麼?」
「你出一百萬,我馬上可以辦個畫展,不用努力。」
「要這麼說,你也不是普通人,我不會隨便拿幾百萬去給一個普通人實現願望,不是你不用努力,是我必須加倍努力。」
卓楚悅低下頭,怏怏地應,「嗯。」
即使認同他所言,一時半刻,也無法調整好她的心態。
她慢吞吞卷起意面,也沒有要吃下去。
梁明軒歎一聲,「如果這一份工作已經影響你的心理健康,就不要做了,收入會損失多少,我賠給你。」
「剛剛還教育我腳踏實地,擺正心態呢。」
他無奈說,「面對你,我總是很矛盾,希望你長大,又希望你保持純真。」
卓楚悅扶額,「我已經二十三歲了,只有你還認為我是一個孩子。」
以為傷害到她,梁明軒抬抬手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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