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卓楚悅一怔,「你家?」
之前可茵下車的地方不是周家嗎?
周嘉庭語氣愉悅地說,「對,我一個人住的『家』。」
不用她問,他就解釋說,「我不喜歡在家住,雞零狗碎的事都可以讓他們吵上一整天。」
他勞神厭煩的,卻是卓楚悅羡慕的。
她說,「我喜歡家裡吵一點,因為我家太安靜了,我爸爸決定的事,大家就都不發表意見了,可是,一起討論雞毛蒜皮的事情,才有一個家的感覺。」
周嘉庭笑了笑,「以後你有的是機會體驗。」
接下去說,「現在,先去我的『家』。」
卓楚悅不想掃他的興,但,「我有點累,想回家休息。」
他挑眉,「難道和我在一起不算是休息?」
她張口無言。
周嘉庭的家不在市中心區,從菜市的路開進來,還有幾間店鋪沒關門。
乘電梯上來,他開門,開燈。
所見即是標準的白領公寓,面積不大,精簡的裝修風格,但是家裡收拾的不太規整,也可以說是不曾收拾。
鞋架是滿的,窗簾半開著,沙發上散落他的衣物,茶几全是檔和一台筆記本。
卓楚悅坐下來,看見煙灰缸都要裝不下煙蒂了。
她在想,梁明軒的家裡不僅僅是煙灰缸,一切都很乾淨。他是不是有潔癖?
周嘉庭沒有問她要喝什麼,從冰箱帶來兩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到她眼前。
卓楚悅喝一口感覺凍到胃裡,就放下了。
「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接近一年。」
「哦。」她漫不經心地應聲,眼睛已經找到垃圾桶,小心地端起煙灰缸倒進去,心情通暢一點。
周嘉庭微微一愣,然後展露笑容。
卓楚悅起身說,「我去洗手。」
打開廚房的水龍頭,周嘉庭從她身後環上來,趁她轉過頭來的時候,吻住她。
此刻他的吻與以往不一樣,是渴望更親密接觸的前奏,熾熱的氣息遊走到她的頸上。
周嘉庭要脫/掉她的毛衣。
卓楚悅只有恐慌,一分一毫都不期待接下來將發生什麼。
這是愛情的感覺嗎?怎麼沒辦法做到把眼睛閉上去信任他,急迫地想要逃走。
「對不起!」卓楚悅推開他。
對視幾秒鐘,周嘉庭後退一步。
他說,「你這麼抵觸是不正常的,要不要看心理醫生?」
卓楚悅靠向料理台,客廳燈光照不過來,他的表情在昏暗裡,分不清他是關心她,還是在諷刺她。
一直沒關上的水龍頭,嘩嘩地流。
周嘉庭再次上前,她的身子下意識躲避,而他只是要關上水龍頭。
他忽然變得溫和一些,「下次再說吧。」
他摸了摸她的頭。
「我送你回去。」周嘉庭轉身走出去。
臉龐癢癢的,她摸一下,才發現自己哭了。
她知道是因為害怕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周嘉庭是她的男朋友,他想做的這些事,是正常的。
思來想去,她把原因歸結於自己年紀輕,又沒經驗。
第二天,母親出門了,家裡沒有聲響,卓楚悅坐在書桌前發呆,窗外杲杲冬日光。
手機鈴聲響起了。
她的手肘離開壓住的書,書頁紛飛起來,一下間合上。
電話是可茵打來的,為了圍巾的事情,向她道歉。
卓楚悅急忙說,「你不用道歉,是我不好,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哪裡,你很考慮我了,反而是我脾氣太差,你多多諒解啦。」
「你已經夠好了。」
可茵笑笑說,「過幾天出來下午茶吧?」
「好。」
寒假即將結束,到了要開學的日子,也沒有等到可茵約她去喝下午茶。
友誼一旦有縫隙,只會越裂越開。
周嘉庭把她送到機場安檢口。
這些天來,他們還是經常在他下班之後見面,彼此心照不宣,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
卓楚悅可以感覺出來,他是有不滿的,忍著不說罷了,以致她坐上飛機的一刻,得到解脫地歎一口氣。
在學生公寓見到陳詩敏,她真是開心,東一句西一句的聊天,行李箱原封不動的遺忘在一旁。一定好好珍惜這位朋友。
除開詩敏,她想要珍惜的朋友,還有梁明軒。
他是她在萬不得已,無法解決的關頭,可以投靠的人。
於是,卓楚悅給他發過去一條短消息,說自己順利到學校了。
他沒有即刻回信。
應該在忙吧。卓楚悅放下手機,終於去整理行李,手機一響,飛快去查閱。
卻是周嘉庭的短信,問她到了嗎。
開學的第一個禮拜五晚上,陳詩敏拉上她一起,去市區裡新開業的酒吧。
淩晨四點從酒吧出來,街道安靜無比。
冬天在深更半夜仍有餘韻,因為打不到車,她們晃蕩在街頭,一路冷風吹,吹得酒店門前的旗幟飄揚。
也將卓楚悅吹生病了。
只是普通感冒,但要用盡全身力氣起床倒水喝,吃飯都想有人代勞,甚至想有人來抱抱她。
這時,周嘉庭打來電話。
可不可以算是心有靈犀,她有點感動。
然而他說,「我幫你訂了機票,明天回來一趟。」
「這麼突然,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媽想見你,明天下午請你去茶室坐坐。」
陳詩敏說,卓楚悅有一顆小男孩的心,隻將自己感興趣的事放在心上,不懂得怎麼談戀愛。
所以,周嘉庭偶爾的獨斷專行,她可以依從,因為不太在意。
這一場病讓卓楚悅找回女孩子的脆弱,她瞬間感到極大的壓力。
「其實,昨晚我和詩敏一起出去,吹了一夜的風,現在頭好痛。」
「你們去玩什麼?」周嘉庭語氣不佳地說,又問,「吃過藥沒有?」
卓楚悅隻回答說,「吃過了。」
「今晚早點睡覺。」
周嘉庭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機票我訂的明天上午,一會把航班資訊傳給你,時間是有點趕,你要直接從機場去見她,別穿得太隨意,給她留一個好印象。」
簡直是老師在佈置作業。
「……好。」她在答應之前,輕輕歎一聲,不知他有沒有聽見。
當晚,卓楚悅心裡不寬暢,斷斷續續醒來複眠,感冒就未見好轉跡象。
飛機落地。周嘉庭助理來接機,將她送到一家茶室會所。
周嘉庭的母親已經坐在包房中,望見她進來,面部表情舒展開。
周母親是一位長相不出眾的女士,體型富態,頭髮燙得蓬鬆,穿著對襟的絲綢長裙,搭配一對翡翠耳釘。
「你就是楚悅吧?」
周母親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她。
可是,以前她送可茵上學的時候,就見過卓楚悅一次,而且還打了招呼。
不過,周母親很會說話,「你長得可真漂亮,比我們家可茵漂亮多了。」
「怎麼會,可茵氣質多好,像伯母一樣,大大方方的。」
卓楚悅從小逢人就笑,不可能羞澀怯場的。
周母親聽了臉上燦爛,「不要那麼客氣,叫我周姨吧。」
「周姨。」
「嘉庭要下班才過來,你別怪他太忙,是他爸要求嚴格。」
她搖搖頭。
「聽嘉庭說,你爸爸是做實業的?」
「嗯。」以前是。
周母親感歎,「這年頭,實業不好做啊。」
卓楚悅心中一愣。周嘉庭可能沒有明說,她父親已經破產了。
「一開始,我和他爸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是前幾天叫嘉庭去見見我們朋友的女兒,他才說自己有女朋友了。」
「我可擔心了,害怕又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但是他說你家境很好,還是學美術的,沒有出國想陪在父母身邊,我就說,這麼好的女孩子,肯定要見一見。」
「他過獎了。」
周母親笑了笑,接著說,「今天約你出來,他還有諸多前提呢,特別是讓我少問東問西的,我說人家女孩又不是特務,有什麼機密不敢給人知道?」
卓楚悅擠出一個笑容。
等到時間差不多,周母親說,「你餓不餓?我們吃飯吧?」
卓楚悅毫無食欲,笑著點點頭。
周母親示意服務生。
遞上來兩份菜單。
原來這裡既是茶室,也可以是餐廳。
周嘉庭來了。
看見卓楚悅穿得一件棗紅色連衣裙,乖巧精緻,極適合她。他滿意地微笑。
周母親說,「好巧,要上菜你就來了。」
服務生擺上開胃冷盤,以及一個冰桶。
倚在冰桶裡的香檳,在卓楚悅眼中是毒/藥一般。
服務生捧住香檳到她身旁,慢慢倒上。
她視線轉向周嘉庭,他非但沒有察覺,更不打算有任何反應的樣子。
卓楚悅眼睛轉回來,抱歉地出聲,「周姨,我感冒了,只能喝一杯。」
「哎呀,既然感冒就別喝了,多吃點熱菜。」
周嘉庭叫來服務生,「有粥嗎?」
「有。」
卓楚悅阻止,「不用了……」
周母親剛剛說要她多吃點熱菜。
周嘉庭不容置喙地說,「你喝粥吧。」
這一次與周嘉庭母親的見面,如同今夜的晚餐一樣,不鹹不淡。
周母親有司機開車接走。
坐上周嘉庭開的車,卓楚悅說,「送我到機場吧。」
周嘉庭皺起眉頭,「在我家住一晚,洗漱用品都給你準備了。」
她堅定地說,「我已經訂好機票了,十二點起飛,我沒有請明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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