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不會。」卓楚悅望進他的眼睛,說,「感情的事,我自己做決定。」
車開來校區後門停下,這裡距離學生公寓最近。
卓楚悅坐在車中,沒準備下車。
每一次分別前,都要談一段很長的天,周嘉庭非常霸道,大男子主義,即使她想下車,他也不讓,只能選擇配合。
周嘉庭說,「公司臨時有事,明天下午我就得回去。」
她沒有想到,「我送你?」
「你……」他頓了頓,「就在學校休息吧。」
卓楚悅心底鬆一口氣。
周嘉庭不滿地問,「已經是雙休日,還必須回寢室?」
「我沒有提前簽假條,晚上會查寢的。」
「簽個假條很麻煩?」
「不會,只是我忘記了。」
其實沒有忘記。
如果週末不住學校,就要住他的酒店房間,不會再分兩間臥室這麼純情,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周嘉庭深深呼吸,似一聲喟歎,他說,「下個禮拜我還會過來,要記得簽假條,別忘了。」
卓楚悅模糊地答應,「嗯……」
周嘉庭伸手攬住她的頭後。
他是想親吻她,看著她的神情,頓生一種說不清的疲憊,最後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
卓楚悅抱起自己的大衣,開門下車。
一下車,打一個冷戰,冬天又來了。
回到寢室,衝完澡從浴室出來,溫風撲面,卓楚悅情不自禁地歎,「哇……」
昨夜冷得不像話,沒有及早防備加床被子,就裹著好幾層衣服睡覺。
今天下午,她們將空調的濾網拆出來洗乾淨,此刻開著暖氣。
「舒服吧?」陳詩敏說。
「嗯。」
陳詩敏週末不回家,住在學校更自在。
卓楚悅光腳登上椅子,趴在詩敏的床邊。
陳詩敏轉過來,即看見卓楚悅的臉,皮膚白得像奶油,只有幾顆小小的痣,以及一道蘆薈刺劃得痕跡。
卓楚悅小聲問她,「你和你的前男友,進行過人體構造上的深度交流嗎?」
詩敏猶豫地說,「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應該是。」
「有。」詩敏爽快的回答。
她怎麼想到問這個?陳詩敏眯起眼睛打量她,狐疑問,「今晚你做什麼去了?」
「我和周嘉庭,還有梁明軒一起吃飯。」
詩敏佯怒,「居然不叫上我!」
卓楚悅納悶,「你不是說,不想見到周嘉庭?」
「可我想見梁明軒,久聞他大名,豈能不見一面。」
「下次吧。」
卓楚悅離開她的床邊。
聽見浴室響起另一位室友衝澡聲音,陳詩敏才說,「周嘉庭連我的醋都吃,他同意跟梁明軒一起吃飯?不怕自己氣死嗎?」
卓楚悅無可奈何地說,「他比我還像個孩子。」
詩敏輕輕搖搖頭,然後說,「因為他喜歡你。」
那天晚上,卓楚悅心中記掛下個週末要發生的事情,竟然失眠。
連續失眠兩晚,她買來一瓶紅酒,上/床前飲一點,勉強入眠。
到了禮拜五,周嘉庭打來電話,說週末有工作安排,無法抽身來見她。
卓楚悅腦中荒唐冒出一個詞,逃過一劫。
接下來,臨近期末,需要用週末補上作業,也抽不出時間與他見面。
周嘉庭嘴上說著諒解她,語氣聽起來不高興。
她確實遺漏太多作業,顧不上他的心情。
這一日在畫室,有一罐顏料用完了,卓楚悅抬手看表,時間也不早了。
於是,她悄聲離開畫室洗筆,回來發現用空的顏料罐,又滿了。
撿起一瞧,是有人偷偷換給得她一罐顏料。
卓楚悅經常收到類似這樣匿名的關心,有人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令她毛骨悚然。
美術學院的女生絕不在少數,卓楚悅仍然十分惹眼,而且,她會笑,嘴角尖尖的樣子更漂亮,即使戴著與周嘉庭的情侶對戒,還是有人不死心,甚至找上她的室友,想間接與她交朋友,不勝其煩。
顏料她沒用,坐著看書,等待陳詩敏收工。
太陽落山,陳詩敏收好畫具,來到卓楚悅身旁,低聲說,「我看見了……」
次日再來畫室,卓楚悅將一套全新的顏料,擺在一位男同學面前。
她冷冰冰地說,「送給你,多謝你。」
男同學一臉始料未及,驚到突然變結巴,「不,不客氣。」
進入期末考試周,卓楚悅想得高分,連用餐時間都擠出來完成考試作品,人瘦一圈,回到剛剛入學的身形。
陳詩敏嫉妒地說,「你浪費了我們的宵夜。」
「你要願意自己做設計,不讓我多一份事情忙,你肯定會瘦的。」
「不了,我不打擾你了。」
開始放寒假。
一早,卓楚悅前往機場,打著哈欠登機,一覺睡到飛機落地。
從機場到達口出來,看到來接機的周嘉庭。
大概是好久不見,他穿著整套運動裝,拉鍊墜在領口,望住她笑,無可否認這是一個相當帥氣的男人。
卓楚悅走來他面前,「今天不上班?」
「偷跑出來的。」周嘉庭的笑容明亮迷人,像是牙膏廣告上出現的男模。
一下讓卓楚悅找回,第一眼見到他的心動。
直至,車子停在她家樓下,她正要下車,周嘉庭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來,吻上她。
他用的古龍香水氣味,刺激她的鼻腔。
接吻是戀愛中的一課,只有第一次是緊張,之後每一次,卓楚悅都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拘謹,要回應他的吻。
難免有點失望,因為沒有他人所言,融化在他懷中的感覺。
這個寒假過得很清閒,每天睡至自然醒,放音樂練速寫,晚上陪母親一起看電視。
可茵還在紐約,可能是玩瘋了,畢竟異國魅力無窮。
周嘉庭年底更分/身無術,電話都打來的比以往少了。
梁明軒呢?他在法國,也許同樣忙得不可開交,也許遇到一位浪漫高雅的女士,所以將她這個麻煩朋友,遺忘到北極海了。
度過新年,卓楚悅就要迎接自己的十八歲生日。
所幸,梁明軒還沒有忘記。
梁明軒與她約在生日前一晚,一起用餐。
卓楚悅不敢走漏風聲,對母親都說是以前同學相約。
梁明軒定的餐廳在大型購物中後面,珠寶店樓上。
侍者是穿正裝的中年男人,親切地說,「晚上好,卓小姐。」
餐廳不大,處處精緻,沒有包房,半開放廚房,人聲都細細的,只有酒杯叮呤噹啷。
侍者為她倒上一杯水,不再打擾她。
卓楚悅一個人坐在這裡,用鏡子照照自己,紅色格子毛衣,漆黑濃密的長髮,沒什麼問題。
合上鏡子,她托住臉,在想,以他的品味,應該是穿著一件儒雅筆挺的大衣。
梁明軒直接從機場過來,路上擁堵,現在才趕到。
他穿著一件厚實無型的外套,寬腿牛仔褲,要不是一張英俊的臉,與身材的好比例,就是一名修車工。
卓楚悅毫不顧忌,大聲笑他。
梁明軒問,「是什麼這麼好笑?」
他帶來一個紙質袋子,放在座椅下,她猜到會是什麼。
卓楚悅笑著問,「你真是從法國回來的?」
那裡可是世界聞名的時尚之都。
他懂得了她的意思,說,「十五個小時的航程,最重要是舒服。」
她突然想到什麼,嚴肅認真地說,「你千萬不要變成不修邊幅的男人。」
他覺得好笑,「我不是每時每刻都有精力裝扮自己。」
她眉頭擰住,「不行,我不能接受。」
梁明軒笑起來,故意說,「我不管你接不接受。」
侍者送上開胃酒,佐餐麵包。
梁明軒說,「這間餐廳是做中式的分子料理,味道不錯,勝在特別。」
卓楚悅不想凸顯自己的無知,湊近他,小小聲問,「分子料理?」
他也湊過來,回答,「簡單來說,就是你所看見的,不是你吃到的,顛覆日常的認知。」
她不相信,「有沒有這麼神奇?」
他笑,「你嘗嘗就知道了。」
每一道菜都有侍者講解,的確看不出食材原料,吃進嘴裡就沒有那麼難猜,獨具匠心,也有意料不到的搭配。
比如,泰國橘子味的茅臺。
最後的甜品,吃不出是什麼。
侍者說留住一個懸念,下次她來的時候,再做解答。
卓楚悅說,「明天我就來。」
侍者為難地微笑,「不好意思卓小姐,明天沒有空位了。」
梁明軒手背擋住臉的一側,對她說,「要提前一個月預訂。」
她驚訝一下,然後是開心,看來他把她的生日記得很牢。
侍者倒上甜白葡萄酒後離開。
梁明軒拎起座椅下的紙袋,「生日快樂。」
卓楚悅接過來,「我聽人說,提早送生日禮物不吉利。」
「生日不和男朋友一起過?」梁明軒說,「後天我要回法國了。」
又是特地回國給她過生日。
卓楚悅打開盒子,裡頭是一雙高跟鞋,黑色絲絨尖頭,它們面對面躺在酒紅絨布上,像一件藝術品,高傲又美麗。
她伸出手撫摸,「很貴吧?」
「很貴。」
第一次聽見他抱怨一件東西貴。
卓楚悅有些意外,抬起頭來。
梁明軒說,「鞋子是很貴,可是遠遠不及你,所以請你要珍愛自己。」
聽到這句話,她耳朵莫名發熱。
再想一想,就能夠明白他的弦外音。
十八歲是成年人了,並且她已經有男朋友。
卓楚悅落下眼簾,「每次你送我一樣禮物,都要講一個大道理。」
「抱歉,換做是我,也不喜歡聽人說教。」
「我沒有不喜歡。」
「是嗎?」
「其實你說的,我都懂……」她信誓旦旦地說,「但是我這一生,一定要為一個男人脫下高跟鞋。」
安靜一會兒,他只說,「如果你認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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