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難道白夜真的有古怪，他才是被病毒博士的殘魂影響的人?”

　楚歌再度奮力爬上手術台。

　卻是那張躺著搭載深淵巨獸靈魂的小白鼠的手術台。

　果然，他看到那頭小白鼠雖然雙眼緊閉，但胸腹之間微微顫動，仍舊擁有呼吸！

　而且，它的眼珠轉得越來越快，就像是沉浸在一場驚險刺激的夢境中，又或者，有兩道甚至更多靈魂在腦域深處激戰！

　“不好！”

　楚歌怪叫一聲，正欲撲上去用震驚能量，安撫小白鼠的大腦。

　來不及了！

　就見小白鼠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形成肉眼可見的白練，直衝雲霄而去。

　隨後，這頭小白鼠就睜開眼睛，換換坐起，面無表情地盯著楚歌。

　隻一眼，楚歌就能確定，此刻蟄伏在小白鼠腦域之中，操縱著這具身體的靈魂，正是屬於王牌移魂者兼不死將軍，白夜的！

　只因那眼神。

　他的眼睛刹那間變得深不可測，像是一口直通地獄的大湖。

　而湖水深處，卻凝凍著億萬縷熊熊燃燒的火焰，又像是一簇簇鋒利的紅水晶，蘊藏著堅不可摧又銳不可當的決意。

　他似乎仍舊處在靈魂震蕩的余波中，尚未徹底清醒。

　但戰鬥的本能，已經令他周身毛髮根根豎起，如雷達般警惕著四周所有異動，肌肉亦束束隆起如蛇如蟒，隨時能呼嘯而出，任何人都休想輕易接近他。

　“不會吧！”

　看到白夜這副大BOSS登場般華麗而凶猛的氣勢，楚歌委屈得直想仰天長嘯，“剛剛打完病毒博士，又來一個國師，好容易把國師搞定，老白你又把造型搞得這麽前衛和誇張——千萬別告訴我，病毒博士和國師只是雜兵和小BOSS，老白你才是這一局的終極BOSS，我，我體質弱，實在受不了你們玩這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我實在筋疲力盡，拜托你別玩了，放我回家睡覺啊！”

　白夜仍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著爬上手術床的所有人，聽到這裡，忍不住微微一笑，搖頭道:“你想多了，楚歌，雖然不是很聽得懂你在說什麽，但我並無意和你們所有人為敵。”

　“是嗎?”

　楚歌眼底點燃了幾分希望，看看身邊心急如焚的穆處長等移魂者，又把目光轉回到氣場越來越強大的白夜身上，小心翼翼問道，“你應該沒有被病毒博士的殘魂影響，仍舊是100%的白夜吧?”

　“這個問題，很難解釋。”

　白夜冷靜道，“病毒博士的想法，未必沒有可取之處，他的部分記憶數據，包括如何啟迪低等生物的智慧，如何進行基因改造，大量的實驗過程和數據，更是一筆價值無法估量的寶貴財富。

　“在剛才的靈魂碰撞中，病毒博士倒是沒有刻意主動向我發起進攻，但我卻主動吞噬了不少他的靈魂碎片，受益匪淺。

　“因此，嚴格說起來，現在的我，大概是90%的白夜，加上5%的病毒博士，不過白夜的人格仍舊牢牢掌控著主動權，絕不會像病毒博士那樣喪心病狂、為非作歹的。

　“這就好像吞噬了大量國師記憶碎片的楚歌，仍舊是那個熱愛家園，忠於聯盟的楚歌，會利用國師的精神遺產來造福家園，捍衛地球，一個道理。”

　“是，是這樣麽?”

　楚歌稍稍松了一口氣。

　倘若不是受到了人格方面的侵蝕，僅僅是得到了病毒博士的實驗數據什麽的，倒不是壞事。

　白夜說的沒錯，病毒博士這樣的邪惡天才，雖然手段喪心病狂，但也因此得到了很多正規途徑無法得到的數據、技術和成果，倘若這筆寶貴財富隨著他的靈魂自爆而煙消雲散，也對不起實驗室裡那麽多白白犧牲的實驗體啊！

　如果白夜能利用病毒博士的記憶數據，來造福人群，創造美好未來的話，這才是告慰那些無辜者在天之靈的最好方式吧?

　只是……

　楚歌掰著爪子，加上尾巴，算來算去都沒算清楚，“老白，我數學不是很好，究竟是我聽錯了還是算錯了，你說，現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有90%來自白夜的成分，還有5%來自病毒博士的成分，加起來不是只有95%嗎，剩下5%，又是什麽玩意兒呢?”

　“剩下5%的靈魂，是屬於那頭深淵巨獸的。”

　白夜幽幽道，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既不是正常白夜的堅韌和強悍，也不是病毒博士那種陰險和瘋狂，甚至不是鼠族不死將軍那種凶殘和勇猛，而是另一種更加古拙而原始的感覺，真像是一頭從白堊紀穿越到現代，碩大無朋的原始猛獸。

　“你們不覺得，這頭深淵巨獸實在很無辜嗎?”

　白夜看著眾人，道，“雖然空有凶猛暴戾的外表，但它的靈魂和智慧，僅僅相當於懵懂無知的三歲孩童，天真無邪，活潑爛漫，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和善意，對人類這種一無所知的異類，都抱著100%的信任，在把人類當成朋友之後，就毫無保留地完全相信，甚至人類要把它的靈魂抽取出來，轉移到一頭小白鼠的腦子裡，這麽危險而且一聽就非常詭異的要求，它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

　“它是這麽天真，這麽善良，這麽美好，它的靈魂簡直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般熠熠生輝。

　“然而，人類，自詡為正義和偉大的人類，無論聯盟軍方也好，天人組織也罷，卻隻想著如何利用它的善良和信任，消滅它的靈魂，奪取它的身體，簡直像是倆群鬣狗，以最卑鄙無恥的手段，獵殺一頭幼獅，啃噬它的血肉。

　“現在，深淵巨獸死了，在它碩大無朋，堪比神靈的身體發揮全部威力之前，就死於自己的天真和善良，直到靈魂湮滅的刹那，它都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沒有傷害半個人類和半頭老鼠。

　“你們不覺得，讓這樣一抹晶瑩、純粹而善良的靈魂，就此煙消雲散，實在很可惜麽?

　“我無法拯救深淵巨獸的全部靈魂。

　“隻來得及撈取到了它5%的靈魂碎片，包括它在深海中徜徉，日複一日發出次聲波去探索周遭世界，呼喚夥伴到來的畫面，以及第一次接觸到人類時的無限驚喜，包括被病毒博士誘騙和麻醉之前，都充滿希望的美夢……我隻來得及將這些東西從吞噬靈魂的黑洞中拯救出來，嵌入自己的靈魂中，讓5%的深淵巨獸，變成我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用這種方式，讓它繼續活下去。”

　楚歌和穆處長等移魂者面面相覷。

　“所以，現在的你，就是90%的白夜，加5%的病毒博士，加5%的深淵巨獸?”

　“錯。”

　白夜卻搖頭道，“別忘了‘不死將軍’，現在的我，更準確說起來，應該是45%的不死將軍，45%的白夜，5%的病毒博士，以及5%的深淵巨獸，以上所有的人格、記憶、思維邏輯和情感波動，共同組成了一個全新的白夜。”

　“呃，聽起來蠻酷炫的。”

　楚歌對這種事倒是沒什麽偏見，畢竟現在的他都可以算是90%的楚歌，加5%的吞噬獸，加5%的郭師，或許吞噬獸的成分還要更多一點?真是一筆糊塗帳，怎麽算都算不清，好比烏鴉落到豬背上，就誰都別笑誰黑了。

　不過，穆處長等移魂者，顯然不這麽認為。

　“白夜，你還處在病毒博士靈魂自爆的影響中，現在思維有些混亂，不過別擔心，我們會治好你的。”

　穆處長盡量控制語氣，小心翼翼道，“不如，你先從手術台上下來，讓靈魂回到‘不死將軍’的身體裡再說?”

　所有人都神經緊繃地盯著白夜。

　白夜卻緩緩搖頭，拒絕了穆處長的要求。

　“對不起，處長，我不能這麽做。”白夜平靜道。

　“為什麽?”

　穆處長叫道，“白夜，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我無意和你們所有人為敵，無論靈魂和身體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永遠忠於聯盟，終於我們腳下這顆蔚藍色的星球，忠於我們唯一的家園。”

　白夜的語調略顯悲哀，但悲哀深處卻透露著一往無前的堅定，“所以，我不能讓人類得到深淵巨獸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