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潔白的病床，神情專注的犬妖，五彩斑斕的動畫片，這真是一副無比怪異的畫面，令楚歌內心深處，升起了非常強烈的想要吐槽的欲望。

　小宮主上前一步，笑道:“國師，這就是我剛才和你提到過的楚歌，也就是最初穿越過來時，將我抓住的家夥，別看他其貌不揚，普普通通的樣子，其實卻是靈山市很受歡迎的城市英雄，很有人格魅力呢！

　“接下來，我和他將一起陪同你遊覽靈山市，進一步了解人類世界，以彰顯我們的誠意，你有什麽要求，或者想到了和我們合作的可能性，也可以通過他，向上頭轉達。”

　國師點點頭，放下遙控器，向楚歌微微欠身施禮

　楚歌曾經以老鼠的形態，見過這頭犬妖。

　彼時的國師是一頭龐然大物，周身縈繞著一股神秘而威嚴的味道，令人不敢直視。

　此刻的國師，和人形的楚歌相比，是這麽嬌小玲瓏，人畜無害，就像一頭憨態可掬的寵物。

　但它深邃如海的眼眸，始終令楚歌心底扎著一根刺，不敢完全卸下心房。

　楚歌眯起眼睛，繼續打量著國師的病房。

　發現它的床榻旁邊，還有床頭櫃上，都堆滿了包括《人類簡史》在內，各種社科類的讀物。

　看樣子，它對人類文明的確很感興趣，涉獵非常廣泛。

　這些社科讀物和國師正在看的動畫片，形成鮮明的反差，楚歌忍不住問道:“國師真是童心未泯，也喜歡看這些小朋友的東西?”

　“是的。”

　國師似乎沒有認出，楚歌就是曾經在自己麾下作戰的“長舌頭”，卻也沒有絲毫尷尬和局促，它淡淡道，“我一向認為，想要了解一個種族，就要先了解他們的孩子，成年人身上往往包裹著層層偽裝和厚重的鎧甲，甚至是捉摸不透的迷霧，唯有孩子才能毫不掩飾綻放出這個種族最深層次的渴求和野心。”

　“那麽，你在《寵物小精靈》這部動畫片裡看到了什麽呢?”

　楚歌原本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國師回答得這麽嚴肅，他也認真起來。

　“我看到了很多，首先是希望，人類和妖族和平共處，互相幫助的希望。”

　國師道，“《寵物小精靈》這部動畫片，就講述了一個人類和各種小精靈共存，訓練小精靈，並且和小精靈並肩作戰的故事，通過這個故事，我發現人類內心深處，未必要將所有妖族都趕盡殺絕的，在資源和空間都有所保障，並且人類佔據主導地位的前提下，妖族也有可能長期生存下去，並且生存得很好。

　“對了，這部動畫片還給了我一個啟發，就是我剛才在和風小姐聊的，整體形象包裝的問題――既包括名字，也包括外形，還有背景設定什麽的。

　“我發現，你們人類是一種非常吃外形和名字的種族，明明是同一樣東西，隻要名字發生改變，你們對待它的態度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拿風小姐的例子來說，她告訴我，她的族人最初穿越到地球上來時，自稱‘修仙者’，結果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被你們當成洪水猛獸一樣。

　“但現在，他們改稱‘修真者’，又編造了一番‘修真者和修仙者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故事，一下子將自己營銷出去，令你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我不禁在想，我們這些妖族是否也可以效仿修仙者變成修真者的先例，對自己進行一番整體包裝呢?”

　楚歌好奇心大起，道:“怎麽包裝?”

　“首先是名字。”

　國師道，“現在，人類都稱呼我們這些異常智慧生物為‘妖族，妖怪，妖獸，魔獸，洪荒凶獸’什麽的，一聽就不是良善之輩，而是張牙舞爪，如瘋似魔的怪物，還有，我們覺醒智慧，擁有修煉能力的過程，也被你們稱為‘成精’，一聽就充滿了詭秘和邪異的氣息，叫人忍不住想要除之而後快。

　“民眾一聽到我們這些‘妖族，精怪’的名字，就生出負面情緒，彼此又怎麽真誠溝通，互相包容和合作呢?

　“所以，我們的名字要改――其實也不算是改，據我所知，現在地球聯盟的官方，對於我們這些覺醒智慧的異常生命體，尚沒有一個統一的官方稱謂，地方上都是約定俗成，各有各的叫法，公文往來都十分混亂，這便是我們正本清源的大好機會。

　“無論‘妖族’，‘精怪’還是‘凶獸’，這樣的名字都太可怕了，‘靈獸’倒是不錯，但仍舊擺脫不了‘獸’的范疇，再怎麽‘靈’，也是一頭‘野獸’，同樣不可取。

　“倒是這部動畫片裡的叫法很有意思，‘寵物小精靈’，一聽就惹人喜愛，叫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感，你說，我們這些異常智慧生物，以後就叫‘寵物小精靈’怎麽樣，或者用各種不同的譯名，叫‘神奇寶貝’，‘精靈寶可夢’，都不錯，很有幾分天真爛漫的感覺。

　“還有，我不喜歡‘國師’這個名字，這隻是鼠族對我的稱謂而已，聽你們也這麽叫，很有種幕後黑手，陰謀家的味道，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取一個更加可愛的名字，就像什麽‘皮卡丘，可達鴨，傑尼龜’之類的?”

　楚歌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很有些吐血的衝動。

　雖然他也是支持非人類智慧生命和人類正常溝通，和平共處的，但看著國師煞有介事的表情，還是分不清，這頭老奸巨猾的犬妖，究竟是忠還是奸。

　倘若它真是奸的，那實在太可怕了。

　“還有，就是外形。”

　國師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下去，“不幸的是，我親手創造的鼠族文明，在人類眼裡似乎不太受歡迎，很多人類對於老鼠有著深入骨髓的偏見，很難扭轉過來。

　“幸運的是，我們終究都是哺乳動物，和人類的關系不算太遠，至少不像毒蛇，蜈蚣，蟾蜍和蜘蛛成精那麽無可救藥。

　“我在想，倘若鼠族們可以像《寵物小精靈》裡面的主角一樣，把自己喂養得白白胖胖，憨態可掬，又把毛發弄得五彩斑斕，還學會發出那種‘皮卡皮卡，啾啾啾’之類，很可愛的聲音，對於改善我們的處境，甚至促進全人類和全體妖族，不，全體小精靈的溝通，是否能起到正面的幫助呢?”

　“可能吧。”

　楚歌撓撓頭髮，把小宮主拽到一邊，壓低嗓門道，“你剛才究竟和這頭犬妖聊了些啥?”

　“沒啥，就聊了我們修真者協會是怎麽回事啊！”

　小宮主道，“俞會長讓我找機會多試探試探這頭犬妖，從它口中多套取一些情報，不聊天，怎麽套情報?現在你該知道這頭犬妖的厲害了吧！”

　楚歌乾咳一聲，不禁懷念起當初降服小宮主的時候。

　至少小宮主還有弱點，可以被他一招裸絞製服。

　但國師實在太難纏了，楚歌總不能和它玩摔跤吧?

　“楚先生，不必如此糾結，您知道您在想什麽。”

　國師看著楚歌，淡淡道，“雖然您被派來陪同我，但您內心深處一定在懷疑我，在思考我主動出現在人類面前的動機，對吧?”

　“這……”楚歌被戳破心事，微微一怔，有些尷尬。

　“您應該懷疑，畢竟會說話還會思考的狗可不常見。”

　國師絲毫沒有半點受到懷疑的氣惱，它心平氣和地說，“對於未知事物的懷疑和警惕，是一個智慧種族能夠長久生存下去，必不可少的品質，倘若你們對我的出現和地底智慧生命的崛起，沒有半點警戒和敵意的話，你們這個種族，根本不可能走得這麽遠，建立這麽輝煌的文明。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的懷疑是白費功夫，無論你們怎麽審視和考驗，都不可能在我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