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主聽得一愣一愣的。

　鼓著腮幫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算了，這麽高深莫測的道理，的確不是你一時半會兒可以領悟的，回去之後慢慢想，有什麽問題，也歡迎你隨時來和我或者俞會長溝通討論，大家坦率地交換一下思想。”楚歌真心實意地說。

　“我有問題。”小宮主道。

　“這麽快就有問題?”楚歌微微一怔。

　“我的問題就是，剛才洋洋灑灑一大套，貌似很有道理的樣子，但實在和你平時的說話風格不符，一定是你從哪裡抄來的吧?”小宮主盯著楚歌。

　楚歌很難得地臉紅起來，支支吾吾道:“抄……當然不是抄來的，就是，那什麽，我們有一些學習文件，都是那上面的話，我又加工整理了一下。”

　“學習文件?”

　小宮主訝異道，“那是什麽?”

　“就是，非常協會不定期都會發一些來自最高議會的精神和思想，讓全體覺醒者都認真研究，有時候還要寫一些心得體會、讀書報告啊，這樣才能時刻牢記我們覺醒者都來自人民群眾，也要服務人民群眾，絕不能當脫離群眾、高高在上的仙魔神佛嘛！”

　楚歌道，“有機會你也跟著一起學習吧，深刻領會一下來自最高議會的精神，提升點兒思想境界和覺悟。”

　小宮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看著幾十號黑市拳手都被押上警車，片刻前的桀驁不馴之輩都變成待宰的豬玀，她忽然道:“剛才的問題隻是開玩笑，下面，我真有問題。”

　“哦，你說。”楚歌也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

　“其實，你打心眼裡特別看不起我們吧?”小宮主問道。

　“這――”

　楚歌愣了一下，啞然失笑，“怎麽會，我覺得你挺不錯的啊！”

　“我不是說我自己，我是說，整個修仙者的群體，包括我們修仙界。”

　小宮主道，“你沒必要掩飾，就實話實說好了，在你心裡，是不是覺得我們修仙界特別野蠻，特別落後，而且修仙者都特別殘暴，特別愚蠢，不像你們地球人，有高度組織性的嚴密社會，有發達的科技和一整套教育體系，絕大部分人都能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能創造燦爛輝煌的……‘文明’?”

　楚歌撓了撓頭，不太好意思道:“其實我們也沒‘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我們東西半球之間的矛盾也多著呢，還有很多舊時代的民族矛盾，互相拖後腿扯皮之類，內憂外患，問題重重啊！”

　“但至少，在你看來，比我們修仙界要好得多，是不是?”

　小宮主道，“你一定覺得我們修仙者都是傻瓜，放著那麽多太古仙道的技術不去研究和升級，反而專注於個體的修煉，殺人奪寶，人人自危，變成一片內耗不斷的血腥叢林，就好像你們地球上的中古世紀一樣。”

　小宮主把話說得這麽明白，反而搞得楚歌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他勉強點了點頭，道:“這一點，的確令我滿困惑的，既然你們擁有那麽豐富的靈氣和資源，又有太古仙道的超卓科技，什麽納米機器人和強人工智能都有，按理說，也應該發展出先進和開明的社會經濟政治體制啊，為什麽會搞得……好像軍閥混戰一樣，大家各自佔據一個山頭，互相殺來殺去，鬥得你死我活呢?

　“別誤會，我沒有看不起你們，我隻是想，如果能將地球的先進制度引入修仙界，讓廣大修仙者都明白‘為人民服務，就是為自己服務’的道理，深刻領會精神，豎立正確的三觀，擁有崇高的覺悟，那無論修仙界還是地球的明天，必然會變得更加美好啊！”

　小宮主笑了起來。

　“我相信你是真心實意希望兩個世界能夠和平，也希望彼此的未來都更加美好。”

　小宮主看著楚歌道，“你真是個好人。”

　楚歌的臉紅上加紅，頗為尷尬道:“沒有沒有，其實我不是什麽好人……”

　“但我仍舊不喜歡你那副說教的嘴臉。”小宮主話鋒一轉，幽幽道。

　楚歌愣住:“哎?”

　“你覺得地球的制度很先進嗎?”小宮主問。

　“至少比修仙界的制度先進吧！”楚歌不服氣地說。

　“所謂地球人人平等，強者為弱者服務的‘先進制度’，無非建立在兩個基礎之上。”

　小宮主指著前方的戰鬥場面道，“第一，強者並不太強，即便絕世強者，仍舊會受到熱武器的威脅，隻要人數和彈藥足夠多，並且悍不畏死，擁有必勝的信念，那麽弱者也可以用人海戰術，殺死強者。

　“第二，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對於強者而言，仍舊有某種用處，無論炸油條也好，唱歌跳舞也罷，總歸能貢獻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戰鬥力。

　“但如果這兩個前提條件並不成立呢?

　“你們今天之所以能夠耀武揚威地抓捕這些黑拳手，炫耀所謂聯盟的權威，無非因為他們還不夠強。

　“倘若他們一拳就能抹平一座山頭;或者擁有神出鬼沒，能取人首級於千裡之外的飛劍;或者能在無影無形之間種下蠱毒，瞬息間就能拖幾十萬人給自己陪葬，你們怎麽辦?還會不惜一切代價，非要置他們於死地嗎?倘若在抓捕過程中，真的鬧出幾十萬人的傷亡，你們的當局，可以承受這種代價，而不垮台嗎?

　“倘若你們的科技再發展下去，什麽人工智能技術和納米機器人技術，還有自動化生產流水線都大行其道，就像是修仙界有大量傀儡和自動冶煉的爐鼎一樣，隨便丟一點天材地寶進去，都能煉製成靈丹妙藥，到時候，你們的普通人根本沒用處了，變成只會浪費糧食的廢物，你們的法律還要保護他們，還要把寶貴的資源浪費在他們身上嗎?”

　楚歌臉上的笑容，一寸寸消失。

　小宮主拋出的問題，也是他這幾天一直在思索的。

　原先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問號，被小宮主三言兩語的剖析，卻清晰起來。

　“不可能的。”

　楚歌道，“即便再渺小，普通人總有用處。”

　“如果有一種靈能傀儡――或者按你們的叫法，叫‘機器人’吧，能夠熟練而完美地炸油條，那炸油條的小販，還有什麽用處呢?”小宮主問道。

　“那他可以做別的工作啊！”楚歌道。

　“如果別的工作崗位，也被機器人佔據了呢?”

　小宮主道，“甚至，所謂的技術已經發展到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的程度呢――就像我們修仙界的百姓，根本不可能理解太古仙道的奧妙，就算學一百年，一千年都不可能理解，那他們還有什麽用處?”

　楚歌用力撓頭。

　“反正，我們修仙界的情況就是這樣，隻手遮天、覆雨翻雲的強者是存在的，所謂的法律對他們根本無效，他們的話就是律令天條，而絕大部分百姓，都像是野獸一樣渾渾噩噩地活著，就算投入天文數字的資源，去教育他們一百年、一千年， 也不可能解析太古仙道的奧秘。”

　小宮主淡淡道，“絕大部分修煉宗派，都有靈能傀儡和高度智能的飛劍、爐鼎、各種法寶，除了必要的仆人和奴隸之外，根本沒必要和百姓接觸，更無須在乎他們的死活。

　“所以，我不知道你們所謂的‘地球先進制度’，究竟要如何在修仙界起作用。

　“我更擔心或者好奇的是，你們地球的技術再這樣發展下去，又面臨靈氣複蘇的劇變，用不了多久，說不定你們的普通人也徹底沒用了，而強者也會強到法律和軍隊都對他無效的程度。

　“呵呵，到時候，你們究竟會如何應對呢?或許，當‘地球的先進制度’支離破碎的時候，反倒是你們要向修仙界取經，學習我們的先進經驗呢，放心，到時候我會毫無保留的。”

　小宮主微微一笑，朝楚歌眨了眨眼。

　經過半個多月的恢復和適應，這位元嬰之女，終於綻放出了她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