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衝喜
母女倆哭得眼睛都腫了，又相互傾訴了小半個時辰的話，直到朱氏精神明顯不濟了，莫璃才被莫老太太給攆了出去。
莫璃回了東廂，洗臉收拾換衣裳的時候，朱氏這邊，莫老太太又擦了擦眼角，才長長歎了口氣：“老天保佑，我還當沒這一天了，真是老天保佑！”
朱氏連忙點頭，因心情太過激動，即便覺得身上累及，卻也無一分睡意。接過紅玉遞過來的熱茶抿了一口，讓莫雪過去莫璃那看看後，就又從床上坐起來，對莫老太太道：“聽說，那孩子也跟著一塊回來了。”
莫老太太看了兒媳一眼，知道她指的是誰，便道：“倒難得是個有情有義的，只是卻沒想竟在那邊就定下了，以後你我得想個說法才行，總不能讓外頭的人胡亂嚼舌根去。”
“老太太說的是，不過如此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一會讓阿聖過來我再問問，如今孝期也瞞了，盡快將這事辦了吧，趁我還能看得到。”
莫老太太聽著這話，心頭一酸，只是面上卻故意將臉色一沉：“孩子好容易回來了，你還說這喪氣話做什麽，好好養著，也算是幫了璃璃一把。她肩上的擔子已經夠沉了，你總不能讓她沒了爹又沒了娘，再說還有雪兒呢，雪兒怎麽辦？才多大一點，這幾個月來你把那孩子嚇成什麽樣了，她也是在你跟前知道盡量笑著能討你心情好，背後不知掉了多少淚珠兒，不為別的，就為那孩子這幾個月日日侍奉的湯藥，你也得將身子養好了！”
想起這幾個月來，日日陪在身邊的閨女，朱氏心裡又是安慰又是心疼又是羞愧：“是我不好，這麽一副不中用的身子，不僅不能侍奉老太太，還累的老太太為我擔心。”
“你這原不過是三分病，就是心頭思慮太過太重，生生給熬成如今這般。”莫老太太擺手一歎，“幸好璃璃回來了，親事也有著落了，你好生養著，將心放下，就總有好的時候。”
“是……”朱氏點頭，應了聲後就要下床。
“還下床來做什麽？”
“趁著還有些精神，我梳整一下，讓阿聖過來我問他些話兒。”朱氏虛弱一笑，然後又道，“璃璃這會兒也差不多該收拾好了，老太太就先將她叫過去說說這事。那孩子有些倔，瞧我這樣，她怕是沒心思準備這事，偏她若是不想，就總能說出萬般理由，我是說不過她的，只能先勞老太太費神。”
莫璃換好衣服後，同莫雪一塊從屋裡出來，正打算再去朱氏那看看，卻劉媽這時候過來了，說老太太讓她過去。
莫璃往朱氏那邊看了一眼：“奶奶這會沒在娘那邊嗎？”
劉媽笑道：“太太身子乏，剛剛已經歇下了，老太太便回了這邊，廚房那已經給煲上烏雞紅棗桂圓羹了，今兒老太太太太和姑娘們都一塊補一補。”
想著朱氏那蒼白憔悴的樣子，莫璃心裡一歎，就隨劉媽往莫老太太那邊過去。莫雪緊緊跟在莫璃身邊，並走了幾步後，就拉住莫璃的手，似怕自己跟不上一般。莫璃垂下眼，看著莫雪一笑，然後反握住她的小手。
到了莫老太太那邊後，莫璃被單獨叫了進去，莫雪站在外屋想了想，就悄悄交代四妞一句，讓四妞去朱氏那邊瞧瞧，然後她自個留在莫老太太這邊。
聽完莫老太太的意思，莫璃遲疑了一會才道：“此事既已經定下了，也不急這幾日，等娘身體好了再辦豈不好。如今娘這般，且不說我沒那心思，主要是娘哪有精神張羅這些事，即便我自己全都給張羅了，娘那邊也少不得要費些神。而且到時家裡賓客盈門，吵吵鬧鬧的，哪能養得好身子。”
莫老太太看著自個的大孫女，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你事事都能想得周到是極好，但到底是孩子，你心裡難道不知你娘如今最掛心的是什麽。”
莫璃微怔，莫老太太歎息一聲，紅著眼道：“她就是怕自己熬不過去……怕將你給耽擱了，你爹的事已經拖了你三年，璃璃，你如今這般年紀，真再不能拖了。”
莫璃腦子嗡地一聲，慌忙道：“不，不，娘她不會的！”
莫老太太拍著她的手道：“誰都不想那樣，但咱們總得防個萬一，而且你娘如今這般，正好給她衝衝喜，到時她心病一消，沒準病氣也跟著走了。”
莫璃啞聲坐在那，想著朱氏如今這番光景，想起上一世大年初一時的悲慟，眼淚頓時迷蒙了雙眼。
莫老太太忙將她抱到懷裡拍著道：“好孩子，別哭別哭，好容易盼著你回來了，回來是好事，咱要高高興興的，你高興了，你娘也就高興了。這病啊，心情一好，就自然消去三分，再加上喜慶一衝，保準能好起來！”
莫璃斷斷續續的低泣聲從裡屋傳出來的時候，外屋的莫雪，也早已淚流滿面。
直到聽著姐姐將要從裡屋出來時，她才慌忙擦乾臉上的淚水，然後用力吸了吸鼻子，就垂下臉往外出去，只是才跨出門檻，莫璃就在後面叫她：“雪兒。”
小姑娘一回頭，便露出一雙兔子般的眼睛。
莫璃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發覺自己的小妹妹確實又長高了些，已經過了她的胸口。過了這個年，雪兒就十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啊，記得她剛剛醒來的那一日，走到這邊的時候，這丫頭從裡頭蹬蹬蹬地跑出來，還是粉團樣兒的小娃娃，亮晶晶的一雙眼，帶著一臉的天真。
“你這幾個月都在娘跟前侍奉湯藥？”將莫雪帶到自己那邊，讓丫鬟打來熱水，幫她將那張被淚水弄得黏黏的小臉擦乾淨後，才問了一句。
莫雪嗯了一聲，吸了吸鼻子，然後就習慣性地往莫璃身上一靠，從小，她就喜歡這般倚著姐姐，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安心和安全。
莫璃攬住她，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想了一會，才又道：“剛剛不想多問惹娘和奶奶傷心，所以只能來問問你了。”
莫雪抬臉：“姐姐要問什麽？”
莫璃垂眼：“娘是聽誰說我遭了山賊生死不明，是誰傳的這話？”
莫雪一怔，想了一會才道：“是三天前，隔壁的徐嬸過來串門子的時候說的，那會娘的病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呢，結果一聽這事，就又……昨兒大夫還說，還說看看能不能熬得過這個冬天……”
莫璃歎一聲，就將莫雪攬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隔壁的徐嬸一家都是城裡做小本買賣的人，平日裡打交道的也都是附近這些街坊鄰居。她沉吟一會後，便又問：“這事，是不是左右的街坊鄰居都聽說了。”
莫雪點頭，紅著眼道：“嗯，那天聽徐嬸一說，奶奶和賈黑掌櫃就馬上出去打聽，結果聽不少人都這樣說，娘就信了，娘還說一定要出去找姐姐回來……”她說著說著，鼻音又重了，好容易收住的眼淚眼見又要掉下來。
莫璃隻好摸著她的腦袋安慰道：“好了好了，咱不說這個了，姐姐如今回來了，咱家什麽都會好起來的，娘也會好起來的。”
正說著，外頭就探進來一個人影，莫璃抬眼，瞧著是四妞，便將她叫進來：“在外頭做什麽，剛剛怎麽沒瞧著你？”
四妞看了莫雪一眼，莫雪便道：“我剛剛讓四妞去娘那瞧了瞧。”
“嗯？”莫璃微詫，便又看向四妞，“太太不是已經歇下了？”
有半年沒瞧著大姑娘了，這一見，四妞不禁有些拘謹：“沒有，太太剛剛請阿，阿阿聖管事過去說話了。”
莫璃一怔，想起莫老太太剛剛說的那事，思忖一會後，便讓莫雪先回她自個那邊後，然後站起身往外去。紅豆趕緊跟上去：“姑娘，先用了午飯再過去吧，都這個時候了，天又這般冷，還空著肚子怎麽行。”
“剛剛在老太太那邊已經喝了一碗濃湯，還不餓，待我回來再吃。”
她說著便出去了，行到朱氏那邊後，問了裡面的小丫鬟一句，知道阿聖剛剛才從裡頭出來，朱氏這會子也真是扛不住歇下了，莫璃往裡看了幾眼，然後轉身往前院去。
此時的阿聖正在屋裡整理行李，這一趟，他帶過來的東西也不少，幾乎全是給莫璃準備的，除了各種珍貴的皮毛和寶石，還有一些稀有的香料。因為才剛剛回來，他便全都搬過來，堆在他原先住的這間屋裡。從朱氏那出來後，他就趕緊收拾這些東西，到底是聘禮還是嫁妝他也分不清，甭管是什麽，總歸都是要給莫璃的，所以總不能就這樣亂糟糟地，像扔垃圾一樣一股腦地給人家推過去。
只是他才打開第二個箱子，就察覺有人往這過來，手上的動作一停，就站起身往門外走去。門一推，果真瞧著換了一身艾綠緞裙貂鼠皮襖的莫璃從側門那進來，他即笑著走過去，將她拉到自己屋裡：“你來得正好，看看這些東西怎麽分，剛剛本想給太太送過去一些，只是還沒來得及打開箱子，就被叫過去了。”
莫璃看著那一屋子的奢侈物件，沉默了一會才看著他道：“我娘剛剛找你，說什麽了？”
他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想起之前聽到的哭聲，便將她往懷裡一抱，許久才道：“沒什麽，就是問了我家裡的一些情況，再請巴彥明兒過來見個面，然後讓咱趕緊成親。”
莫璃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裡待了一會，才輕輕推開，抬起眼，看著他：“我娘，眼下身子不太好……”
“別擔心，咱們都回來了，以後好好照顧，會慢慢好起來的。”
“我原是想，咱們的事明年再辦，只是如今這情況，我也不瞞你，這場喜事多半是有衝喜的意思。再因娘如今的身子受不得太多折騰，加上這都年底了，我又是剛剛從外回來，絲行裡好些事都還沒理清楚，所以我也不想大操大辦，就想盡量簡單些。”她說著就有些愧疚的垂下眼，他為她付出多少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可她卻連親事都不得不瞻前顧後。
兩人是站在門口說話的，外面的雪光反射過來，將她臉上的肌膚映照得如鵝脂一般。阿聖抬手，手指的指背在她微紅的下眼瞼那輕輕碰了碰：“你知道我不會在意那些，你怎麽安心就怎麽準備，即便讓我多等些時日，我也是可以等的。”
他看著她的那雙黑瞳，沉靜深幽，如浩瀚無波足以容納一切的大海。
翌日，巴彥受邀前來，朱氏和莫老太太整裝接待，莫璃只露了個臉，就被支開了。其實雙方都是走個過場而已，於是不消多會，這事便被定下了。如此，阿聖那邊倒還好說，他本人都不在乎什麽樣的形式，所以無論巴彥那些人幫著怎麽折騰都行，倒是莫璃這邊有些麻煩。
朱氏這日只是起來接待了一會，身體就已經覺得吃力不住，因此閨女這親事她是沒法在一旁張羅的，而莫老太太年紀大了，由她張羅也不合適。
最後說來說去，莫璃便提議請族裡的二堂嬸文氏過來幫忙，總歸她跟莫二老爺早是一條船上的人，較之族裡別的長輩要親上幾分。文氏也算是大家出身，又在那族裡過活了大半輩子，最適合操辦這樣的事不過。
於是祖孫幾個商議了一陣後，莫璃便準備去莫二老爺那邊請文氏過來，由莫老太太開口說這事。
然而，就當莫璃將出門時，賈黑終是找過來，跟她道了一句：“東家，知道你才回來，這當口正忙著，只是有些事我還是得跟你說一說，跟東家和二老爺都有關的。”
“什麽事？”瞧著賈黑神色略顯凝重，莫璃心頭不禁一跳。回來兩天了，因朱氏的病再加上她的親事，所以她一直沒抽出空找賈黑過來問一問這半年來店裡的買賣等事，就連謝歌弦和莫三老太爺那邊，她也只是讓人先過去說一聲，上門拜訪以及回話的事兒，都往後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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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