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裡。

謝正放下筆，緩緩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謝思山愣了愣，“先生突然吟詩，有什麽道理麽?”

謝正擺了擺手，“有客人來了，你去外面迎一下。”

“是的，先生。”

謝思山點點頭，搖著腦袋出去了，走到雲通邊上，翹首以待。

心裡有些奇怪，客人?除去仙舒城的人，還會有別人來麽?

站了沒多久，白光一閃，一位老者緩步走了出來。

謝思山凝目看去，心神猛震，這人也是獬豸族，而且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在自己那能看穿一切的真實之眼裡，那十七節的獨角看上去格外晃眼，都要把自己亮瞎了，獬豸族竟然出了十七節獨角的強者，難道……他是國主謝左?

“你是謝正的通明獸吧，很不錯。”

那老者注意到了謝思山，露出一絲微笑，隻眼神卻頗是苦澀。

謝思山定了定神，低頭行禮，“前輩是獬豸國主謝左吧，謝思山見過國主。”

“我是謝左。”

謝左客氣的點頭，“是謝輔國讓你來的吧?勞煩你帶我去見他。”

謝思山不敢多話，連忙帶著謝左往茅屋走去。

心裡還在想，這謝左果然和傳說的一樣，慈祥可親，唯唯諾諾啊，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傳聞早就是過去時了，這些年的謝左可是人人懼怕，就和獬豸國往外擴張的速度一樣，整個人都狂暴了，怎麽現在卻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先生，謝國主到了。”

謝思山走到門前，恭謹的行禮。

“國主，好久不見，請進。”

謝正出現在門前，微笑舉手。

謝左進了門，輕歎道，“輔國好悠閑，真讓人羨慕啊。”

謝正搖頭笑笑，“國主，你記錯了，我早就不是輔國了。”

謝左頓了頓，突然彎下了腰，誠懇道，“這些話我不想說了，我今天是來請你幫忙救獬豸國的，輔國。”

“國主嚴重了。”

謝正平靜的道，“如今的獬豸國是三千年前的三十倍大，你做到了無數獬豸族先輩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不止國力昌盛，自身獨角也達到了十七節，不管從哪方面看，你都無愧於獬豸先祖，是天神之後的第一人……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更加不可能做到。”

謝左沒有起身，緩緩道，“你可以，所有獬豸族只有你可以。”

“你抬起頭。”

謝正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了。

謝左遲疑了半息，緩緩把頭抬起來。

謝正注視著他，眼裡像是有上百把刀子，一下子刺了過去，“謝左，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傻?你以為你看懂了命運?你以為你可以抓住命運?你告訴我，你憑什麽有這樣的想法?就憑你晉升出來的第十七節獨角?你就認為你可以對抗命運，對抗聖人選中的人?！”

謝左身形一顫，沉聲道，“是我的錯。”

“你考慮過後果麽?”

謝正臉色黑得嚇人，“你這是拿所有獬豸族的命去賭！你以為你有這個資格?連先祖都沒有，你憑什麽?！”

謝左閉上了眼，“是我想錯了，都是我的錯。”

謝正的聲音越來越大，“獬豸國現在就在仙舒城！就算獬豸國不在仙舒城，而在仙界，你也不該任何去賭的想法！你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麽嗎?！老夫真是不明白，為何我們獬豸族一定會犯這樣的錯誤，明智如你，還是會自以為是，這會害死所有獬豸族！”

“這些我都明白，我願意承擔一切代價。”

謝左再度低下頭，“我可以退位，

可以死，什麽都可以，只要保住獬豸族。”謝正冷笑道，“你覺得我能做主麽?”

謝左緩緩道，“我不知道，但我在命運裡看到了一絲機會，就在你這裡。”

“事情是你做的，我能有什麽機會?”

謝正一臉鄙夷，“我不過是個閑人，我幫不了你任何事情，最多就是保住一絲血脈。”

“不是血脈，是一個國家。”

謝左抬起頭，眼裡有血冒出來，“我相信我這一次絕對不會看錯，輔國，獬豸國不能消失，獬豸族不能滅亡，這一切絕不能發生啊！”

“知道，你還要去做。”

謝正歎了口氣，揮袖一拂，一隻通明獸落了下來。

躲在門外的謝思山，心神一緊，幾乎喊出聲來，“山兒！”

謝正平靜的道，“這隻通明獸，叫做山兒，是獬豸族有史以來最強的通明獸，她的真實之眼能看到別人的未來，有三次機會，其中一次用在了你身上，是周舒臨行前囑托她去看的，畢竟你是他很難放心的人，因此，這段時間你做的事情，周舒可能不完全清楚，但也略知一二……你應該明白這一二也就夠了，謝左，你不該去勾連外域各族，試圖建立以獬豸國為中心的天鑰聯盟，即便這不是明面上的背叛， 但對獬豸族來說，仍然可能是滅頂之災。”

謝左面如死灰，“我……”

“你聽就可以了。”

謝正淡淡的道，“當你發現事實和你想得不一樣，周舒有聖人護佑，命運完全把你纏死的時候，你已經掙脫不了了，所以你現在才借著最後的一點光明來找我，希望我能幫你說情，向周舒開脫你的背叛，現在我坦白的告訴你，我做不到，我改變不了一位創道者的想法……”看了已如死人的謝左一眼，他繼續道，“但我做不到的原因是，周舒說了，當你找來的時候，他讓我告訴你，他會支持你的天鑰聯盟。”

謝左突然一驚，“你說什麽?”

“周舒會支持你的天鑰聯盟，你也還做你的盟主，但天鑰聯盟真正的主事權，要在仙舒城這裡。”

謝正看著謝左，突然提高了聲調，近乎於嘶吼，“記住了！下面這句話，不是周舒說的，是老夫賭了這一輩子才說出來的，謝左，不要有任何質疑的想法，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謝左站起身行了一禮，“多謝輔國，這是好事，我沒有任何道理不同意，多謝輔國，多謝周城主。”

“你還是比老夫強一點的。”

謝正輕輕點頭，指了指還在沉睡的通明獸，“山兒損失了不少壽元，把你藏的寶元珠給她一些罷，這筆帳總要還上。”

“這是我應當做的。”

謝左張開口，兩顆鴿卵大的珠子落了下來，一眼看去無比深邃，仿佛裡麵包藏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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