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語和寧誠回家已經是挺晚的時間了。
因為低氣壓的緣故，司機舉步維艱，比平時開得還慢，生怕有什麽動靜惹怒了這位大少爺。
寧大老爺早已在飯桌上等候著他們。
一進門，寧語便將包和外套遞給傭人拿走，然後看了眼寧誠，笑著走到了寧大老爺身邊：“爸。”
寧大老爺溫柔地對她笑笑，讓她坐下吃飯。然後目光轉向自己的大兒子，臉色似乎不大好：“快來吃飯吧，什麽事吃完再說。”
寧誠頷首，走到他身邊坐下。
“大哥又怎麽了？”寧評小聲地問寧語。
寧語側身過去，搖了搖頭：“來接我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
“大家都動筷吧。”
寧大老爺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寧誠，先動起了筷子，其余兩人也管自己動了筷子，獨獨寧誠沒有動作。
寧大老爺歎了口氣：“先吃飯，有什麽事情都不能餓著自己。”
寧誠身體微微僵硬，點了點頭：“是。”
他顫顫巍巍地拿起筷子，深吸一口氣，管自己吃起了飯菜。
寧評和寧語相視一眼，搖了搖頭，管自己吃飯。
詭異的晚飯氣氛後，寧誠不出所料地去了寧大老爺的書房。
寧大老爺此刻背對著他，幽幽問道：“賠了多少？”
寧誠一頓，聲音有些顫抖：“八成。”
寧大老爺一聽，忽然覺得有些昏厥。他氣得全身發抖，好在拐杖撐著。
“我不是讓你退出來了嗎？梁遇怎麽樣了？”
“梁遇他……盈了些。”寧誠額頭開始冒起了冷汗，手心裡都是汗水。
寧大老爺大怒，直接一杆子甩過桌面，砸碎了一個花瓶：“寧誠！”
寧誠被他吼得猛的一抖，乖乖站著，不敢亂動。
“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敗家兒子！我不是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和他深交了嗎？你把我放在哪裡？”
“爸……”
“別叫我！你為什麽不跟著他去買？”
“當時我以為我的……”
“你以為你以為……你要是比得過那商界閻王，你倒是早出名了！我真的被你氣死了！咱們家進草藥難道不需要錢打點嗎？……”
足足被寧大老爺訓斥了一個晚上，寧誠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然面無血色。寧語和寧評有些緊張，躲在柱子後邊遲遲不敢上前，直到寧誠進了房間。
他回想起梁遇的那一幕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看著梁遇這老不死的快活模樣，他都快忘了他比梁遇還要年長幾歲。
“什麽條件？”盡管不是很樂意，他還是想看看這男人會給出什麽樣的回答，但是他的心裡已經隱隱不安了。
果然，狗嘴裡永遠吐不出象牙的梁遇說道：“離雲醉遠點兒。”
他充滿了不解，又忽然回想起那天在雲醉家看到了梁遇，心道：果然，梁遇什麽都要跟我搶。
“我不。”
只見梁遇挑眉，站起身來，居高臨下：“你以為我在跟你商量嗎？”
難道不是嗎？
他莫名有些惱火：“梁遇，你別太過分！”
“我還沒開始過分呢，你可別冤枉我。”梁遇微微一笑，拿起了自己的西裝外套，出門前還特意交代了句：“你家不是還有個草藥鋪子嗎？想清楚。”
“我從來，都沒跟你商量。”
輕飄飄的一句話，擊垮了他全部的信心。
總有些人生來就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高層，享受著普通人難有的資源還比普通人更厲害。
寧誠不否認那時候他是很嫉妒梁遇的。
為什麽他年紀輕輕就名利雙收？為什麽他年紀輕輕就被人家喻戶曉，做什麽都能成功，好像毫不費勁。
他默默閉上了眼，只能祈禱自己家的產業不要有事。
不過，事與願違。
*
“今天去記得別嬉皮笑臉的，知道嗎？”雲母交代著雲醉。
雲醉穿著一身常服，點了點頭，往嘴裡塞了個橘瓣兒：“知道啦。”
聽聞前些時候寧家大少投資失敗，虧光了所有的錢財積蓄。原本還剩個草藥鋪運轉，誰料這年頭行情不好，又遇上債主討債，寧家草藥鋪數十年的招牌就將毀於一旦了。
寧大老爺知道後，當場氣吐了血，這會兒人還在醫院躺著，醫藥費還是雲父給的。
雲醉和父親坐車到了醫院病房，開了門，裡面只有寧評和寧語兄妹二人。二兒子正在趕來的路上，寧誠卻沒了消息。
“寧兄，你感覺如何了？”雲父將水果籃和鮮花放在了台子上 。
寧大老爺看向二人，笑著說道：“老骨頭還沒死。這次可多虧了雲弟啊……”他眼裡泛淚：“誰知我那大兒子竟然是個敗家貨色，害得我們這般淒慘。”
“你也別太難過，小心身體為上。我看寧誠大概是被那梁遇給算計了，他哪裡贏得過梁遇那小子。”雲父安慰道。
“不管怎麽說，謝謝你了。”
雲父只是笑笑，轉頭對雲醉說道：“快去給你寧伯伯削個水果吃。”
“不用不用……”寧大老爺剛拒絕，雲醉便拿起一個蘋果：“應該的。”
“還是我來吧。”寧語拿過雲醉的蘋果，又拿起了旁邊的小刀。
寧大老爺點了點頭，說道：“我身邊也就這兩個兒女了，等老二再趕來，也不稀罕那臭小子。”
“令嬡倒是很乖巧，比我家穗穗聽話多了。”
“哪有的事兒。我看雲醉周身的書卷氣很是不凡，這氣質連我這老頭兒都自歎不如……”
聽著兩位老人商業互捧，雲醉也只能站在寧語旁邊發著呆。
不知過了多久，雲父才說：“穗穗，你和寧語一塊兒出去轉轉吧。”
“哎。”雲醉緩過神，牽起了寧語的手，相視一笑走出了門，來到醫院的後院。
“我看你和你三哥的表情都不大好，這次寧誠惹得事讓你爸都難辦吧？”
寧語默默點頭：“大哥從那天回來就奇奇怪怪的，我很久沒聽到我爸這麽生氣。現在我們家也只有個空殼子了，我爸他也老了，沒什麽精力，我三哥又能力不足……”
越說，她越愁。
“別擔心，總能熬過這關的。你爸好歹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雲醉牽著她的手。
寧語望向她，只是淡淡一笑：“但願吧。只是我和梁遲也不如意，他最近越來越忙了。”
雲醉笑容微微消失，問道：“怎麽了？”
“他說是生意上的事，可我卻不那麽認為。但是也不能自己嚇自己吧，本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的，可是如今我家裡這情況……”寧語失落地垂下頭。
“什麽好消息？”雲醉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寧語慈愛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臉母愛泛濫的樣子：“我有了。”
果然……
雲醉神色嚴肅：“這可是件大事。”
“我也知道。原本是想和他說的，可我家如今這情況我也不好意思開口，生怕我爸又受什麽刺激了。在他們眼裡我是舉止端莊的千金，若是被他們發現，他們會把我和我孩子一並打死。”
寧語痛苦地抱住肚子，眼淚直流：“我不要……我要保住它……”
“寧語……寧語你冷靜一點。”雲醉連忙扶著寧語。
在這個還算封建的時代，寧語這行為定然會受千萬人的譴責。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一個富家千金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有可能還會讓她浸豬籠吧。
雲醉越想越覺得發冷，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現在什麽打算？”
寧語看向雲醉，隨後茫然地搖搖頭：“我除了他，已經沒後路了。”
雲醉一愣，有些不忍：“你……”
“還是和他說吧，我覺得梁遲不會不負責。”雲醉忽然變了想法。如若梁遲不負責，她也可以讓梁遇逼著他負責。
只是寧語面容苦澀：“現在這情況，我拿什麽跟他說呢？”
“幾個月了？”
“兩個月了。”
“這麽快？”雲醉皺眉，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寧語的肚子，松了口氣：還好，還沒什麽變化。
“那你要抓緊了，不然這孩子……留不得。”
寧語面容煞白，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
那一刹那間，雲醉又仿佛回到了她還是李羅寒的日子了，她蔑視地看著嬪妃抱著肚子，一臉驚恐地向她求饒。
“它，留不得。”那個身著華服的貴族婦人慵懶地坐在鳳椅上，面容嬌豔卻沒有一絲不忍。
“娘娘……娘娘饒命！奴妾為您做牛做馬，奴妾知錯了，放過我的孩子吧！娘娘……”嬪妃抱著自己的肚子，那驚恐和絕望的神情如今仍然歷歷在目。
一眨眼，她渾身是血，憤恨地盯著貴婦，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李羅寒，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你不是人！你個妒婦！你……”
還沒說完，她就被宮人用錦布堵住了嘴，還沒掙扎幾下就扔出了宮殿。
回想起那個婦人淡然的神情，再看向地上血淋淋的慘狀，她倒吸一口涼氣。忽而那婦人轉身與雲醉對視，輕蔑又詭異地一笑。
“啊！”
雲醉嚇得坐在了地上，面色蒼白，全身發冷：不可能，這不可能是我！
“雲醉？雲醉……雲醉你怎麽了？”上一秒還抱著肚子的寧語被她嚇到，急忙扶起雲醉。
雲醉一驚，推開寧語的手，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隨意解釋道：“沒事兒，剛才看到了一隻蠍子。 ”
“蠍子？”寧語也害怕地四處望了望，沒看到它的影子，問道：“是你看錯了吧？”
“可能吧。我最改作業改得有些累了。”
雲醉擦了擦冷汗，強顏歡笑。
寧語一笑：“也別太給自己壓力，那群學生還是很聽話的。”
“嗯。”她胡亂點頭，心慌意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