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願願在渺城定了居。
起初她拿著這些年攢的一點小錢，靠賣首飾樣圖賺錢。這一來又二去的，因她前些身份家境殷實見過的首飾多不勝數且美輪美奐，倒也賺了不少錢，名氣也大了。
才短短幾個月， 她就拿著其中一些錢在周家附近又租了一間雅致的房子。
*
周溫簡抬腳邁入文寶閣，見這裝潢及店面，心裡對徐睦又惋惜了一分。
掌櫃的一看周溫簡周身的氣度不凡，高興地迎了上來:“小姐看著面生，是來買什麽的？”
周溫簡環顧四周，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徐睦。
她問道:“你是？掌櫃？”
掌櫃的點頭:“我是我是。”
“我找徐睦有些事情商討，不知您可否通融一下。”周溫簡塞給了掌櫃的一大筆錢。
他悄悄掂量了一番，見分量足，連忙開路:“您隨意就好。”
徐睦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側身瞧去，見到是周溫簡時還未一下子反應過來，微微一愣。
周溫簡對他微微一笑:“阿睦。”
這個笑容與記憶裡的小女孩重疊。
徐睦微抿嘴唇，將畫完的話遞給客戶，說了聲抱歉後走向周溫簡:“你怎麽在這？”
周溫簡看這裡人多眼雜，就請他去了隔壁的餐廳邊吃邊說。
她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此時也沒拐彎抹角地對徐睦道:“你母親生前還有一件遺物，你走的太急了沒帶上。”
“什麽？”
“它在我這保管得好好的呢。我今日順路就是想來看看你，順便讓你回去拿。”
徐睦微微皺眉。
他是想拿回母親的遺物不錯，但他並不想回渺城去。在渺城的都是痛苦的回憶，他這些年來就是為了逃避才如此這般樣子。
周溫簡知道他的心思，卻無奈:“你總要去面對的阿睦。還有，你父親可能……活不久了。”
徐睦的一根弦徹底斷了。
他松開手，喝了口茶，靜靜思考著。
周溫簡抬起手表，看了眼時間，道:“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跟大伯問個好。你如果想清楚了就來周家找我，三日後我就不在這裡了。”
徐睦與她對視一眼，面容依舊沒有多余的神情變化。
周溫簡有些煩躁，抓起包包往外走:“帳單我已經結過了，你慢慢吃。”
徐睦掃了眼桌上還沒動筷的飯菜，沒有說話。
他讓服務員打包了所有的飯菜，然後回文寶閣跟掌櫃的請了半個月的假，再坐車回了林家。
林母正在清掃著地上的薄雪，時不時還擦擦汗。
徐睦讓車停在了一邊，然後慢慢踏著雪走到林家門口。
林母定神一看，驚訝道:“阿睦？你這時候不是在上班嗎？”
“我回來看看你們。過幾天我要去渺城處理一些事情，請了半個月的假。”
他從身後又拿出打包好的食盒:“這些是新鮮做的菜，今晚給你們加加餐。對了，願願呢？”
他一回來就覺得林家很安靜。
以前這時候總能聽到林願願高興的笑聲，此時卻安靜地讓人發怵。
林母歎了口氣:“這孩子去了渺城闖蕩了，聽說現在小有成就，過年再過來。”
“她出遠門了？”
徐睦有些擔心。以林願願的性子出了遠門沒被欺負就不錯了，她這麽一個弱女子，去了渺城怎麽會小有成就呢？
越想越擔心，可徐睦沒在林母面前表現出來，隻說:“這是好事，我順道跟她一同回來。”
“那感情好。你林先生天天都念叨著你們幾個孩子，今兒你得空在這，去看看他吧。”
“好。”
徐睦將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後去了林先生的那屋瞧他。
————————
與林願願再相逢已經是好多天過後了。
徐睦穿著藏青色大襖路過周家附近，偶然見到一個門庭內長著與這格格不入的梅花，便問道旁邊的周家小廝:“這裡住著什麽人？”
周家的那個傭人常出來辦事，對這些事情也很了解:“是個剛來這不久的小姑娘。”
徐睦心中微動:“知道名字嗎？”
那傭人隻道:“我只聽別人叫她林小姐，名字到時不清楚。不過她年紀輕輕就在這麽短時間內租了這麽一套房，連我家老爺都欣賞她呢。”
徐睦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若說這林小姐就是林願願，可她怎麽會經商之道？可若不是……
他陷入沉思，目光緊緊盯著那紅梅。
“這位先生好雅興，不如進去欣賞吧？”
熟悉的聲音繞過耳邊，徐睦自己都不經意地彎著嘴角，轉身期待地看向聲音的主人。
這時的林願願穿著貂絨大衣，仿若天生的貴族氣質。那一刹那，徐睦不太敢認她。
“睦大哥？”
他看向女孩依舊甜美的笑容，心裡才微微放松，有些不自然地回應:“嗯。”
進了屋裡，徐睦將眼前的裝飾皆收入眼底。
林願願知道他的困惑，徐睦也知道林願願的脾性，至於這方面，他們都閉口不提雙方來這的目的。
聽著耳邊的吳儂軟語，徐睦有些恍然，覺得自己此時就是尋常的人家，沒有背著罪名的父親也沒有欠下無數的債款。
“睦大哥？睦大哥？”
被林願願叫喚了無數遍，徐睦才從美夢中醒來。
“你娘說你過年才回去，我就提議讓你和我一同回去。”
原本覺得林願願臉皮薄會拒絕，沒料她欣然接受:“好。你何時走？”
徐睦沉思了一會兒:“有些棘手，不會很快。”
他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不知為何不自覺地說了一句:“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林願願微微一愣，轉瞬笑道:“我總不能一直是個孩子。”
徐睦心中猛地一抽，臉色有些發白，點了點頭。
“睦大哥若有什麽事情盡管來這找我就好了。若是這裡尋不到我，我可能就在那白大娘的首飾店裡。”
“你如今在首飾店裡乾活？”
“不算是，只是幫她們畫著些好看的樣式，恰巧認識了些官家太太們，就有了門路。”
徐睦欣慰:“你能有所成就好，你母親還有些擔心你。”
林願願試探性地問道:“那你呢？”
他不小心碰倒了茶杯，眼神閃爍，沒有說話。
林願願見他這模樣也猜到了七八分，於是轉接到了系統Z 的身上:當前好感。
系統Z :85。
林願願點了點頭，看來又要發揮她的演技了。
“睦大哥，我當初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不是什麽小孩子脾性胡亂說的話。你若也喜歡我，我們便在一起，你若不喜歡我，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以後咱們還是朋友。”
林願願背著他，聲音有些哽咽。
徐睦當下就心軟了，可他身上負債累累，拿什麽去給林願願保證？他狠下心，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林願願:……
系統Z :……
林願願:哪裡出了問題？
系統Z :您覺得我有這個腦子知道嗎？
林願願:好了你閉嘴。
*
冬日的太陽總是比其他時候更招人喜歡。
周溫時約來一同在渺城的徐睦小聚。
他提到不久前收留的一個孩子:“他叫吳銘，我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與常人不同。可惜我現在聖旨難為啊……”
“你還會收留孩子？”
徐睦不敢相信。
周溫時不惱，道:“我本來就沒想過結婚，收養個孩子也好堵住我媽的嘴。倒是你，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聽周溫時提到“結婚”二字，他就想到許久前的那個夢，不由握緊了拳頭。
“怎麽了？”
周溫時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最近他總是有種給人很奇怪的感覺。
徐睦搖搖頭:“可能事情太多了，有些累了。放心吧，我都商量好了，過幾天先回江城。”
周溫時想到船上遇到的那個女孩，道:“你知道嗎，原來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姑娘還真是你林先生的女兒。”
這無疑壓斷了徐睦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果然他們還是認識了。
他強顏歡笑:“是麽？”
“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大可放心。”周溫時安慰他。
徐睦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曬著太陽。
許久後，他睜開眼:“我和她一起回江城，你要不要一起？”
周溫時搖搖頭:“我可能還要等個三兩月。”
徐睦點頭:“好。”
“你回去的話幫我去唐家看看那孩子，我都有些擔心他了。”
“怎的又去了唐家？”
周溫時糟心:“還不是時家的大丫頭。聽時衍說在他家有些危險，然後送去了江城他舅老爺家裡以他乾弟弟的身份養著。”
“你倒是越來越娘們化了。”
徐睦調侃:“若是我說平日裡遇事冷冰的周大少是這般樣子，又該多少小姐們落淚啊。”
周溫時也不反駁，只是強調徐睦:“你去唐家報時衍的名號就行了，到時我會讓他修書一封。”
“你倒是挺在意這個孩子。”
周溫時的眼神深不見底:“我總覺得這孩子能帶給我意料之外的驚喜。”
“此話何解？”
周溫時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
林願願再看到徐睦已經又過去了許久。
她很沉默地拿著行李箱，乖乖地站著沒有說話。
徐睦想接過她的行李，卻被她輕輕側身躲開。
徐睦眸色微暗，隻得管自己走在前面為她開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