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簡愛的話震得耳鳴，錢樂樂認真起來，問道：“你開玩笑的吧？”

  其實算起來，錢樂樂以前確實打過簡愛的主意，身材相貌樣樣都有，而且身體敏捷，武術精湛，進了劇組連替身都省了。

  所有的條件都符合了，但獨獨缺了一樣——演技。

  簡愛臉皮很薄，演戲根本就放不開。錢樂樂讓她跟著電視裡的女角色走一遍，她都扭扭捏捏的，更別提在攝影機後面了。

  “沒開玩笑。”簡愛認真地說，“你那邊能不能幫我爭取一個角色？”

  錢樂樂常年奔走各個劇組，有頭有臉的導演不認識，不出名的導演倒是認識幾個。劉琦這個角色，就是她厚著臉皮去要的。

  簡愛突然變了性子，想要演戲，錢樂樂覺得有些奇怪。對於她來說，角色並沒有那麽好爭取。要是她好不容易爭取了個角色，簡愛卻演砸了，那錢樂樂和那個導演之間的情分也算是完了。

  “可以是可以，但你還是先演一下我看看吧。”錢樂樂謹慎地說，“我在攝影基地呢，你來一趟吧。”

  B市影視製作行業非常發達，在B市郊區，劃出了一大片面積製作成新娛攝影基地。Z國國內大大小小的電視劇或者電影，大部分都在新娛攝影基地拍攝完成。

  攝影基地內，每年都有數不清的年輕男女抱著成名的夢想來到這裡，妄求飛黃騰達。娛樂圈能帶給人名利，帶給人紙醉金迷，但是卻也帶給人絕望，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成功。

  簡愛搭乘著公交去了新娛攝影基地，攝影基地外，大大小小的餐館正在忙碌著。眼下快到中午，要給各個劇組提前備好盒飯。

  劉琦聽說今天被導演炒了魷魚，哼笑一聲，說了句“這個破網劇，我才不屑演”，然後甩著一頭黑長直走了。剩下錢樂樂跟導演前前後後道歉後，就蹲在攝影基地外生悶氣。

  錢樂樂理著一頭俏麗的短發，個子不過一米六，身材瘦弱，但中氣十足。說起話來連珠炮一樣，又快又清楚。這樣的嘴炮技能，是經紀人的基本功。

  “樂樂。”簡愛叫了她一聲，愁眉苦臉的錢樂樂抬頭看了簡愛一眼。

  錢樂樂長相不差，但在娛樂圈挺多算個清秀。因為劉琦的事兒，錢樂樂還有些沮喪，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快要把這個小姑娘壓垮了。

  簡愛走過去，歎了口氣後，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快到中午，簡愛問：“吃過飯了嗎？”

  “哪兒還有心思吃飯啊。”錢樂樂長歎了口氣，簡愛的到來讓她舒服了不少。兩人找了個露天的奶茶店，要了兩杯可可。

  一口香醇溫熱的可可喝進胃裡，錢樂樂又滿血復活了。對簡愛說自己有演技的事情，瞬間起了無數的興趣。

  “你先演一遍我看看。”錢樂樂從背包裡掏出被劉琦扔掉的劇本。唉，說起來她不過就兩三句話，導演也挺滿意劉琦的顏，還專門給她這個不起眼的小配角一套劇本。而劉琦卻覺得自己顏好條順青春無敵，看不起這個角色更看不起這個劇組。導演後來才火了，直接將她給辭退了。

  “你就演劉琦這個角色吧。”錢樂樂勾畫出劇本裡的台詞，大致講了一下戲，“她是敵方安插進來的眼線，給敵方遞了情報後，被敵方殺死。”

  這個角色只有兩句台詞。

  第一句是：這是少主要的情報。

  第二句是：為什麽要殺了我呢？
  僅僅兩句台詞，卻是她的一生。第一句裡是充滿了希冀與興奮的，因為她終於得到了情報。然而第二句，包含的情感就多了。不滿、疑惑、可憐，甚至還帶了些心碎。

  簡愛前後翻了幾頁劇本，把暖手的可可放下，站了起來。錢樂樂喝著可可，揮手說：“不用不用，你坐著就……”

  “這是少主要的情報。”

  簡愛的手中，並沒有拿著什麽東西，然而她卻像是拿著一樣，一隻手表現似緊似松地握著，臉上帶著少女明媚的笑容，眼神中的沉穩卻表現出了一個出色的間諜該有的情感。

  簡愛就站在那裡，錢樂樂似乎被她帶到了戲裡，稀裡糊塗地接過她手中的空氣，然後手指對準簡愛的腹部，用力插了過去。

  簡愛並沒有馬上反應過來，甚至錢樂樂的手掌插到她的腹部一點時，她臉上的表情仍舊是沒變的。然而所有的明媚只在一瞬，簡愛眨眨眼，眉頭輕微蹙起，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

  “為什麽……”簡愛顫抖著聲音問了一句，猝不及防的疼痛讓她頓了半晌，低頭看了一眼傷口，簡愛複又看向錢樂樂，“為什麽……要殺了我呢？”

  強調了一句“為什麽”後，“要殺了我呢？”一說出來，所有屬於簡愛這個角色的情緒全部迸發了出來。

  疼痛難忍的簡愛支撐不住，一下跪倒在了錢樂樂面前，雙手硬撐著桌子，歪著腦袋看著錢樂樂，所有的情緒混在一起，將錢樂樂震得半天回不過來神。

  “噗通”簡愛摔倒在了錢樂樂的腳前，嚇得錢樂樂抬著手一下站了起來。

  “少爺，這是JM集團的收購資料……”保姆車上，吳楚把文件遞了過去。

  吳楚話音一落，一隻漂亮的手就伸了過來，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住文件夾，微一用力，骨節凸起，就將文件夾拎了過去。

  手指的主人戴著墨鏡，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目光微微瞥向剛才的地方，原本趴在地上的女人已經站了起來。

  “在外面時不要叫我少爺。”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男人翻開文件夾，最後強調了一句。

  “是，葉先生。”吳楚低頭恭敬地應了一句。

  女人站起後，旁邊坐著的那個女人已經瘋了，挖到寶一樣的來回搖晃。

  一幕被殺死的戲，從背影都能感覺到那個女人所表現出來的情緒。甚至連每一次顫抖，都是如此的恰到好處。

  挺有趣的女人。

  將目光轉回，葉黔低頭看起了文件。

  “簡愛！你是不是被影后附身了！”錢樂樂抓著簡愛的手臂，快要瘋了！剛才不過兩句台詞，一個動作，完全把錢樂樂給帶入了戲中，而且讓她不知不覺與她對起了戲。

  這才是真正的好演技，不但能讓觀眾身臨其境，更能帶動對戲之人。天啊，這種靈魂演技她已經多久沒有見過了？

  從喜悅中恢復神智，錢樂樂抓著簡愛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將劇本一摔，掏出手機就打電話。

  “喂，李導啊，我是小錢呀~你們劇組最近缺配角不？我這有個女演員，演技好到上天啊！”

  錢樂樂興奮地叉腰打電話，動用她寥寥無幾的資源，在給簡愛爭取角色。錢樂樂跟打了雞血一樣，簡愛卻淡定許多，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不遠處停著的豪華房車，想起了自己以前跑劇組的日子。

  史如簽的公司甩錢樂樂公司幾條街，房車和助理都是她父母給配的，公司專門給她派了一個經紀人李雪。李雪作為娛樂圈資深經紀人，帶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當紅影星。史如的成功，是離不開她的。然而李雪這個人，史如並不怎麽喜歡，急功近利，喜歡踩人黑人，背後手段無數。史如看不慣，直接跟公司申請了新的經紀人。新經紀人不溫不火地帶著她，帶了兩年後，史如就退出了娛樂圈。

  “行啊！”錢樂樂興高采烈地答應了，“你說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錢樂樂拍了簡愛一巴掌，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小姑娘兩眼亮晶晶地，高興地說：“明天凌晨四點，《仙人》劇組！”

  對於演員來說，沒日沒夜的拍攝是很正常的。簡愛應了一聲，起身去結帳後問錢樂樂：“是什麽角色？”

  錢樂樂能找到的，大約也就是一兩句台詞的配角，比群演稍好點。他們一般不需要劇本，到了片場後導演說戲然後拍就行了。

  “一個仙女……”錢樂樂又補充了一句，“很接地氣的仙女！”

  簡愛笑了笑，大致了解。估計這個《仙人》又是網劇，從獵奇出發，帶給人又雷又欲罷不能的感受。

  “行。”簡愛笑著說，“謝謝你啊。”

  “別跟我說謝謝！”錢樂樂雙手抓住簡愛的胳膊，像瞻仰一尊佛一樣瞻仰她，“就憑你的演技，絕對能在娛樂圈混出一番天地的！”

  娛樂圈是看臉，可是這麽多好看的臉，真出名的有幾個？就像劉琦，導演也看中了她的顏，然而她情商低、沒演技，照樣被公司遺忘，安排給了她這個弱雞經紀人。

  演技和情商，永遠比臉重要，這是錢樂樂一直信奉的娛樂圈生存哲學。

  “那也要靠你這個金牌經紀人啊。”簡愛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錢樂樂這種熱血女青年，耿直善良而又上進，她非常喜歡。

  錢樂樂臉一紅，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簡愛回家後吃了退燒藥，又睡了一會兒。接了簡離後，兩人去快餐店吃過晚餐，抱著簡離給他講了會兒故事，不到八點，母子倆就睡覺了。

  等凌晨兩點的鬧鍾一響，簡愛瞬間清醒，按掉鬧鍾後簡愛起身，簡離抓著她的手指，迷迷糊糊叫了一聲：“媽咪？”

  簡愛低頭親了他一口，溫柔地說：“媽咪去工作。”

  乖巧地松開了簡愛的手，簡離翻了個身，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加油”。簡愛微微一笑，洗刷完畢後，下樓坐上了公交。

  市內通往新娛攝影基地的公交車24小時無休，凌晨兩點半，簡愛到達攝影基地後，去了《仙人》劇組。

  《仙人》劇組租借的場地非常便宜，在攝影基地的最深處，簡愛走著走著，路過了一場拍夜戲的大宅。

  簡愛走到門口時，恰巧有一個人正要出來。頎長俊逸的身材，堵住了門口的光，在胡同裡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簡愛微微頓了一下，抬起了頭，對上了一雙湛藍而又深邃的眼睛。

  葉黔。

  簡愛記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