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大門, 走進院子。安歌的手還被顧琛緊緊牽著。
他用力甩甩:“行了,行了,沒人了, 不用裝了。”
“裝?”
顧琛驟然停下腳步, 垂下視線看安歌, 幽暗的眼眸在院子裡燈光下泛著冷光。
臉上在客人面前撐起的淡薄的禮節性笑意盡失,下壓的唇角顯示著本人克制在內心的陰鬱。
院子中堆積著厚厚的白雪, 加重了深夜的寒冷。而顧琛的視線更冷。
安歌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 問:“你.....你這麽看我幹嘛?”
而顧琛緊抿著唇, 絲毫沒有開口說話的樣子。反而緊握的安歌的手更加用力, 手心傳來些壓迫性的隱痛。
“你捏疼我了!”
安歌忍不住凶了出來。
這句話一落,顧琛的手立刻松了。
獲得自由的左手, 卻因為失去溫暖的鉗製而立刻被深夜的冷意包圍。
安歌搓著被捏的有些發麻的手背轉身回家走:“太冷了,回屋說。”
真是,簡直莫名其妙!
“去尹東明家吃飯, 陸楓也在?”
顧琛沉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果然一開口說話,就是質問陸楓。
真麻煩。
安歌心想。
“陸楓作為尹東明的資產委托人, 也今天家宴的陪客。”
“晚宴結束的太晚, 我不想麻煩爸媽送我,順道坐了他的車回來。”
“就這麽簡單,你要是又多想亂懷疑我什麽,我也沒辦法。”
安歌三言兩語的跟顧琛解釋著, 推開門進了家。
一眼就看到寬闊客廳裡茶幾上擺著的紅酒和菜品, 和兩隻紅酒杯。
安歌像是找回反駁的措辭,扭頭頗為底氣問顧琛,
“你還跟我甩臉色, 這麽晚了, 你跟你發小同處一室,共飲紅酒?”
“搞得這麽浪漫,你還有理由說我?”
他指著茶幾上,振振有詞:“你的這種行為,比我更違反結婚協議。”
顧琛原本就冰冷的神色,又凝起了眉峰,沉聲道:“我跟韋嘉文只是朋友。跟你......”
他一字一頓:“跟你和陸楓關系不一樣。”
安歌甩掉鞋子,套上拖鞋就往樓上走,“這件事上次我們已經說過了。我現在跟陸楓沒有任何想法,也不可能有想法!”
“只是合作!”
“再說你,你把韋嘉文當朋友,人家把你當朋友了麽?!”
顧琛:“別亂說話!”
聲音裡帶著警告,比剛才語氣更冷重。
安歌被他語氣,激起了些火氣。
明明自己什麽都沒做錯,回來要面對著面一尊冷神。
他停住了腳步,回望顧琛:“好吧,那你還想怎樣?”
看著顧琛這副的樣子,安歌做好了跟他吵一架的心裡準備。
畢竟他以後還要跟陸楓合作,行得端走的,卻正總不能因為這件事被顧琛拿捏耽誤他的事業。
這次不講清楚,以後總過不去這個坎。
顧琛還站在客廳裡,神情還是那樣凝結在冰霜,沉靜地看著安歌好一會兒,才開口說:
“你過來,我們再商議下協議。”
深夜十二點了商議協議?!
安歌扶著沉重犯困的大腦無語至極。
他沒好氣地蹭蹭蹭地走下一樓梯,路過顧琛時態度極差地說了一句:
“行,協議你說了算,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整個人像炸毛的刺蝟一般坐到客廳的沙發裡,看都不看顧琛一眼。
顧琛視線落在安歌的左手上,紅了一大片。那是被自己沒用控制住的力氣握紅的。
他知道安歌跟陸楓現在沒有什麽關系。
可是一想到安歌曾經追過這位學長,心裡就堵著一股子氣,想發卻還無處發泄。
尤其是剛才看到安歌坐在陸楓車裡時,他恨不得離開把安歌拽緊自己身邊,讓陸楓徹底消失。
他一直很理智。即便是五歲那年被綁匪綁架,整個過程中他沒有哭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找機會逃走。
而安歌,是個意外。
從周末住在顧家的時,他發現安歌會讓他心神不寧,讓他胡思亂想。
甚至讓他第一次放下工作提前下班,僅僅是想陪安歌在院子堆雪人。
而現在,安歌好像也被自己弄生氣了。
面對窩在對面沙發上,滿身長著刺一般的安歌,顧琛心中的憋悶逐漸被一些無措的情緒代替。
他逐漸回復冷靜,緩慢開口:“我在信息裡跟你過,咱麽之間的協議是按我的意志定的。”
“現在如果你有意見,我也會按著你的意見更改協議。”
說著,顧琛推開礙事的紅酒和酒杯,從公司的文件夾裡翻出那份結婚協議,放在安歌面前。
安歌:???
他都做好顧琛跟他提離婚的準備了,而現在只是改協議。
他隨手翻了兩下,又遞給顧琛:“我沒什麽要意見。還跟當初一樣,我會遵照這份協議內容跟你裝一年.....不。”
安歌掰著手指頭數著:“跟你裝最後十個多月夫夫。”
顧琛放在膝蓋手握成拳,又松開,低低地問:“你真的沒有意見?”
“沒有。”
安歌利落回答。
而後又想到什麽:“......其實也有。”
顧琛忙問:“什麽?”
安歌:“我說了我會遵照協議內容跟你做夫夫,所以這期間我是不會跟任何男人又任何牽扯。“”
他指著旁邊兩隻紅酒杯,說:“當然,我也不會管你跟韋嘉文私下怎麽來往。”
“所以你也別總捕風捉影懷疑我跟陸楓的關系。”
顧琛一皺眉頭:“怎麽又提韋嘉文?”
安歌趁機跟他講道理:“看看吧,我跟你提韋嘉文你不高興。那你總揪著我跟陸楓不放,想過我是什麽心情了麽?”
顧琛想說什麽,卻看到安歌凝著眉頭,瞪著眼睛,一臉凶巴巴的樣子。
隻好,抿了抿唇把話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安歌繼續跟顧琛說:“我跟陸楓是合作關系,以後還有可能一起合作做項目,接觸機會會更多。”
“你要每次都這樣,我會很為難。”
“你要跟他合作什麽項目?”
顧琛從安歌電話裡提取到一絲信息,冷靜問他:“是跟今天去尹東明家有關?”
“還沒確定,只是可能。”
安歌也沒想隱瞞,接著就把尹家家宴上合作基金會的事說了出來。
“反正就是尹老先生出資,陸楓提供平坦,我跟尹南合作的一個項目。”
顧琛忽地坐直了身體,聲音比剛才還沉冷:“你答應了?”
“.....還沒。”
安歌搖頭:“我還在考慮。”
顧琛:“這件事你要慎重。最好,不要答應他!”
安歌:......
他知道利害關系,安承林,齊靜和陸楓也知道。但他們會把選擇權力交給自己。
而顧琛直接讓他拒接。
顧琛看著安歌猶豫的神色,說:“你別誤會。我不是因為顧家跟尹家關系不好,也不是因為你.....你跟陸楓關系讓你拒絕這件事。”
“而是,你若是喜歡投資完全可以獨立門戶做自己基金財團,沒有必要冒著風險跟尹家人攪和在一起。”
顧琛一字一頓,聲音緩慢,表情認真:“你的身份,地位,包括跟我.....跟我和顧家的關系,都的加持在你身上的價值。”
“這些疊加起來,不亞於尹東明,尹南和陸楓帶給你的價值。”
“而且,你自己基金會受你自己主導掌控,你不用聽從其他人的想法,也不用遷就別人的意見。”
“更不用背負別人給你帶來的風險。”
“因為它是屬於你自己的事業。”
安歌愣住了,怔怔地望著顧琛:“我,我自己的.....”
這一番話,顛覆了他以往對自己能力和事業的認知。
他習慣以打工人的身份,拿著籌公司的原有的資本來運用盈利,也享受這種職業帶給自己緊張感和成就感。
卻從來沒有想過擁有一家自己的基金會。
如果說家宴上尹東明給了他一個機會。
而顧琛的意思,是要他自己創造機會。
像是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面前竟然還有一座大山,如果他去跨越。山的對面,一定是更精彩廣闊的世界。
他一時間消化不了這麽大的思維轉變,發征地看著顧琛,沒有自信:“可是,我......我自己可以麽?”
“為什麽不可以?”
顧琛反問:“尹東明創立自己的基金會的時候二十歲,沒有人相信一個剛成年不久安人,即便是他父母也不支持,他籌集到第一筆資金是親自一家家公司跑來的。”
“你目前的條件比他當時好太多,為什麽不可以。”
顧琛根本不知道,他理所當然的規劃給安歌心裡引起了多大的衝擊,還繼續跟他說:“如果你願意,我們顧家會成為你的第一個投資人。”
“嗯?”
安歌再次怔住了。
顧琛以為他有疑慮,耐心解釋:“願不願意跟顧家合作的選擇權在你手中,只不過有一點我要跟你聲明.....”
顧琛沉穩磁性的聲音在安歌耳邊回蕩:
“比起尹東明,尹南,陸楓這些人,至少我絕不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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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早上,顧琛下樓的時候路過樓梯口,看了看走廊對面的房間。
房間門緊閉,走廊燈也是暗著的,安歌看似還沒有起床。
王姨已經到了,正在收拾打掃一樓。
看到顧琛下樓,略有些開心地問:“先生昨晚是跟安少爺一起喝了紅酒麽?”
顧琛往餐廳走著,隨口“嗯”了一聲。
王姨手裡拿著酒瓶,臉上帶著笑意:“紅酒是先生準備的吧?先生終於知道跟安少爺浪漫。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開心。”
顧琛知道家中的事,戴雅經常問王姨他跟安歌的事,就沒想解釋太多,淡淡回復:“喝酒而已。”
王姨又笑了,指著紅酒瓶上的標牌說:“我兒子在酒吧上班,他經常會跟我講一些紅酒方面的小知識。”
“他跟我講過這個牌子的隱意是愛情。一般是都送給情人,或者有錢人的婚宴上才喝的。”
“還經常有情侶表白呀,夫妻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去他們店裡點這個牌子的紅酒呢。”
聽了王姨的話,顧琛正要吃飯的手頓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紅酒的牌子還會有這樣的隱意,而且這酒是韋嘉文送來的。
一瞬間,顧琛腦中突然浮現出韋嘉文身體伏在茶幾上,望著自己的眼神帶著讀不懂的深意。
還拿著酒杯跟自己的酒杯相碰,又從自己手中拿到酒杯,端起來一點點喝掉。
當時他只是覺得有些不適,想跟韋嘉文拉開距離。
可現在腦中全是韋嘉文看著他時那種黏糊糊仿佛長了觸角一樣的眼神,讓他身體一陣惡寒,胃裡泛起了絲絲惡心。
他想:韋嘉文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後又突然開始驚慌,偏過腦袋朝樓上望去:......安歌?!
安歌昨晚也做在了沙發上,也看到了紅酒瓶。
他會不會知道紅酒的隱意,會不會誤會什麽?!
顧琛心裡更慌了。
他對韋嘉文沒有任何意思,想到昨晚喝酒時的韋嘉文的表現甚至覺得惡心。
可安歌會怎麽想?
他再也坐不住了,雙手撐起桌子朝樓梯出邁去。
安歌早晨被鬧鈴叫醒。
昏昏沉沉地揉著腦袋從床上爬了起來。
昨晚,顧琛為他畫了一張宏偉的藍圖,讓他大腦一直處於興奮狀態,毫無睡意。
一直在想顧琛望著他認真又堅定的表情,說:“你可以的!”
還有那句:“比起尹東明,尹南,陸楓這些人,至少我絕不會害你。”
來到這個世界他最擔心安家重蹈書中慘劇,解決了一個程季皓,但還有很多不確信的因素。
還有尹南,陸楓,趙默。這些人看似要跟他合作,但心裡在想什麽他現在根本不知道。
只有昨晚顧琛跟他說:絕不會害他。
安歌揉著困倦發沉的腦袋,猶豫:要不要試著相信顧琛?
他從床上爬下來,在衣櫃裡拿出一件襯衫,一套西服仍在床上。
而後一點點脫去睡衣和睡衣褲。身體的皮膚失去了遮擋和保暖的衣服,立刻察覺到空氣中的寒氣。
他抽著冷氣,拿起床上的褲子想要穿上的時候,房間門突然開了,顧琛那尊冷神突然出現。
安歌驚愕,本能地抱住褲子遮擋身體:“你,你幹什麽?!”
顧琛表情凝重,大步走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有話跟你說。”
動作太過用力,安歌手中的唯一褲子也被震落掉在了地上。
顧琛:.....
安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