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要出什麽事了。”
沈玉樹說完這句話,面露哀傷神色,黯然失色地低下頭。
李長天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玉樹,在他的印象裡,沈玉樹一直是沒心沒肺、滿懷熱忱的沈二公子。
“我覺得,現在的爹和哥哥給我一種陌生的感覺……”沈玉樹唉聲歎氣。
李長天忽而想起那日,他躲在滿是裝著猴子的鐵籠的房間裡,聽見兩人的對話。
一人說研製出了能使人力大無窮,但是藥效過後會筋骨劇疼的藥。
而那人喚另外一人為沈王爺。
毋庸置疑,這名沈王爺就是沈朝。
李長天雖然不知道這件事和韓涯、和北狄人偷偷進入白帝城有沒有關系。
但可以肯定的是,沈朝一定在密謀著什麽。
“你爹……”李長天緩緩開口。
沈玉樹抬起頭來,小臉苦兮兮、皺巴巴的:“啊?”
李長天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說:“你之前和我說,你爹和你哥一定是好人,你如今還是這樣覺得,對吧?”
“嗯。”沈玉樹沒有猶豫,點點頭。
“那就行啦。”李長天拍拍沈玉樹的肩膀,“別想太多了。”
“你說得對!”沈玉樹有了些精神。
兩人一起回了天闕山莊,沈玉樹見李長天往木棧天橋的方向走去,不由地瞪大雙眼:“你怎麽,怎麽……”
“這就說來話長了,有機會再告訴你。”李長天揮別沈玉樹,穿過木棧天橋,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他走上閣樓,回到屋前,忽然一愣。
門前和窗前的守衛都不見了。
李長天猛地意識到什麽,疾步走到廂房前,一把推開房門。
房間裡空蕩蕩的。
燕殊不在。
李長天眼眸驟縮,一瞬間,他腦海將各種可能飛快地過了一遍,但剩下的只有慌亂。
李長天環顧四周,未見打鬥掙扎的痕跡。
他突然想到什麽,轉身出了屋子,往旁邊的閣樓飛快地跑去。
李長天兩步並一步地奔上閣樓三層,隨後毫無意外地被看守巡邏的黑衣侍衛攔下。
“別動!來者何人?”侍衛大聲呵斥。
李長天掏出李秋水的令牌,舉在侍衛面前。
幾名侍衛皆一愣,他們猶豫片刻,還是準備側身讓開。
李長天根本等不及,他撥開那些侍衛,匆匆往上次燕殊被囚禁的屋子奔去。
李長天走到屋子前,正要推開門,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呵斥:“住手!”
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快步走來,他伸手猛地推了李長天一把,沒好氣地說:“滾開。”
李長天伸手去拿令牌,卻聽那人說:“別以為郡主給了你令牌就可以為所欲為,老老實實地當個傻子你不乾,只知道成天惹是生非,滾。”
李長天一頓,猜想他是阿無,於是抬起頭,問:“燕殊在不在裡面?”
阿無冷笑一聲:“在又怎麽樣,不在又怎麽樣?”
誰知他話音剛落,李長天忽然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將他狠狠地按在了牆上。
李長天怒火中燒,瞠目欲裂,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要是敢再對他用刑……”
“長天!松開阿無!”忽然有人喊道,打斷了李長天的話。
聽聞熟悉的聲音,李長天一頓,松開阿無,退了一步,他怒氣未消,偏過頭不看人。
李秋水大步流星地走到兩人中間。
“郡主。”阿無抱拳行禮。
李秋水頷首,隨後看向李長天:“長天……”
李長天看了李秋水一眼,低頭沒應聲,目光裡有些委屈。
“長天。”李秋水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撫了撫李長天的額發,“韓大人馬上就要親臨白帝城了,倘若秦決明義子還囚你那,韓大人問起話來無法回答,你放心,姐姐答應你,不會讓人對他用刑的,好麽?”
李長天也知道如今事不由人,他不願為難李秋水,點點頭後說:“知曉了,可我……我現在能不能見見他?”
“去吧。”李秋水沒有拒絕李長天的請求。
李長天連忙推開門,快步走進屋中。
屋內,燕殊端坐在角落的一堆乾草上,雙手被繩子縛在身後,眼睛被黑布蒙住。
李長天見到他身上明顯無傷,不由地長籲了口氣。
還好燕殊只是被綁著,並未受刑。
聽見開門聲響,被蒙眼的燕殊稍稍偏了偏頭,似乎在判斷來人是敵是友。
李長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手解開燕殊眼睛上的黑布。
燕殊蹙眉,不適應光亮地眨了眨眼睛,他抬頭看去,見是李長天,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們有沒有打你?你有沒有受傷啊?”李長天著急地問。
“沒有。”燕殊看著李長天回答道。
“哎,對不起,我……”李長天苦惱地揉著頭髮。
“你無需道歉。”燕殊打斷他的話,語氣平靜。
“我……我今天出門,去了趟白帝城,給你買了串糖葫蘆……”李長天拿出那根用油紙包著的糖葫蘆,磕磕巴巴地說,“現在給你好像也不太合適……還是,還是等以後吧。”
李長天說著,收起糖葫蘆,拿起那塊蒙眼的黑布:“你沒被打就好,擔心得我心臟都快蹦出胸膛了,我先給你把眼睛蒙上,你放心。”
至於放心什麽,李長天又沒說。
他拎起那塊黑布,將燕殊的眼睛重新蒙上,隨後走出了屋子。
李秋水和阿無皆在門口等著。
見李長天走出,李秋水生怕李長天還在生氣,擔憂地喚了一聲:“長天。”
李長天拿出之前買的糖葫蘆,遞給李秋水。
李秋水一愣,接過後莞爾,親昵地喚李長天:“小傻子,走吧,一起回去,阿無,這裡就交給你了。”
“是。”阿無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李秋水和李長天一起離去後好久,阿無還杵在那,他咬著牙,將後牙槽磨得咯吱作響。
倘若離他近些,會聽見他神情恍惚,囈語般喃喃。
“憑什麽……憑什麽他就能成為你的弟弟……憑什麽不能是我,憑什麽……”
與李秋水分別後,李長天決定去看看昨日發現的山洞通往何處,他拿上繩索悄悄出了門,直到夜深人靜之時才回來。
李長天回屋後,關緊門窗,拿出黃木藥箱,將身上被石壁弄出的擦傷簡單地處理了下,隨後從床榻底下扒拉出之前藏起來的木枝,開始做火把。
夜闌人靜,李長天將做好的火把一一收起,長籲一口氣。
李長天正準備熄燭歇息,突然,他聽見有人在輕輕叩他的窗戶,一下一下,不緊不慢。
大晚上的,這聲音著實有些詭異。
李長天轉頭看向去,見窗戶外有個人在晃,人影幢幢,把李長天嚇了一跳。
那黑影自顧自地叩了幾下窗,立刻扭頭離去。
李長天連忙衝過去打開窗。
窗外已再看不見人影,但是窗台上扎著一枚暗鏢,暗鏢上綁著一封信。
李長天取下暗鏢,關緊窗戶,走到桌前,將暗鏢舉在眼前細細觀察。
這隻暗鏢長約手掌大小,粗細如手指,李長天解下暗鏢上的信,打開一開。
信上寫著短短一行字。
三日後,韓涯親臨白帝城,夜間設宴席於天闕山莊,侍衛大多調離,乃時機。
李長天慢慢將信攥在手心裡。
毋庸置疑,此人一定就是之前讓李長天去找山洞的人。
雖然不明白他的身份,但他的立場卻很明確。
他希望燕殊能被救走。
問題是這個人到底是誰?
能知道天闕山莊裡那麽隱蔽的山洞、並且對韓涯的行程了如指掌的……
難道……
李長天對這些人之間的權謀利益並不清楚,也不好過多猜測。
他燒毀信件,藏好暗鏢,吹滅燭火後躺床榻上思索著自己還要準備些什麽,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三日後,晴空一鶴排雲上,已是秋初。
白帝城內,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一片繁華之景。
街巷裡回蕩著的吆喝聲,喚的是‘太平’,喊的是‘安康’,是百姓最希望見到的天下。
而城門外,一隻不同於商賈旅客的隊伍,緩緩踏入白帝城。
那隻隊伍隨行的侍衛皆佩戴腰刀,腳蹬皂靴,身著官服,個個威風凌凌,目不斜視。
隊伍中間,是一輛暗漆鑲金紋的馬車,裡頭坐著的人,非富即貴。
知府早早就率人在城門等候,盛情邀請馬車主人光臨府邸。
但是很快有侍從傳話,婉拒了知府的邀請。
隨後這隻隊伍不顧路上行人的頻頻注目,朝天闕山莊的方向行去。
而此時,天闕山莊裡,沈玉樹剛要出門遊玩,被沈瓊林一把按了回去,關在房間裡。
“這幾天你不能在外面晃,所以千萬別離開房間。”沈瓊林說。
“行行行。”沈玉樹素來聽沈瓊林的話,雖有些不悅,但還是應了下來。
答應過後,沈玉樹不滿地抱住雙臂,問:“不過為什麽不能離開,哥你總得告訴我一聲吧?”
沈瓊林猶豫了下,說:“攝政王韓王爺親臨白帝城了。”
“攝政王?什麽人啊?很厲害嗎?”沈玉樹一臉懵。
“嗯,總之你好好待著,需要什麽就喚阿丙,我讓他在門前守著。”沈瓊林說完,轉頭要離開。
“哥。”沈玉樹突然喊住他,他猶豫一會,突然問道,“我們家之前是不是很窮啊,爹他是不是也……並非王爺?”
沈瓊林一怔,轉頭看他。
“我其實,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麽傻,很多事,我心裡亮堂得很。”沈玉樹說,“哥,你告訴我吧,總不能就我一個被蒙在鼓裡吧?無論爹爹是什麽身份,我都能接受的。”
沈瓊林沉默半晌,轉頭看向沈玉樹,語氣冷靜,目光從容。
“沒錯,爹他並非沈王爺。”
“爹曾是朝廷平北將軍,十四年前,隨驃騎大將軍一起征戰沙場,抵禦外族侵略!”
“什麽?!”沈玉樹驚得張大嘴巴,“那為什麽……”
“因為……爹爹他們打仗打輸了。”沈瓊林垂眸,雙手攥拳。
十四年前,北狄異族鐵騎犯境,皇上派驃騎大將軍率軍出征。
誰知竟吃了敗仗,損失一城。
城破之日,北狄異族下令屠城。
一時間,北狄異族在城內縱火搶掠,滿天黑煙,河水腥紅,屍首堆積如山,慘嚎聲遍地。
皇上聽聞戰報,哭歎無辜百姓,再不敢貿然出兵,決心與北狄講和,派郡主和親。
沈朝多次上書請命皇上,請求再次派兵出征,最後因說出了‘和親就是丟國’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被皇上革去官服,滿門抄家,至此家道敗落,淪為卑賤馬夫。
那一年,沈玉樹尚在繈褓之中,而沈瓊林八歲,已是能記事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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