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少年急了,站起身就要衝過去。
“嗯?”李長天也愣了一下,但還是先攔住少年,“別急別急。”
燕殊拿了碗回來,說:“此藥性寒,令妹年幼,吃了非但治不好,還會積疾。”
“這,這樣啊……”少年呆愣愣的。
“你沒帶她去看看嗎?”李長天問。
少年搖搖頭,聲如細蚊:“銀子不夠,看不起,我和大夫說了病症,直接拿的藥……”
燕殊在生病的小姑娘面前蹲下,摸了摸小姑娘發燙的額頭,隨後又是瞧舌苔,又是把脈、詢問了病症,最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燕殊回來,手裡拿著裝藥丸的瓶罐,他將藥瓶遞給少年,說:“溫水服下,一日三次,七日可病愈。”
少年欣喜,連連喊了好幾聲恩公,隨後倒溫水去了。
燕殊又找到這群流落他鄉的領頭人。
領頭人是位老者,燕殊細細一問,知曉了他們流落的緣由。
淮北大旱,天災人禍,餓殍遍地,他們為了活命,舉家往南遷移,是逃災的。
燕殊拿出銀子,分發給他們,又道:“西南在興修水利和募兵,你們去那,可以落腳安家。”
大家都感激不盡,圍著燕殊連連道謝。
離開破廟,李長天和燕殊往客棧走去,想起剛才的種種,李長天忍不住問:“原來你還懂醫術啊?”
燕殊淡淡道:“家父行醫,所以我也略知一二。”
李長天吹了聲口哨:“這麽謙虛?不愧是巡察使大人。”
“……”燕殊看了李長天一眼,說,“其實我此次奉命出行,與淮北大旱有關。”
“嗯?怎麽說?”李長天問。
“淮北大旱,朝廷撥銀十萬兩,賑災。”
“這是好事啊。”
“可是……”燕殊目光一凌,“十萬兩白銀,在運送的路上無緣無故消失了,負責運送銀兩的兵部侍郎徐大人,和三十三名錦衣衛,跟著一並不見了蹤影。”
“啊?什麽?消失是什麽意思?”李長天驚詫,“是不是被偷或者被搶了?”
燕殊搖搖頭:“先不說隨行的錦衣衛,個個都是高手,不可小覷,且說若是被偷被搶,也應該第一時間上報朝廷,可他們卻是突然全部憑空消失,了無音訊,尋不見人,尋不見銀兩。”
李長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使勁搓了搓,他問:“會不會是那個徐大人貪了這些銀子,然後偷偷跑了?”
燕殊淡淡道:“若是徐大人一人想貪,那三十三名錦衣衛,會眼睜睜看著他監守自盜嗎?若是分了銀兩,各自揮霍,可這三十四人,親眷大多都在京城,上有老,下有少的人不少,竟無一人歸家,豈不古怪?”
“古怪,太古怪了。”李長天嘟囔。
“我此行,便是去查清此事的。”燕殊道。
“這沒頭沒腦的,要怎麽查啊?”李長天忍不住問。
燕殊遙望北方,目光淡淡。
“徐大人最後一次向朝廷傳信,上報行程,是從朔方節度使府邸傳出的,我們從那查起。”
一路北上,天氣漸漸寒冷乾燥起來,燕殊和李長天落腳歇息的時候,總能看見披著貂拿著砍刀的大漢端著酒碗,說著豪言壯語。
這日,兩人在一處驛站歇息討碗水喝,剛坐下,燕殊淡淡開口:“明日就到了。”
“嗯?就是那個什麽什麽節的地方。”李長天想了半天,沒說出來。
“節度使。”燕殊開口。
“對。”李長天點點頭,“話說,這個節度使,是個大官嗎?”
燕殊點點頭:“都督,也稱總管統兵。”
“噢?”李長天感興趣地問,“防禦邊疆不被外族入侵而設的?”
燕殊面露驚訝,隨後嗯了一聲。
李長天感慨:“那不得了啊,地方軍政長官啊,不過也是,畢竟疆土遼闊,路途遙遠,鞏固邊防還是得直接駐扎軍隊。”
燕殊盯著李長天看。
李長天被他看得脊背發毛:“怎麽?我臉上有花。”
“你似乎……對兵權很有見解?”燕殊輕輕挑眉。
“九年義務教育的重要性。”李長天自豪地說。
“……”燕殊垂眸,端起碗喝水,“你又說胡話。”
“你說是胡話,那就是吧。”李長天笑道。
“手。”燕殊喝完水,將碗放下,突然說。
李長天邊打哈欠,邊將手伸過去。
之前他總忘記敷藥,燕殊看不下去,次次都親力親為地替他敷,如今倆人都養成默契了,燕殊只要盯李長天的雙手一眼,李長天就默默地伸手。
燕殊解了李長天手指上的棉布,端在眼前看,見大部分已經痊愈,傷重的手指甲已被新長的頂脫落。
燕殊輕輕捏了捏,問:“疼嗎?”
李長天搖搖頭:“沒覺得疼。”
“往後無需再包著了,也不用敷藥了,小心點別弄傷。”燕殊收拾了桌上的棉布。
“那可太好了!”李長天眼睛一亮,雙手交叉,活動了下指節。
“走吧,繼續趕路。”
“好。”
鞍馬勞頓,布帆無恙,兩人於午時到達了一處繁華熱鬧的城鎮。
城內街市熱鬧非凡,持刀俠客侃侃、小販馬夫嚷嚷、茶館酒肆裡更是摩肩接踵,時不時還能瞧見一兩個樣貌奇特的胡人異族。
李長天雖跟著燕殊,但頻頻四顧,好奇得很,看見雜耍賣藝等新奇事物,更是將脖子伸得老長。
燕殊看了李長天一眼,一言不發地將腳步放慢。
倆人牽著馬兒,走過喧鬧市井,來到城西郊外,這裡靜了不少,再不見吆喝和高談論闊。
行至一處平平無奇的四合院前,燕殊停下了腳步,仰頭看去。
李長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四合院不大,朱漆大門緊閉,安靜又透著肅穆。
“咦,那個什麽什麽度……”李長天忽然開口。
“節度使。”燕殊不厭其煩地糾正。
“對對,節度使,住這嗎?”
“嗯。”
“這可不像個總管統兵住的地方。”
燕殊看了李長天一眼,說:“朔方軍營在四十裡外,此處只是……”
“不不不,我是指,太……文雅安靜了。”李長天說。
“他是個不喜熱鬧的人。”燕殊將馬兒的韁繩綁在院外的樹乾上,對李長天說,“走吧。”
“好。”李長天跟上燕殊。
燕殊上前,拍門三下,收手靜等。
片刻後,朱漆大門被打開,一位年過花甲、雙鬢斑白、佝僂著背的老人探出頭。
在看到燕殊的一瞬間,老人露出驚喜的神情。
“趙伯。”燕殊作揖行禮。
趙伯彎著腰點點頭,隨後把目光放在李長天身上。
“這位是朋友。”燕殊說。
趙伯再次點點頭,打開大門,請倆人進來。
饒是李長天再不知這個朝代的規矩,也看出了不對勁。
往日燕殊去官府巡察,那些衙門縣令,甚至知府,都對他恭恭敬敬的,親自出來迎接,一口一個‘巡察使大人’地喊。
怎麽就這處,像是平常人家串門作客?
李長天不敢多問,只是滿臉困惑地跟著燕殊。
燕殊瞧見李長天神情糾結,道:“趙伯是這裡的管事,但是個啞巴。”
“啊?噢……”李長天點點頭,又猛地反應過來,問,“等等,管事是啞巴?”
燕殊嗯了一聲。
李長天:“……”
兄弟,你還不如不解釋,你這一解釋我更懵逼啊!!!
三人進了門屋,來到院內,院裡綠樹成蔭,中間搭著一葡萄架涼棚,安靜得落針可聞,不見一名家仆。
趙伯沒有直接領著兩人進廳堂,而是對著廳堂‘啊吧啊啊’地喊了幾聲。
忽然!數枚短鏢從堂內飛出,直衝燕殊雙目!
燕殊反應極快,一把推開站在身邊的李長天,拔出腰間的長劍,揮落短鏢。
只聽‘鼎鐺’數聲,短鏢悉數落地。
廳堂裡飛躍出一人,那人持劍揮向燕殊,燕殊抬手抵擋,兩劍相撞,爭鳴一聲。
“燕殊!”李長天被推後,迅速穩住身子,要上前幫忙。
誰知趙伯一把攔下了李長天。
李長天驚詫地發現。
這位看起來猶如風中殘燭的老人,竟力大無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