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奇。
男。
27歲。
住址並不在上海, 而是隔了遙遙兩個省。
南星一眼掃過, 抬頭問前台:“1806號房有人訂嗎?”
“還沒有。”
“那我訂一晚。”
南星拿了房卡, 把電腦上顯示的資料也拍了,邊往電梯走邊將照片發送給陶老板,如果能跟他那邊朋友查詢的資料對上號的話,那基本可以確定石八樓就是叫趙奇。
然而也不能排除“趙奇”也是假的。
這個石八樓, 已經不叫做謹慎小心,而是叫狡猾如狐。
電梯來了, 她低頭進去, 剛把照片發送出去, 背後就有人說:“星星姑娘, 大人沒有告訴過你, 坐電梯不要玩手機嗎?”
南星微頓, 回頭看去,見到邱辭, 忽然就跟黎遠跟她說的那些話聯系在一起, 邱辭為了她跟黎遠拿資料。
為了她。
南星心頭咯噔一跳,偏回頭說:“沒有。”
邱辭笑笑, 問:“你怎麽會來這?”
“石八樓之前就住在這裡。”南星補充了一句, “在18樓。”
邱辭頓覺遺憾,說:“我一直住在十九樓。”
他一說, 南星也覺得遺憾了。兩人默了一會,南星又說:“我剛訂了1806,準備去看看。”
“大概不會留下什麽線索, 這家酒店以乾淨的服務聞名,恐怕一根頭髮絲都不會找到。”
電梯停在了18樓,兩人一起出去。等到了房間門口,邱辭又停了下來,他突然想到兩人這麽進去不太好,萬一正好有人看見。
南星沒有留意到他沒跟進來,她走進裡面,床鋪得很整齊,桌椅也擺放得齊整,應該是剛剛打掃過。她拿了枕頭看,果然如邱辭所說,一根頭髮絲都沒有。
平時她覺得酒店太髒,現在覺得太乾淨。
屋裡沒有留下一點線索。
南星出來時看見邱辭倚在牆上,既不進來,又不走。邱辭見她出來,問:“沒線索?”
“沒有。”
“他住的時間不長,又是酒店,沒線索很正常。”邱辭又說,“我記得資料上面沒有提到石八樓是住在這裡,為什麽你會找到這裡?”
“資料是假的,這點你知道。所以我去找了畫師,畫了石八樓的臉交給朋友,朋友查出他叫趙奇,最近的信息顯示他住在了這裡。說起來,我去前台能查到他的住宿信息,是你哥哥幫的忙。”
邱辭略意外,又覺得奇怪,他那個不怎麽愛搭理陌生人的哥哥竟然會主動幫南星。
南星又說:“我去前台退卡,然後回陶家店。”
“嗯,我回房間。”邱辭想了想又說,“我也有些人脈,如果趙奇這個名字是真的,或許我也可以查查。”
南星點點頭,要把剛才從電腦上拍的信息發給他,才發現缺少一個步驟。
邱辭看出來了,笑說:“來,加個好友。”
好友圈裡只有陶老板一個的南星遲疑片刻,還是將二維碼交了出去。
——申請好友。
——通過好友。
——你們已經是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南星備注——邱辭。
邱辭備注——星星姑娘。
南星把照片發送給他,就去前台退房了。邱辭看看資料,又看南星的頭像——系統默認的頭像。
邱辭放好手機,覺得手機重了一點,多了一個人,當然會更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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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在回去的路上就收到陶老板的信息了,那邊的朋友又查到一些趙奇的資料。
資料發送過來,南星看的時候,還在想,如果這份資料也對不上,線索就真的要斷了。
趙奇。
男。
27歲。
現住……
信息終於吻合。
南星握緊手機,如果再不成功,她可能會被狡猾的趙奇氣死。
資料對上了,她懸浮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是什麽時候去找趙奇,南星還不能做決定。
不能打草驚蛇,否則線索又將斷了。至少要等查到更多信息後再出發,而且她還要想好各種對策。
南星回到陶家店,手機陸續收到陶老板發來的有關趙奇的資料。
原來是個富二代,現在在家族企業掛了個閑職,基本不到公司,酷愛往世界各地跑。但這兩年收了心,沒有什麽出境遊的記錄,連國內遊都少。
南星想了想,趙奇確實像一個閑著沒事做又好奇心滿滿的富二代。
如果說朱砂筆是拿來練手的,也說得通了。重點是,他從哪裡得到的朱砂筆。
南星躺在床上,看著手機發呆,趙奇的資料已經不算少,但她還是覺得不夠,或許是因為她總想著,能從資料上面夠捕捉到堂妹的蹤影,但並沒有看到。
忽然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跳出一個陌生的對話框。南星看見名字,手一震,被手機砸了臉,疼得她摁住發疼的鼻梁,忍了忍才重新拿起手機。
邱辭發來的。
也是一堆關於趙奇的資料。
同樣已經躺在床上看外面江景的邱辭一會收到了回復。
一看,不由一笑。
“。”
不知是冷漠,還是懶。
——明天我要出門做任務去了,手記得換藥,回見。
——。
拿著手機的南星沒有再看見邱辭發來的信息,她看了兩次,屏幕都沒有再亮起來。直到她睡著了,也沒。
接連兩天,南星都在陸陸續續接收趙奇的信息。白天她會遛遛狗,去陪下陶老板,晚上一個人住在陶家店。馮源也兩天沒出現了,沒拿新任務來,連影子都不見一個,南星很懷疑他是不是跑路了。
這天她又帶著大黃去醫院看陶老板,進了病房,沒有看見連日都臥在病榻上的楊大闖。她對那個雖然患了重病,卻依舊樂觀,會講笑話給他妻子聽的人印象很深刻。陶老板見她往那看,說:“早上就進了手術室,已經三個小時了。”
南星點點頭,看看他桌上,依舊沒有蘋果的蹤跡。她坐在一旁問:“你還有多久才出院?馮源失蹤了,他再不出現,我就去陰陽中介所找他。”
“大概是在給你找任務,你這活不容易找,畢竟信的人並不多。”陶老板勸著她,又說,“休息休息吧,馬不停蹄地跑了那麽多年,是時候休息一下了。”
他說著,忽然看見南星驀地一頓,回頭往楊大闖的病床上看去,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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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失敗,楊大闖死了。
手術的成功率本來就很低,蔣芬悲痛之余,並沒有責怪主治醫生。只是黃醫生心裡並不好受,再過兩個月,他就要退休了。本來醫院沒有再給他安排手術,但黃醫生覺得楊大闖的手術成功率低,換成別的醫生,他也並不放心,於是申請了手術。
結果……
手術還是失敗了。
黃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回頭看那已經沒有心跳的楊大闖,怔了許久。直到旁邊的護士叫他,他才回過神來,滿眼都是楊太太的眼淚,滿耳朵都是楊太太撕心裂肺的哭聲。
或許……換做是別的醫生來做這個手術,是能成功的。
他害死了楊大闖。
黃醫生心頭一悲,早就見慣生死的他忽然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過了半日,蔣芬在娘家人的陪同下為丈夫辦理死亡證明,準備送去火葬場。誰都沒有想到,她的三個兒子來了。
氣勢洶洶,還領了十幾個漢子一起衝到醫院,抓了個護士就質問:“外一科的辦公室在哪?黃醫生在哪?叫他出來,殺人償命!”
剛剛才恢復神智的黃醫生一聽,趕緊從樓上下來,那些漢子一見他就上去揪住他的領子,照著臉就給了他一拳,叫嚷說:“你害死我爸,庸醫!為了多賺點手術費,連我爸的命都可以開玩笑!庸醫!”
醫院的保安來了人,和鬧事的人對峙。此時蔣芬也從悲痛中醒來,聽見大兒子阿德帶著人來鬧事,踉踉蹌蹌到了大堂,見他抓著黃醫生的領子揮舞拳頭,氣得大叫,上前用力推開兒子,怒聲:“你們鬧什麽!你爸住院的時候你們不在,動手術的時候你們不在,現在你爸沒了,你叫人來醫鬧,裝什麽孝子!”
阿德急聲:“媽,這庸醫害死了爸,我這是替爸討回公道!”
“逆子!”蔣芬抬手就朝他扇巴掌,大聲說,“錢就這麽重要嗎?鬧什麽!同意手術的字是你爸和我簽的,要鬧也是我鬧,你給我滾!當初你爸要趕你出家門的時候,我就不該攔著,不該再偷偷給你還賭債!”
阿德被她推得有點懵神,生氣說:“媽,你糊塗了,你到底向著誰?這庸醫害死我爸,他得賠錢,讓醫院賠錢!”
蔣芬本來就悲痛,聽見兒子如此不講理又丟人,她又氣又急,抓了大廳裡的掃帚就朝他打。
但阿德是個壯漢,打不疼且不說,手一抓,就把掃帚抓住了,用力一扯,拽得蔣芬步伐不穩,重重摔在地上。
阿德一頓,就見舅舅阿姨全都圍了過來,指著他的鼻梁罵不孝。阿德理虧,隻好扔了掃帚,灰溜溜離開了。
蔣芬跪在地上痛哭,痛心丈夫離去,痛恨兒子不孝。
挨了兩拳的黃醫生臉頰青腫,他沒有走,也跪在一旁,想說些勸慰或者道歉的話,但是最後還是說不出口。
如果……如果是別的醫生來動手術,大概就不會失敗了。
黃醫生一直這麽想著,一生從醫,救治人命的心也跟著死了。
他的手術刀,殺死了他對醫學所有的熱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