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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記 - 第341章字體大小: A+
     
    第341章 北昌行之二十九

      阿念原本忙縣試忙的不可開交,因為除了出題,準備縣試外,學子們考完後還得閱卷啊,如出題閱卷之類,都要阿念親歷親為的。

      阿念正滿腔熱情的做縣試主考官批閱諸學子的考卷呢,家裡就出事了,把何子衿嚇個半死,因為,阿曦喝醉了。阿曦小女娃一個,自然是不會喝酒,阿曦寶寶,這純粹是上了她哥的當啊!前頭說了,阿曄寶寶是個很謹慎的性子,說他謹慎吧,他又是個好奇的孩子。阿曄也不知為什麼,現在就好奇酒是個啥東西。要說阿曄怎麼就好奇上酒了,這個原因,誰也不知道。

      可他就是好奇了。

      正趕上紀珍和興哥兒在跟著羅大儒念書,阿曄跟阿曦年紀小坐不住,他倆以前都是在朝雲師傅那裡玩兒,這回也稀奇,倆人不知怎麼嘀咕的,跑回家來了。聞道送他倆到何子衿跟前,這才回的朝雲師傅那裡。你倆就好生玩兒唄,阿曄真是啊,家裡沒有地方是他沒翻騰過的。丫環小沙看著他倆,要知道,看孩子真是對智慧與體力的雙重考驗,小沙倒是沒把人看丟,就是倆人去廚房轉悠去了,小沙跟廚房現在燒菜的張嬤嬤一說話,就沒注意,廚房地上就放著一壇酒。虧得他們娘打小就訓練他們自己穿衣裳自己用勺子吃飯,阿曄把酒罈上的布塞子拔下來,拿個勺子伸胳膊進去舀了一勺子,還把袖子沾濕半截,舀出多半勺子酒,阿曄自己不喝,他聞了聞,給他妹喝。阿曦是個傻大膽兒,聞著味兒,阿曦道,「酒。」她哥舀的,這是酒。

      阿曄點頭,一臉嚴肅,「好喝。」

      阿曦搖頭,「臭。」

      阿曄真是無師自通的激將法,說他妹,「你喝,我就服你。」

      阿曦多直性子的閨女喲,就著他哥舉著的小勺子就喝了一口,阿曦覺著不好喝要吐,阿曄一捂她妹的嘴,阿曦咕咚就咽了。阿曦平生頭一遭喝這麼難喝的東西,哇哇就哭了起來,這一哭,可算是把小沙跟張嬤嬤給驚動了。

      驚動的還不止這倆人,因為,阿曦喝了酒之後,哭了兩聲,直接眼睛發煬,不一時就暈了。阿曄一看,也嚇的哭了起來。小沙跟張嬤嬤不敢瞞著,連忙去稟了何子衿,何子衿抱著阿曦就跑朝雲師傅家去了。幸而有竇太醫在,竇太醫看了看,斟酌著配了付醒酒的藥湯來,何子衿餵閨女吃了,阿曦這才好些。竇太醫還說呢,「孩子小,可不敢給他們吃酒。」

      何子衿真是百口莫辯啊,她也不明白咋事哪。當然,她做娘的,都不曉得閨女怎麼就吃酒了,這本身就是一種失職啊。

      朝雲師傅也跟著緊張了一回,最緊張還是紀珍,紀珍不停的捏著小帕子給阿曦擦腦門兒上沒有的汗,還時不時的摸摸阿曦紅撲撲的小臉兒。興哥兒也不停的問,「竇大夫,阿曦沒事吧?」

      竇太醫笑,「無妨,吃的是燒菜用的黃酒,吃的也不多,睡一覺就好了。」

      朝雲師傅叫了阿曄到跟前,才鬧明白是怎麼回事,何子衿氣個半死,已經在挽袖子了,道,「你怎麼自己不吃,給你妹妹吃。」

      阿曄也知錯了,抽抽咽咽的,「我就是想叫妹妹,嘗一嘗,好不好吃。」

      朝雲師傅看女弟子這教育孩子的方法實在不咋地,攔了女弟子,耐心的與阿曄講道理,「你也看見了,小孩子不能吃酒,會吃壞的,非但妹妹不能吃,你也不能吃,知道麼?」

      阿曄點點頭,很乖巧地,「知道了。」

      阿曄非但心眼兒多,還有天生的警覺性,當天就不大想回家,他覺著睡朝雲師傅這裡比較安全。不過,朝雲師傅沒留他,他只得回去了,果然挨他爹打了頓屁股,阿曄打娘胎裡出來頭一遭挨揍,而且又遇上很能下狠手的爹,阿曄立刻大哭出來,一面哭一面求援,「菩薩救命,菩薩救命!」常見曾外祖母求菩薩,阿曄也求起菩薩來!

      把他爹氣的,「叫菩薩,你叫佛祖都沒用!」又給他肥屁股兩下子!

      阿曄有一樣好處,腦子快,認錯快,一看菩薩沒用,就喊起他娘來!邊喊他娘邊認錯,甭提多虐啦!

      阿念揍了阿曄一回,訓斥足有一刻鐘,把阿曄訓的跟孫子一般,方叫他反醒去了。阿曄忙不顛兒的跑了,生怕留下再挨揍。

      阿念道,「這個小沙,不牢靠,換個人跟著阿曄阿曦服侍。」

      何子衿道,「已是打發了她,連張嬤嬤也換下去了。阿曄阿曦年歲正小,我最怕他們不懂事亂吃東西。」

      阿念點點頭,攬了子衿姐姐的肩問,「嚇壞了吧?」

      何子衿點點頭,「心都快嚇停了。」

      何子衿雖然先時也氣的恨不能打阿曄一頓,見阿念打孩子又很心疼,道,「我跟朝雲師傅已是說過阿曄了,你也別太嚴厲。」

      阿念氣的直歎氣,「這臭小子,一肚子壞水兒,有什麼壞事都想著阿曦。」

      「他倆一道下生的,可不什麼都在一處麼。」何子衿道,「也不是什麼壞事都想著阿曦,阿曄天生這樣兒,就是見著什麼新鮮的果子點心,他沒吃過也從不第一個吃,總要阿曦先吃。上回,朝雲師傅那裡做了奶香味兒的八珍糕,他沒吃過,就磨唧,阿曦一嘗,特好吃,一併連他那塊兒也搶來吃了,阿曄一口沒吃上,可是跟我一番告狀。」

      阿念想想又是好笑,道,「這倆人融合一個才好。」

      「性情都是天生的,哪裡能改?」

      當真是改不來的,阿曄這麼糊弄著阿曦喝酒,結果,待阿曦醒了酒,跟她哥就又好的跟一人似的了。主要是,阿曄辦了壞事,那是想方設法的巴結阿曦來賠罪啊。連先時阿曦一直很喜歡的,阿曄繫朝天辮時用的編有小銀鈴鐺的髮帶,以前阿曄不給她的,這回為了賠罪,就送給阿曦了。阿曦性子直,也好哄,其實人家本身沒覺著啥,就是覺著酒不大好喝來著,至於她哥糊弄她喝酒的事,阿曦可能被她哥陷害的次數太多了,她,她給忘了。

      紀珍都說,「阿曦妹妹真是個好人。」

      興哥兒悄悄問阿曦,「酒好喝不?」

      阿曦往地上「呸呸」兩口,很乾脆地,「難喝!」

      阿念聽到興哥兒還打聽酒好不好喝的話,沉了臉道,「興哥兒,你要敢偷吃酒,今天怎麼揍阿曄的,明兒就怎麼揍你!」

      興哥兒吐吐舌頭,不敢說了。

      何老娘則是很心疼曾外孫子,還給曾外孫子的屁股上塗了些自己常用來搽臉的紅參潤膚膏,說是抹上就不疼了。私下與自家丫頭片子道,「阿念這打起孩子來可真下得去手,阿曄屁股都給打腫了。」

      「打一回還不用些力氣,難不成跟撓癢癢一般,那管什麼用啊。」

      何老娘聽這話就來氣,道,「你們小時候,可沒碰過你們一下。」

      何子衿道,「我們小時候哪裡發過這樣的壞水兒。」

      「小孩子可懂什麼。」何老娘始終覺著,寶貝曾外孫子受苦了。故而,很是叫廚下多燒幾個好菜給寶貝曾外孫來吃,阿曄見每天都有好吃的,就高高興興的把挨揍的事忘腦後去了。

      其實,阿曄想來也是嚇壞了,證據就是,自從那天阿曦喝酒暈過去後,阿曄每天晚上都跟妹妹一個被窩睡,早上都要叫妹妹起床,生怕他妹妹再像上次那樣睡不醒,而且,他也不再有什麼東西都給妹妹先嘗了。

      醉酒事件之後,縣試很快排出名次來,取中的學子們受一番縣尊大人的鼓勵,就得準備去府試院試了。阿念還一人發一本自己在科場上的經驗之談——他自己寫的書,以做鼓勵。

      沙河縣的縣試名次取出來,何老娘心裡惦記著阿冽,就不曉得寶貝孫子有沒有過縣試了。

      阿念看老太太擔心,遂作寬慰道,「阿冽的文章,縣試是沒問題的。」

      何老娘先是稍稍放心,又問,「那府試院試呢?」

      「府試問題也不大,院試則在兩可之間。」

      何老娘遂做一決定,明兒個再帶著丫頭片子燒香去,求菩薩保佑寶貝大孫子院試順遂。

      阿念一笑,與子衿姐姐道,「多帶些銀子,捐些香火錢。」

      何老娘擺擺手,「這個銀子不必你們出,我有。」在燒香捐香火錢這事兒上,何老娘素來大方。

      阿念道,「這是我跟子衿姐姐的心意,祖母的是祖母的,不一樣。」

      何老娘這才樂呵樂呵的應了。

      待得府試院試結束,沙河縣一共考中了八個秀才,十個童生,在州裡的名次不怎麼好,卻也不是最差。阿念還算比較滿意,對了,這裡要說一句,甭以為秀才好考,秀才一點兒不好考,整個北昌府,一年也就擇百來位秀才罷了。

      真的,秀才試,一點兒不好考。

      何老娘就眼巴巴的等著寶貝大孫子秀才試的信兒了,信兒到的很快,阿念高興的回家道,「阿念榜上有名,名列第三十七位,誒,這名次不錯。」

      何老娘一聽就樂了,連忙問,「真的?阿念你怎麼曉得的?」

      阿念笑道,「秀才試結束,州府發函到各縣,我這裡整個秀才試榜單都有。」自袖中取出秀才榜單遞給何老娘看,何老娘因前番寫書,很是認得些字,連忙細細瞧了,見阿冽果然名列其間,頓時喜的了不得,眉開眼笑道,「果然是咱們阿冽。」又掏銀子出來,讓廚下去撿著雞鴨魚肉的儘管買來,中午吃好的,她老人家請客。

      何子衿笑,「我也沒料到阿冽能考上哪,以為今年就能考個童生,不想名次還真不錯。今兒中午是得吃好的。」命丸子接了銀子去置辦酒席。

      何老娘呵呵笑,「我也沒料到,可見的確是用心學了的。」

      何子衿自不會掃祖母興致,卻也曉得,北昌府人文上欠缺一些,功名好考些也是有的。待得晚上何子衿說起這事兒,阿念卻並不這樣認為,阿念道,「也不只是好考,阿冽的文章雖不是一等,考秀才也能搏一搏的,倘是學的狗屁不通,再如何好考也考不上。一府也有上千人考秀才哪。」

      何子衿道,「我記得你考秀才時,一府能考二三百秀才出來,怎麼北昌府就只有一百位。」

      「地方與地方也不一樣的,名額都是有變化的。像蜀中,文教好些,我考那年秀才試錄了兩百四十八人,這是整個蜀中一年的秀才人數。北昌府文教尋常,秀才試的名額就少,待得秋闈也不同,如北昌府,三年一度秋闈,每科只准錄四十名舉人。一則北昌府人少,二則貢賦不同,考生人數也不同。」阿念道。

      何子衿不禁唏噓,「我還說北昌府功名好考哪。」

      「朝廷早防著這種遷戶籍往偏僻處考功名的事兒呢,想一想,這兒縱學子們念書不比中原地區,但一科只錄四十人,也都是拔尖兒的。這樣出來的舉人,去帝都春闈時方不遜於別地方的舉子。」阿念與子衿姐姐細說這當中的差別。

      何子衿自從做了縣尊太太,見識委實漲了不少。

      倒是江仁一行,二月初去了北靖關,回來時已是三月初了,阿冽同江仁一道來了沙河縣。見到阿冽,何子衿很是驚喜,笑著打趣,「唉喲,秀才相公來了。」

      阿冽剛成了小秀才,暫不適應這身份,有些不好意思,道,「姐你也打趣我。」

      何老娘見著秀才孫子更是眉開眼笑,拉著孫子的手道,「不是打趣,你原就中了的,這是實話。」又贊孫子,「比你爹當年中秀才早好幾年哪。」

      阿冽實話實說,「我也沒想到能中。」

      何老娘道,「名次也很好,你姐姐、姐夫都說你考的好。」

      阿冽笑,「這也是僥倖,跟阿念哥這種天才是不能比的。」

      何老娘道,「阿念是文曲星,你是自己努力的,不一樣。」

      阿念:說得他好像沒努力過似的。

      大家說笑一回,何子衿讓丸子去接阿曄阿曦過來,何子衿就問江仁,「阿仁哥不是說半月就回麼,如何耽擱到這時候?」

      江仁含糊道,「去之後難免各處走動一二,一來二去的,就耽擱了幾日。」

      何子衿便暫未多問,先是與阿冽說話,問他考試時的事,阿冽道,「我只當試一試,也沒覺著如何,因是就是在州府考,離得也近,我就跟平日裡寫文章做課業一樣,不想就順順利利的過了。學裡有比我課業好的同窗,考前燒香拜佛的,興許是太緊張了,反是沒過。後來考完看他答的考卷,遠不及平日課業。很是可惜。」

      阿念道,「得失心太重,反倒失了水準,你這樣就很好,放輕鬆,平日裡如何,考試就如何。」

      阿冽點點頭,很是認同阿念說的,想來這一番秀才試,也積累了一些自己的經驗,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

      一時,阿曄阿曦被接了回來,他們有將將一年沒見過阿冽大舅了,對於他們兩歲多的人生,這實在是太長的時間,以至於都不怎麼認識大舅舅了。好在,阿冽會哄孩子,不一時就把兩個小的哄熟了。

      待得中午紀珍興哥兒過來,家裡又是一番熱鬧。

      尤其興哥兒,把自己大哥鄭重的介紹給自己好朋友阿珍認識。

      直到晚上,何子衿才曉得江仁晚歸的原因,江仁歎道,「先時剛回來,正高興的時候,不好提這事。我這去北靖關,因有江姑娘一路相伴,事事順遂。不想我們這要回來時,江姑娘的未婚夫出了意外,我就多留了幾日,幫不幫得上忙的,總得盡盡心。」

      何子衿連忙問,「什麼意外?」。

      這事兒當真是一言難盡,江贏雖不是紀將軍親女,可其母江夫人完全是一代牛人,有這麼個牛人娘,江贏自身素質也不差,小姑娘生得清秀漂亮,為人也俐落爽快,紀將軍挺喜歡這個繼女,給繼女說的親事也是很不錯的親事,紀將軍手下的一名心腹先鋒官,正五品的銜,雖無甚出身,人自己有本事,江贏一成親就有誥命。

      男女雙方都對這親事挺滿意,結果,這先鋒官委實沒福,出外繅匪,把命搭上了。

      這不,定親禮還沒辦呢,人就去了。江仁留在北靖關,參加完了先鋒官的喪禮,這才回來的,故而晚了這些天。

      何子衿聽完,也不曉得要說什麼了。這親事,紀將軍絕對是好心,依紀將和江夫人的性情,江贏這般能拿出手的閨女,夫妻二人斷不會把繼女許配給無能無才的那類人。人既有本事,必受重用,既受重用,有繅匪這樣的事,自然要派去的,這不只是重用,更是立功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何子衿歎道,「真是無福啊。」眼瞅著要做紀將軍的繼女女婿了,有江夫人在,繼女女婿與親女女婿差別也不大,偏生,親事未成,人就死了。

      何子衿又擔心江贏,道,「江妹妹怕也是免不了一場傷心。」

      只是,天意若此,人死不能複生,任誰也沒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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