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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記 - 第294章字體大小: A+
     
    第294章 帝都行之二九

      梅二太太不愛聽何老娘臭顯擺,尤其是一家不如意,另一家事事如意時,見那家子臭顯擺時,當真堵心。梅二太太轉移了話題,道,「這兩回來,怎麼沒見您家姑娘呢?」因不愛聽何老娘說話,這句話還是對著沈氏問的。

      沈氏抱著三兒子,笑道,「這不是家裡想開個鋪子麼,我跟母親這裡各有各的忙,也沒那個閒心。兩個丫頭自己商量著來呢,她們這幾天淨忙這事兒了,今兒是出去看印的那宣傳單去了。」

      「唉喲,您家兩位姑娘當真能幹,是要開什麼鋪子?」

      「烤鴨鋪子,做些個小吃食,也賺個零用。」沈氏知道梅二太太不愛聽婆婆那一套,她露出個無奈模樣,道,「以前沒來帝都的時候,就聽人說,帝都居,大不易。原想著,難能難到哪兒去呢。可這不來不知道啊。我們一家子都是小地方來的,路上跟著鏢局,先是水路坐船,下了水路改坐車,一路那個折騰啊,銀子就花了不老少。待到了帝都,您看著我家這宅子敞,可這都是阿素先時置下的,就這樣,省了一筆租宅子的銀子,不然,光這筆一年少說也得二十兩吧。」

      「哪兒啊!二十兩能租這樣的大宅!」梅二太太果然一聽沈氏訴苦就來了精神,道,「唉喲,何太太,就您這宅子,先時沈大人家沒住也是租出去的,一年租金就是二百兩。」

      「唉喲喂!」何老娘拍著大腿感歎,「這麼貴!」

      「這還貴,四進大宅哩,出門就是通濟大街,通濟大街拐個彎就是朱雀大街了,這麼好的地段兒,一年二百兩是良心價了。」梅二太太看著何家婆媳,感歎道,「您家可是沾了沈大人的大光啦!」可不是麼,有什麼好顯擺的,不就是有門好親戚麼!

      何老娘不愛聽梅二太太這話,道,「這宅子是我家小舅爺給我家丫頭的!這也是我家丫頭仁義,有這福服。」

      梅二太太繼續堵心了。

      沈氏謙虛道,「兄弟姐妹間不就這樣麼,誰家好了,瞧著可幫的,幫襯一把。阿素日子瞧著寬裕,其實他四個兒子,難在以後呢。」

      梅二太太立刻道,「可不是麼,孩子多了有什麼好,一輩子操不完的心。」

      何老娘道,「不怕您不愛聽,阿素家跟您家可不一樣,阿素跟我家是一樣的,單傳好幾輩了,啥都不稀罕,就稀罕孩子,還得是兒子!兒子多了,才能開枝散葉!才能百子千孫!才能光宗耀祖啊!老話都說,不孝有三,無後有大呢。」何老娘對兒子的事感觸頗深,對梅二太太道,「就拿我家說吧,我多疼我家丫頭啊,可家裡也得有孫子才行,我媳婦這才給我生了三孫子,我一點兒不嫌多,就是生五個孫子,我勒緊褲腰帶我也得養啊!就得孫子多,這日子才興旺!」

      梅二太太初時聽何老娘說話還有惱怒,可聽到最後不由歎氣,「老太太您說的容易,五個孫子,我倒是有五個孫子,一個孫子再給你添倆重孫,這就是十個重孫了,以後吃飯都難。」

      「吃飯如何會難呢!孩子們自小就得養好了,小時候學著念書,倘是念書的料就叫他一心一意的念,倘不是那塊料,識得些字,就得提前打發他出去學個手藝,有個一技之常,以後再怎麼無能也餓不著。」何老娘道,「難不成生一個就要養一輩子啊!孩子小時候養他是應當的,待大了就該他們養咱們老的了!難不成,養小的不算,還得給他養兒子養孫子?世上哪兒有這樣的理?」

      何老娘對梅二太太道,「都說您最懂道理的人,如何會這般想?就說我們丫頭她爹吧,自來性子最好,外頭那些營生是做不來的。一門心思念書,念到二十上,中了秀才。中秀才後,我家雖沒什麼營生,丫頭她爹也知道給學子們做擔保,這也能每年得些銀兩。再者,沒賺錢的本事,他也知道節儉,不亂花錢。我這媳婦也會精細的過日子,我家日子便還過得。還有我家阿念,念書時一年二十四兩的束脩,但每年書院考試他都是第一,書院第一獎五十兩銀子呢,還倒賺二十六兩。這孩子也是個老實的,吃穿上從不挑剔。我家就這家境,孩子們也就是如此了。我家阿冽俊哥兒,也是自小就啟蒙念書的,都是本分老實的孩子。我就不信,這樣的孩子,以後能沒個過日子的本領?孩子們大了,好的壞的,就得叫他們自己想法子過日子去。靠父母何時是個頭呢。」

      梅二太太雖心下仍有些嫉妒,也知何老娘說的在理,道,「您老人家有見識哩。只是,說著容易,做著難哪。」

      「這有什麼難的?」何老娘都不知道梅二太太難在哪兒了,她都奇怪梅家那老一大家子人,怎麼就能把日子過得這樣的鱉樣。

      梅二太太唉聲歎氣的告辭了。

      送走梅二太太,何老娘才與沈氏念叨道,「看這梅二太太訓家裡小妾訓的跟小貓似的,怎麼過日子上這般不精道,那麼一大家子人,該找活計的找活計,該找生路的找生路,人多,該興旺才是,怎麼到她家反過成這樣?」

      沈氏笑,「她家也不是沒錢,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算計,吃穿一路官中的,沒人往上交,只知道往兜裡撈錢,這如何會興旺?反是耗乾了祖宗手裡那點老底兒。就拿今科春闈前燒香的那事兒吧,她家一添就是一百兩銀子的香油錢,那銀子是梅家庶女的嫁妝銀子,誰個會在乎?別看二太太這麼唉聲歎氣的,她在家裡管著一大家子的吃用,那一百兩銀子的香油錢就是給她兒子捐的。那庶出的姑娘,是大房的。她家事兒多了去,這二太太,現下瞧著衣裳儉樸,私房銀子肯定不少。」

      何老娘卻是鼎鼎的瞧不上這號人,道,「這算什麼本事,不去外頭算計外人的銀子往家裡摟,光在家算計祖宗那點兒家業!怪道她把日子過成這等狗屎樣!」

      沈氏道,「您以為梅二太太外頭沒產業?」悄與婆婆道,「梅家太爺那輩兒也頗是分了些祖產,這些年,就給這梅二太太當家當的,祖產都進她私房了。她外頭也有鋪面兒出租呢,只是不敢叫家裡知道,只說是自己的私房。可我聽阿素媳婦說,她當年陪嫁有限的點兒東西,梅二老爺不過是個員外郎,一年薪俸有限,現下梅二太太手裡的,多是管家管來的。」

      何老娘瞧不起梅二太太,卻也好奇,「她家大太太就不說話?」

      「沒用。二太太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大太太是太爺的外甥女,這管內宅都是女人的事兒,梅家老太太自然是偏著二太太了。再加上梅大老爺沒個功名,梅大太太在家也說不上話。」沈氏不比何老娘愛出門,卻是把街坊間的那點子事兒打聽了個差不離,比何老娘消息靈通百倍不止。

      何老娘撇撇嘴,很不認同梅老太太這般偏心眼兒,道,「這不是讓倆兒子坐下仇怨麼?等以後他倆老的蹬腿兒去了,這兄弟倆就完了!還能有什麼情分!」

      「哪裡還敢說情分?他家大老爺都為這個鬧好幾回了。」

      何老娘直搖頭,道,「真個糊塗的老婆子。」與沈氏道,「咱們阿冽俊哥兒他們,以後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別叫兄弟間生出嫌隙來。這做兄弟啊,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你看看你跟阿素,你姐姐跟咱家,雖說離的遠,可一見面就覺著親,以後孩子們之間也能有個照應。我看他們做官啊做生意的都講究個人脈,與其在外認識去交往那些個陌生人,先把自己兄弟親戚的交往好了,豈不比外人強?」何老娘道,「是灰就比土熱,這老理,再錯不了的。你看梅家吧,這梅二太太再怎麼會算計,她家啊,好不到哪兒去!心不正,銀子來路也不正,這樣的財運,長不了。」

      沈氏道,「母親說的是。」

      婆媳倆說著話,周婆子來問中午燒什麼菜,何老娘道,「有什麼燒什麼就成,天兒熱,吃清淡些,燒條魚吧,孩子們見天的出去忙活,也累呢。」

      周婆子就去忙了。

      何老娘很快沒空理會梅家那點子破事兒了,因為自家烤鴨鋪子開張了。

      定了八月初一的日子,因國孝期間,也不允許有什麼音樂啥的,說到這個規定,何子衿都不知道現下帝都那些娛樂場所是不是要關門歇業一年了。反正因這規定吧,鋪子開張鞭炮都沒放一掛,不過,烤鴨鋪子也有招,因為每天烤鴨,那味道,簡直是香飄十里。

      何子衿提前印了傳單,這個主要是因為她舅在文化界,對於印刷業也比較熟,何子衿印了兩千份傳單,雇傭了街上的小子去派發,有折扣,第一天一折,第二天二折,如是累積,到第十天就不打折了。

      這法子相當老套,但佔便宜的心理,古今相同。

      再加上何子衿這宣傳到位,烤鴨鋪當天就感受到了帝都人民的熱情。

      幸虧這鋪子有嚴格的開鋪子時間,且只供應中餐晚餐,就這樣都鮮把大師傅的手腕累腫了。

      阿念還特意帶著同僚們去吃了一回,雖則人多,阿念提前跟子衿姐姐說了,預定下包廂,翰林諸同僚也吃的很是滿足。胡文還一人贈一隻烤鴨,連帶著荷葉餅、甜醬、蔥白絲,都給的足足的,用店裡特意定制的高大上的印有蜀地烤鴨的紙袋裝好,一人一份。

      大家都謝了阿念一回。

      阿念自然客氣還禮。

      烤鴨鋪子就這麼熱熱鬧鬧的開了起來,阿念在翰林的差使也很順利,就是有人知道他娶了菊仙姑娘之後,還八卦的問他,「菊仙姑娘還養花不?」

      阿念道,「內子與那綠菊緣分已盡,已是不養了。」

      烤鴨鋪子這邊兒忙起來,胡文見天兒的過去,親自張羅生意。尤其眼下就到八月十五中秋節,就是平頭百姓走禮,也要買二斤果子點心的什麼的,走禮的節日,鋪子生意也格外好。就是烤鴨鋪子也烤了幾樣月餅,開始是客人結帳時送一包嘗嘗,有覺著味道好的自然會回頭買。

      鋪子這裡忙活起來,這頭一年的秋收也到了,入秋田裡稻米收割,雖則何家是主家,但也是有一番忙碌的,與佃戶分賬什麼的。還有,何子衿得過去瞧瞧土質,看看明年留種的花田,再有,也得留出塊菜地來,明春種菜來著。反正是各處瑣碎的一通忙。

      再有,中秋同僚之間也要走個禮,好在翰林之間走禮也很有約束,並不會太過貴重,也就是月餅點心什麼的。何家收到許多月餅,同是也送出許多月餅,何老娘還慶幸呢,「這有個吃食鋪子,真省不少事兒。」何家送出去的月餅,都是自家鋪子裡烤的。

      何恭阿念翁婿也收到翰林院給每位翰林發的中秋節禮,除了月餅,還有些火腿鹹肉乾果,反正是滿當當的一人一籃子。除此之外,還一人有十兩銀子的過節銀。

      何老娘見東西直樂,更甭提見著銀子了,笑道,「真是實惠,東西也都是當吃的東西,瞧著不差,中秋省得買肉了。要不都要當官兒呢,這當官兒了,過節朝廷都會發東西發銀子呢。好!好!」

      沈氏對倆兒子道,「看到了吧,好生念書,待以後你們當了官兒,也是有這些節禮發的。」

      阿冽道,「我們中秋沒節禮,但是會有蹴鞠比賽,姐,三姐姐,你們去看吧!」

      何子衿忙的,也好長時間沒關心她弟了,問,「唉喲,阿冽,你還進了蹴鞠隊啊!」

      「那是!」阿冽道,「我在咱們縣就是有名的蹴鞠好手!」

      俊哥兒也說,「我哥見天兒放學還得練半個時辰的蹴鞠,回來洗腳時,那腳就跟在糞坑裡刨出來似的。臭死個人!」

      「知道啥!這是爺們兒的味兒!」阿冽教育俊哥兒。

      俊哥兒道,「爺們兒就是臭腳味兒啊!」俊哥兒不知道是不是小名兒裡有個俊字的原因,平日裡就特愛乾淨的一小孩兒,似是有些小小潔癖。他與哥哥阿冽都住西廂,二人以前是住一間屋的,但隨著俊哥兒長大,漸漸展露了自己的審美與潔癖,他再也忍受不了他哥那大咧咧的生活態度,如今家裡房子寬敞,他就強烈要求自己一間。然後,每次去俊哥兒的屋子,甭看人家年紀小,那屋子收拾的,簡直一絲不苟。

      阿冽也十分瞧不上他弟那臭美細緻勁兒,說他,「你小屁孩兒,懂個甚!」

      俊哥兒白眼,跟他姐說,「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一群人追著個球玩兒。」

      阿冽就強烈要求家裡姐姐們過去看他蹴鞠比賽,胡文就說了,「阿冽你怎麼不邀請我啊!」

      阿冽道,「想也知道,中秋時阿文哥你肯定最忙,就是娘跟祖母也得忙著過節啊預備什麼的。這要是人人都有家裡人過去給加油,就我沒人去看,多沒面子。你說是不,阿文哥?」

      何子衿很樂意參加這活動,一口應下,「放心吧,我跟三姐姐一準兒去!」

      三姑娘笑,「我帶著重陽,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

      何老娘道,「我那天也沒什麼事兒!」

      阿冽十分高興,道,「祖母,你要沒事兒,你跟三姐姐她們一道去唄!我就盼著人多才有聲勢!」

      「成!」何老娘歡喜應了,她自從給書院小學生做過講演後,就對書院充滿好感,何況孫子上的是官學哩。

      何老娘還說俊哥兒,「你小時候可喜歡看你哥蹴鞠了,那時候你阿念哥在學裡也會蹴鞠呢。」

      俊哥兒道,「那肯定是我年少無知。」

      阿冽直接握起拳頭就要捶俊哥兒了,何老娘忙攔著大孫子,不叫打架,還說了,到時讓俊哥兒一道去給阿冽加油。連帶著何恭阿念,中秋節也放假的,都一道去看阿冽蹴鞠比賽。

      待到中秋那日,阿冽一下子就在班裡出了名了,主要是,他帶來的啦啦隊員太多了,簡直是把父祖姐弟三代人帶了去,除了他娘得在家照顧老三,全家都出動了。

      全官學,就他家這樣全家支持官學的蹴鞠運動。

      何家在給蹴鞠隊加油的時候也十分來勁,喊得特大聲,尤其何老娘,那帶著蜀地川味兒的一口帝都話,直把周圍人笑倒一片。

      阿冽他們的對手隊有一少年,給何家這口音笑的,一下子把球頂天上去了。要知道這年頭的蹴鞠跟何子衿後世的足球並不相同,這年頭蹴鞠講究除了手之外的身體部位頂球而球不落地,兩隊分列左右,中間立一球門,世稱風流眼。在球不著地的前提下將球度過球門網中的「風流眼」為勝。

      何家人真是加油有勁啊,還碰巧阿冽的隊還贏了。何老娘十分歡喜,笑道,「這蹴鞠頂的可真好!」又邀請孫子蹴鞠隊的成員,道,「來我們家裡玩兒吧,今兒咱們勝了,該好生慶祝一二。」

      蹴鞠隊隊長是個高瘦的俊秀少年,道,「這怎麼好打擾。等下回,我們收拾好了,再去拜訪。」

      何老娘笑,「就是平常到同窗家去玩兒,不用這麼正式,還請安啥的,無妨無妨。」

      官學裡都是官宦子弟,這年頭官宦之家別個不說,禮數是十分講究的,人家還是婉拒了。何老娘把孩子們都誇了一通,鼓勵他們下次再努力,這才一家子回去過中秋了,待回家與沈氏道,「官學就是不一樣,孩子們可有禮數了。」

      沈氏給婆婆奉上茶,問,「可踢贏了。」

      「贏啦!踢得可帶勁兒了。」中秋的日子,天氣已經開始冷了,因是看了蹴鞠回來,何老娘臉上還微微見汗,心情亦是極佳,吃口茶,潤一潤喉嚨,何老娘笑,「特別好看,咱阿冽還進了一個球呢。」何老娘跟沈氏說寶貝孫子踢球如何如何了不得的事。

      待阿冽洗去一身臭汗回來,何子衿問,「阿冽,那蹴鞠隊隊長叫什麼名字啊?」

      阿冽道,「姓褚,叫褚越。」

      何老娘道,「個子長得高,白白淨淨的孩子,特懂禮。」

      阿冽忙道,「褚大哥蹴鞠也玩兒好,他可會玩兒,我有好些招術都是他教我的。」看得出對褚氏信服又祟拜。

      大家說一回阿冽的蹴鞠比賽,就到了傍晚,吃團圓宴賞月的時候。

      胡文還沒回家,在鋪子裡忙呢。三姑娘把重陽裝戴的暖暖和和的抱出來,何老娘摸一把重陽身上的棉衣點點頭,「嗯,挺厚實。」又笑,「咱重陽去官學也很會拍巴掌給阿冽鼓勁兒呢。」

      重陽現下聽得懂些大人話了,聽到有人誇他,立刻又揮舞著小巴掌拍了兩下,逗得大家都笑了。

      胡文中秋是大家快賞完月,他方回的家。

      三姑娘早令廚下預備著熱水呢,見丈夫回來,忙服侍他去梳洗。胡文洗個澡才出來一家子賞月,何老娘很是心疼,直叫胡文注意身體,胡文笑,「做這吃食鋪子就是這般,越是過節越是忙,有的忙才好,不過是累些。要是沒的忙,才是著急呢。」

      何老娘笑呵呵地,「是這個理。」

      過節鋪子裡客人多,帝都別個不多,貴人最多,一個賽一個的脾氣大,也就虧得胡文這玲瓏性子,不然換個人不一定打理得過來。

      這蹴鞠比賽,原以為就是官學孩子間的遊戲呢。沒想到,隔日上學,阿冽傍晚臉上竟帶了傷回來,家裡人不得問他呢。阿冽可能是到了青春期的緣故,還不肯說。

      他不說,這事兒也瞞不住,俊哥兒早伶伶俐俐的把他哥出賣了,道,「是那個姚節,他也是蹴鞠好手,就是上回中秋蹴鞠比賽,說都怪咱家人口音怪,害他蹴鞠分神,這才輸了比賽,跟我哥打好幾回了。我哥也沒輸他,還有阿玄哥他們哪,咱們人多。這回是他倆單打,他鼻子被我哥打破了。我哥也挨了兩拳。」

      何老娘道,「唉喲,怎麼還打架啊,不就蹴一破鞠麼,也值當的?」

      阿冽道,「什麼叫蹴一破鞠啊!我早看那小子不順眼!見天的仰著腦袋看人!我今兒是客氣,不然,把他下巴敲下來,讓他抬那麼高!」

      沈氏訓他,「你給我老實點兒,叫你去官學是念書的,又不是叫你去打架的!把書念好,那鞠蹴不蹴的也無妨。」

      阿冽哼哼兩聲,一看就是面不服心也不服,於是,被沈氏罰晚上不許吃飯。

      阿冽晚上也沒吃,就是夜宵吃了平日兩倍。

      沈氏還與丈夫抱怨一通,道,「阿冽不省心,學裡那些小子們也淘氣。你去說說他,這上學,得把心放念書上!」

      何恭「哎」了一聲,過去與兒子談心,還沒談幾句,阿冽吃飽喝足的就睏了過去。

      何恭笑笑,把兒子在床上放平,脫了衣裳,蓋上被子,就回屋同妻子交差去了。沈氏就等著吃信兒呢,問,「如何了?」

      何恭一本正經,「說知道錯了,跟我認錯特別的誠懇。」

      「這還差不多!」沈氏同丈夫道,「阿冽俊哥兒都大了,你得多留心他們。兒子就是不比閨女省心。」

      「孩子小時候誰沒打過架啊。」何恭沒太放在心上,就是他這樣的老好人,小時候也打過架,何恭道,「慢慢懂事也就改了。行了,這也晚了,咱們睡吧。」

      夫妻二人安歇不提。

      何家沒把這事兒當回事兒,就像何恭說的,男孩子難免打個架啥的,卻沒想到第二天姚家還帶著姚節過來道歉了,把何家都鬧懵了。

      何家有幸看到姚節下巴朝天式的道歉,臉上兩塊烏青,還一幅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樣,頭髮也不好好梳,別人都是正正經經梳一髻,他得梳個歪的,然後,用那種「向你道歉是瞧得起你」的口吻道,「你家何冽昨兒還把我鼻子打破了,我流了半碗血!」

      何家集體:這是道歉?

      礙於男人們當差的當差,去鋪子的去鋪子。何老娘做為當家人就得出頭,道,「要不,我送你碗豬血糕補補?」

      姚節當下便跳腳起來,瞪圓了眼道,「我,我那是人血!」

      何老娘哈哈笑,拉他坐下,笑與姚家人道,「一點子小事,哪裡值當親自過來。男孩子們,哪兒沒個磕磕碰碰的啊!」

      與姚節來的是姚家管事,那管事很是抱歉的模樣,向何家作個揖,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何老娘問姚節,「你怎麼沒去上學啊?」

      姚節還是那幅欠扁樣,道,「沒見我這臉給你家何冽打的,我這還能去麼,多丟臉啊!」

      「我家阿冽嘴上也傷了,不照樣去上學。」

      「那是他臉皮厚。」

      何老娘:真想抽這小子兩巴掌。

      何子衿對付小孩兒向來有一手,一面縫著手裡的棉袍,一面道,「這跟臉皮厚不厚有什麼關係,你不去上學,就有面子啦?別人還得以為你給我們阿冽打的起不來身哪。」

      姚節皺著張豬頭臉琢磨一下,可不是麼,立刻跳起來,帶著管事走了。走之前,還跟何家放話,「我可是道過歉了啊!」

      姚節大搖大擺的走了,何老娘想了想,自家丫頭片子道,「那姚小子,怎麼瞅著有些缺心眼兒啊!」

      何子衿笑眯眯地,「小孩子家,正是要面子的時候呢。」

      當天傍晚阿冽回家,何老娘問起阿冽那與阿冽打架的姚小子可去學裡來,阿冽心情不錯,「嗯,下午去了。」雖然阿冽嘴巴上也還傷著,但看到姚節臉上傷的比他更重,阿冽就很高興了。

      何老娘問,「沒再跟你打架吧?」

      阿冽一幅牛氣哄哄的模樣,「他敢麼?我下回不捶掉他的牙!」

      何老娘:我怎麼覺著我孫子也是個缺心眼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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