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他們被藍色包圍了。
外面的光從海面照射進來， 這樣看起來水是藍色的。
榮貴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 作為一個沒有見過水的內陸出生長大的小孩子， 他不明白海水是藍色的，因為他從水管裡接到的水明明是透明的呀~
捧在手裡是透明的，接在碗裡是透明的，他最多接了一桶，還是透明的。
那時候他就很想去看海呀。
可惜在他之前的世界， 這個願望一直沒有實現。
不想，一直實現不了的願望， 隔過許多年，在遙遠的未來實現了。
海水先是淺藍色的，光從外面打進來，就變成了更淺的顏色。
他看到了魚群。
五彩斑斕的魚群！
大概是這裡經常有車輛通過的緣故， 這些魚並不怕人，在「天路」周圍游來游去，它們不吝嗇對人類展現著它們斑斕的美好身軀~
海水又深了一些， 顏色也更深了一些，之前那些細小魚兒組成的魚群開始消失， 周圍的魚體型變大， 然後，長相也開始沒那麼講究了。
然而它們游泳的姿態卻更加美妙！
之前的小魚太小了，而且行動異常迅速，榮貴往往還沒有看清它們游泳的樣子，它們就瞬移到下一個地方了！而這些大魚則不同。
它們更像是靜態的， 榮貴可以清楚的看到它們魚鰭在水中的微微擺動，以及魚尾的配合。
等到他看到第一條鯨魚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被震撼到了。
他先是看到了白色，一開始他甚至沒有意識到那是一個白肚皮，直到白色漸漸消失，對方的尾巴從他頭頂經過。
「哇……」緊緊貼在天窗上，榮貴被這條巨大生靈與生自來的美感震撼到了。
他看到了鯨魚群。
這裡的海水已經很深了，如果不是「天路」內自帶的燈光，這裡應該已經是一片漆黑了吧？
不……
不對……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不驚動這些海底生物，「天路」內置的燈光並不十分亮，僅僅讓通道內的人看到通道附近景象的程度，然而，這裡並非是全暗的，雖然非常微弱，在燈光的映襯下似乎更微弱了，然而——
仔細觀察著，在行駛到更深的海水內、通路內的光再一次調暗之後，榮貴發現了這裡果然並非一片黑暗。
他看到了光！
綠色的光！
非常非常熟悉，綠瑩瑩、綠幽幽……他看到了水中一顆顆頂著小蘑菇的……
地豆？！
在這種地方看到自己的老朋友，榮貴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梅小梅！你快來看啊！外面那些是不是地豆啊！？」榮貴趕緊把小梅拉過來了。
於是貼在天窗上的大臉變成了兩個。
兩個人一起湊在小小的天窗上，用力往外看了。
「嗯，是地豆。」種植地豆的小能手‧梅鑑定完畢。
榮貴就覺得更不可思議了。
「原來地豆真的能在水裡生長啊……」榮貴讚嘆道。
「地豆很好活，隨便種都能活，就是大小質量會因為環境呈現巨大區別。」小梅說著，停頓了一下：「我之前只是根據它的特性猜測它能夠在水中成活，能夠在海水中、還是深海海壓下生長，卻也是現在才知道。」
難得有書上都沒有介紹過的事情，他看向外面那些地豆的目光也就更認真了些。
一開始只是零散飄在水中的一兩顆地豆而已，就像水母一樣飄在水裡，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生長的。
稍後，他們看到有魚過來吃了其中一顆地豆，然後另一顆地豆就落在了那條魚的身上。
頂著一顆發光的小蘑菇，那條魚慢悠悠遊走了。
很快的，他們又看到了其他身上頂著地豆的魚。
這些深海魚似乎很喜歡地豆，看到漂浮的地豆就會朝它們撞過去，小心翼翼的，企圖把這顆地豆黏著在自己身上。
於是榮貴越往深處走，看到的魚身上就越醜，魚丑就算了，它們身上的「地豆大衣」卻越發的華麗，簡直就和貼水鑽一樣，雖然不到閃瞎人的地步，可是看起來也越發像個大燈泡！
榮貴驚呆了——
旁邊的小梅顯然也沒想過深海會是這樣子的，薄薄的嘴唇也微微張開了。
「天路」內的燈光進一步調暗直到關閉，外面地豆的光芒也就越發明顯。
與此同時，控制台旁邊的收音機——小黑也開始「說話」了：「大家現在看到的天空海深海特有的景色，海水內發光的物體是一種植物，這種植物是近幾年出現在這片海域的，它並不存在於水內植物譜系之中，學者們分析它們應該是外來種，由一種陸地生根莖植物變種而來，由於原生種名字已不可考，所以學者們便將生長在這裡的這種植物命名為費巴頓海菇。」
「作為極少數能在深海環境生長的植物，天空海菇非常受海底生物的歡迎，它們喜歡用它來妝點自己，由於費巴頓海菇只生長在這片海域內，所以也只有這裡的魚才有這種習慣。」
「身上擁有越多費巴頓海菇的魚越受到同類異性的歡迎，也更加被敵人恐懼。」
「費巴頓海菇不但可以幫它們抵禦外敵撕咬，而且還可以招徠更多的小魚，在小魚進食天空海菇的時候，它們可以狩獵小魚作為自己的食物。」
……
……
「……這麼華麗的深海魚只有這裡才有，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拍照留念哦~」
熟悉的男聲，榮貴的嘴巴一下子張大了！
「鄂尼城的電台DJ！」他立刻認出這個聲音了！
「哎呀！他原來跑到這裡工作了嗎？」
再次遇到老朋友，榮貴驚喜不已。
不過來不及驚喜更長時間，他很快囧了：
「哎呀~我們地豆怎麼變成費什麼頓菇啦？」
「以及……」
「地豆怎麼會長到這裡呢？」榮貴歪著頭，他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
這種只有小梅的故鄉才有的植物，由於口味普通產能不高早已被其他地區拋棄的作物……如今在這裡長出這麼一大片地豆，是不是……是不是說明……
小梅的鄉親們曾經在這裡出現過？
把地豆不小心掉到海裡了，然後長出了一大片？
如果不是他們，那這裡的地豆是被誰帶進來的？
榮貴滿頭問號，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前方的海域內，忽然游來了一條簡直可以用龐然大物來形容的魚。
身上掛滿發光的地豆，它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座潛艇！
比之前見過的鯨魚還要大，這條魚游過來的時候，原本停留在這片海域的魚全都逃走了，可想而知，這條魚大概是這片水域的老大了！
果然——
「大家現在看到的魚屬於遠古種，幼年期生長在淡水中，快要成年的時候才會到海水中來。」
……
「他就是在幾年前出現在這片海域的。」
「現在他是這片海域當之無愧的霸主。」
「我們叫他費巴頓。」
「沒錯！費巴頓菇的名字就是從他的名字而來！」
「費巴頓最喜歡費巴頓菇啦！」
……
……
……
接下來電台DJ的聲音榮貴再也聽不到了。
半晌後，榮貴忽然側過頭來，對小梅道：「小梅，當年我沒有看到它的長相，不過小梅你是見過的。」
「你仔細看看，這個大傢伙不會是……」
「很早很早以前，我們離開故鄉時，喂過的那條大魚吧？」
腦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原本對這條魚並沒有太在意的小梅一下子將視線移向眼前的大傢伙，仔細觀察了一分鐘，小梅用一種古怪的語氣道：
「真的……是它……」
真的是當年河水中僥倖逃過一命、唯一一次沒有被他殺掉的大魚！
這條大難不死的魚居然跑到天空海裡了！
它是怎麼過來的？
小梅腦中瞬間塞滿了問號。
「小梅，你說……」就在這個時候，榮貴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來：「這些地豆不會是它帶進來的吧？」
「當年我們可是著實喂了不少地豆給它哩~」
靜靜地將臉貼在天窗上，榮貴最後總結道：「又見到你了……」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說著，榮貴還隔著天窗朝大魚招了招手。
巨大的牙齒便從他們頭頂猙獰而過。
小梅腦中的問號在看到大魚從自己頭頂緩慢經過的時候，忽然全部消失不見了。
腦中的畫面全都換成上一次見到這條大魚時的景象。
不是自己獨自一人與大魚搏殺時的血色記憶，而是和榮貴一起當做車子的一部分，艱難前行的記憶。
明明是非常艱辛的記憶，現在想想，居然是美好的。
非常非常美好。
只有兩個人，帶著全部家當，在黑色的海水中，綠瑩瑩的地豆一顆一顆從不小心打開的車門裡落下去……
「小梅，那條魚還跟著我們嗎？」
「你說……它會不會是餓啦？」
「你說它會不會是吃了掉下去的蘑菇，游上來找蘑菇啦？」
小梅記得當時榮貴說的每一個字。
那個時候榮貴的身體還非常初級而破舊，發聲系統比不上現在的好，可是他說話的聲音仍然是好聽的。
「你再丟一盆蘑菇餵牠唄~反正我們的蘑菇還很多。」
真的很好聽。
勾起嘴角，小梅微微笑了。
然後他就什麼也不想了，不去想大魚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那並不重要，就像他和榮貴。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又怎麼想得到，兩個人居然相互扶持，走到這裡來了呢？
只要活著，生命裡似乎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重要的是好好享受當下的緣分。
於是，微微笑著，小梅靜靜欣賞起外面貼滿華麗地豆「水鑽」的大魚來。
珍惜的享受著他與這條大魚命運般的重逢。
他很好，而外面那條大魚……
呵呵，也很好。
大魚緩慢的從他們頭頂經過了，搖著尾巴，它向更深的海域潛行而去。
小梅與它的緣分時光就此結束。
而通道內再次亮起燈光，在體貼的讓乘客們欣賞完海底魚群之後，車輛再次統一提速，車群抓緊時間，向另一個海面疾馳！
他和榮貴的新生活也就在那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