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接連兩股大力，如同刀劈流水，自中分開了擠得滿滿當當的人群。

　　人群向兩側倒去，紛紛轉頭朝力量傳來的方向看著，看見一前一後兩道身影風一樣沖了出去。

　　他們的目光，忍不住朝這兩道身影追隨過去……

　　只是一晃眼睛，從攝像頭裏看見的人就不是西木，而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了。

　　手機螢幕裏的宿鳴謙當即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乘坐的飛毯已載著他咻地沖進戀愛吧APP中，同時間，銀白色的螢幕彈出來，整行文字直接出現，Ask發來警示：

　　“載體手機已被竊取，有關機風險，突然斷電或會損傷意識，請暫時呆在APP中不要離開。”

　　宿鳴謙眉頭皺了起來：“西木呢？”

　　Ask：“正追蹤小偷。”

　　宿鳴謙敏感抓住問題關鍵：“你現在還能看見西木？你能通知西木不要著急追蹤小偷，免得發生意外嗎？”

　　Ask：“我可以通過附近電子設備進行通知，但通知成功概率不大於6.37%。”

　　宿鳴謙又問：“你是怎麼看見西木的？”

　　Ask：“我連接了公眾網路，連通了這個地鐵站的所有電子眼。”

　　宿鳴謙提出要求，他不放心：“我也想進去，我要看見西木。”

　　沒有新的內容出現在銀白光屏上。

　　光屏上微微閃爍的光，就像Ask正在計算與評估。

　　短暫的靜默，宿鳴謙再度出聲：“Ask，我知道你能辦到這一點。滿足我的要求，因為是我創造了你。”

　　等待著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額外漫長。

　　宿鳴謙一直看著銀白色的光屏……終於，光屏上再次閃現文字：

　　“請前往地鐵入口處。”

　　宿鳴謙照做。他走出房間，通過庭院，來到地鐵站。

　　“請刷卡，即將進入公共網路。”

　　他一步跨入，身周有短暫的漆黑，接著，一層薄膜忽然出現。

　　那像是從自己身體裏頭浮現出來的，先是個人形的輪廓，緊接著飛速充氣，變成了個巨大的透明的球，表面不時閃過變幻的光澤，宿鳴謙置身其中，如同被大泡泡裹住了。

　　隨後，黑暗褪去，光芒出現。

　　一個巨大的藍色空間出現在宿鳴謙的面前。

　　一扇扇閃爍絢爛光芒的窗戶懸浮空間之中，一道道縱橫交錯，猶如立交橋也像蜘蛛網的藍色滑道連接窗戶之間。裏頭還有一條條的長長短短的銀魚，定睛一看，那是一行行資料流程。

　　包裹著宿鳴謙的球體出現在滑道上。

　　宿鳴謙感覺一股力量自身後傳來，他像個保齡球似的滑過滑道，來到一扇窗戶之前。

　　他下意識朝外一看，看見大型看板，一台台娃娃機飲料機，格子似的小店鋪，很長很長的電梯，以及密密麻麻的人群。

　　我正透過地鐵電子眼向外看去。

　　宿鳴謙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連忙在人群之中搜尋，立刻發現了栗說星的身影！

　　***

　　栗說星在地鐵站內一路狂追！

　　這是個有四條地鐵交匯的大型地鐵樞紐處，地下通道非常非常長，人流量非常非常大，栗說星牢牢盯著前面的身影，使出了全身的力量窮追不捨，眼看著距離一點點拉近，只差最後一步——

　　但是他們跑到了電梯處。

　　人群一波湧入，將兩人再度隔開。

　　紅帽子一衝衝到了電梯半段位置，而栗說星被擠在了電梯的入口處。

　　紅帽子喘著粗氣，回頭遞給了栗說星一個得意的眼神。

　　栗說星腦子裏搖搖欲墜最後一根神經也崩斷了。

　　他兇狠回視對方，試著擠下去，擠不動，左右一看，驀地沖到了電梯旁邊的一排取款機前，從口袋裏掏出銀行卡挨個塞進機器裏，再挨個輸入密碼取錢！

　　他的舉動已經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拿著喇叭的地鐵工作人員已經趕來，但還沒來得及開口，手中的喇叭就被奪走了。

　　栗說星搶走喇叭，抱著從好幾個機子裏取出來的十萬塊錢砸在地上，用喇叭通知站內人員：“前面下電梯的人群裏有個紅帽子搶走了我的手機，我懸賞一百萬追回手機，我在電梯上邊，現在我面前就有十萬塊錢！誰幫我把手機帶回來，我現場給你十萬，餘下還給你九十萬尾款！”

　　他繼續扯著嗓子，無比氣憤地喊道：

　　“周圍拿手機的都對我拍，送我上熱搜！老子放話在這裏，不管紅帽子你跑到哪里，我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把手機奪回來！！！”

　　短短停頓。

　　周圍的人下意識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滿足栗說星。

　　被搶走的喇叭的工作人員大驚失色，生怕栗說星腦子一抽就抓起來錢來向下灑，趕緊沖上來按住栗說星：“冷靜點，你冷靜點，不要搗亂公共交通秩序，搗亂交通秩序是要負責任的！”

　　栗說星反手抓住工作人員，情緒很激動：“我要報警，我的手機被偷了，這支手機對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你明白嗎？趕緊抓住那個偷手機的紅帽子——”

　　他不死心的再度向電梯及下方看去，希望能夠看見一點紅帽子的蹤跡，也希望有人抓著紅帽子過來，可惜底下似乎微微有所騷動，但並沒有人來到他的面前。

　　工作人員不斷安撫栗說星，並不動聲色隔開栗說星與其腳下鈔票：“先生你放心，先不要激動，你說的手機被偷的事情，站內軌警已經通過監控發現了，也鎖定了嫌疑犯。偷竊你手機的嫌疑犯是個屢屢在此作案的犯罪團夥中的成員，他們慣用的伎倆就是一對出動，合作作案，身上有標誌物的人先偷竊受害者手機，再飛快轉移給現場同夥，如果在偷竊過程中不慎引起了受害人的注意，剛好可以憑藉身上標誌物吸引受害人的注意，幫助攜帶贓物的同夥快速逃離現場……”他拉拉雜雜地分析了一堆，總算說到了重點，“所以就算先生你追到了紅帽子，也找不到手機，對方肯定已經將手機轉移了……”

　　這個過程中，栗說星沒有太留神工作人員到底在說什麼。

　　他一直探身朝下張望，試圖在人群之中找出紅帽子。

　　可是沒了標誌性的物品，挨擠的人群實在找不出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偷。

　　栗說星失魂落魄。

　　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軌警已經找到了栗說星，並將栗說星帶進辦公室。

　　此時的栗說星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栗說星：“員警同志，我要報案。”

　　員警很嫺熟地說：“我明白，你先來填個筆錄，是手機被偷竊了吧？”

　　栗說星：“這不是偷竊，這是綁架！”

　　員警安撫：“嗯，我們知道你內心的著急，但是綁架和偷竊還是有距離的，是兩個不同概念……”

　　栗說星繼續：“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們。”

　　員警：“是找回手機嗎？你放心，記錄在案的案子我們肯定會努力追蹤的。”

　　栗說星沉穩道：“不，我想要你們幫我發佈一則懸賞通告。”

　　員警：“懸賞通告？”

　　栗說星：“對，我要懸賞一百萬拿回我的手機。誰將我手機完璧送還，我就給誰一百萬。我說到做到，可以先把懸賞金額放在警局內。”

　　員警：“……”

　　他手中記錄的筆停了下來，片刻，抬手示意旁邊的輔警送上杯熱水。

　　他神態比之前和藹了不少，將裝著熱水的杯子往栗說星方向推推，說：“情緒還是有點緊張吧？不要著急，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把比較重要的支付帳號都給凍結了。”

　　栗說星冷冷道：“支付帳號可以凍結，別的不能凍結。”

　　員警疑惑：“還有什麼別的？”

　　栗說星：“我住手機裏的老婆。他綁走了我老婆！”

　　***

　　公共網路的世界裏，宿鳴謙置身泡泡之中，一路滑過高低轉彎的藍色光軌，追蹤在一扇扇電子眼窗戶之後，望著窗戶外的栗說星。

　　他聽見了栗說星說的一切，心中泛起了漣漪一樣的甜蜜，嘴上卻小小抱怨：“西木太衝動了，其實我什麼事也沒有……”

　　一行文字閃現在泡泡的透明壁上。

　　Ask：“長時間暴露於公眾網路將使未知危險出現概率提升，請及時回歸APP。”

　　宿鳴謙已經確認了西木的安全，這回他沒有堅持，最後看了一眼絢爛一如海洋的網路世界後，就隨同Ask回歸APP。

　　回到APP中，宿鳴謙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問Ask：“現在西木的手機是什麼狀態？”

　　Ask：“關機。”

　　宿鳴謙：“能啟動手機自啟程式嗎？”

　　Ask：“可以。”

　　宿鳴謙：“自啟。”

　　Ask：“自啟成功。”

　　宿鳴謙：“判定周圍環境。”

　　Ask：“環境安全。”

　　宿鳴謙再度站了起來：“我去桌面看看。”

　　通過熟悉的通道，宿鳴謙再度來了桌面，他謹慎地進入照相機，打開攝像頭向四周掃視一眼，發現自己正呆在一間頗為雜亂老舊的房間裏，附近有很多關了機的手機。

　　宿鳴謙：“小偷是否還在房間中？”

　　Ask：“兩分鐘前出門，在三分鐘內回來的概率為87.9%。”

　　三分鐘時間，夠了。

　　宿鳴謙記得栗說星追小偷的時候，手上是沒有的提著物品的，他先給地鐵站打了個電話，明確說出自己在那條線路的哪個車廂丟了隨身物品，請乘警幫忙留意；接著掛掉電話，再撥打定位到的最近分局的報警電話。

　　宿鳴謙：“我要報案，這個號碼的手機失竊了，但我已成功定位到手機的地點，我能否加上警方的微信，將手機地址即時發送給警方？”

　　警方：“……”

　　第二個報警電話也很快結束。

　　外頭傳來了一些響動，似乎有人要進來了。

　　宿鳴謙抓緊最後時間，打了家裏的電話，想給栗說星報個平安——可惜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通，而“啪”的一聲，門被推開，有人回來了。

　　Ask立刻讓手機螢幕暗下。

　　宿鳴謙藏身暗處，聽見有交談聲從外頭傳來。

　　“你看了微博熱搜了嗎？什麼#上海一男子地鐵站內丟手機，揚言百萬懸賞#，對了，今日沙雕新聞上邊也出了，和熱搜的標題差不多，說#上海男子丟手機，現場撒錢十萬請人追#”

　　“……”

　　“這個沙雕就是今天追我追著跑了半條地鐵站的那個人吧，還說什麼把老婆還給他。”

　　“……”

　　“之前我給你的手機在哪里？我們把手機拿了還給他，把一百萬拿來，一人五十萬。”

　　“……”

　　“你怎麼不說話？”

　　幽幽的聲音響起來了。

　　“一百萬兩個人分，不如一個人拿。”

　　二十分鐘後，員警追尋定位信號破門而入，竟看見犯罪團夥大打出手，彼此鼻青臉腫，倒伏在地。於是今日沙雕新聞最終定格為：

　　“男子懸賞百萬追手機，竟引小偷團夥窩裏鬥，主動報警發定位，互相扭打爭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