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救災募捐
朝廷現狀如此窘迫, 張兆旭感情這是, 討好來了。
先前犯下大錯,叫陛下難免記恨在心, 於是此次趁家國危難,出來替朝廷籌款。
倒是聰明, 打的好算盤。
宋問撓頭想了想:「他剛剛不是從我店裡出去的吧?」
李洵艱澀道:「……他就是。」
宋問輕笑:「喲,想要借我的花, 獻他的佛?」
李洵看著茶面的熱氣, 問道:「先生您想怎麼辦?」
「沒用的,他的心思大家豈會不知?若是大家真不願意,他還能逼迫別人不成?朝廷如今最怕什麼?還不是民怨?別是河南那邊還沒安穩下來,京師先亂了。」宋問手指旋著杯子道,「他來這裡, 不過是假意示好罷了。或許能有些成效, 不過,幫不了太大忙。」
李洵:「那先生……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宋問笑道:「怎麼說?這不是你們朝廷的事情?」
「朝廷內部如今爭論不休。」李洵放下茶杯說,「錢還沒有籌到, 先把修整運河的銀子撤回來了。米還是有的, 正準備運過去。可是誰來押送,也沒有結果。」
於百姓來看, 這是滅頂的天災。而這滅頂的天災, 對不相關的人來說, 卻是一個大發橫財的好機會。
所以為官發財, 當為兩道。一個想賺錢的人, 若是沒有底線,永遠不會是一個好官。
也是因為信息不透明,制度不嚴苛,中間可以剝削做文章的地方實在太多了。這默認的多了,就成了慣例。
宋問道:「大梁政治清明,御史公等人,想必不會讓他們爭論下去,無所作為吧。」
李洵:「實在問題很多。糧食數量有限,加之這兩日暴雨,就算是選定了押送的人,後面也很難清楚。走水路危險,走陸路太慢,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還沒需要治澇,各種問題已經層出不窮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絕不是簡單的事情。
宋問大抵明白李洵的意思了,翹起腿道:「所以呢?」
李洵看她這姿勢,不由就想到書院的時候。不知為何有些心虛。硬著頭皮道:「所以,幾位大臣提議,既然朝廷原本糧食就不多,不如直接去臨近河南的州縣購買,然後命人押送過去。這樣方便,也不用再轉道。京城派去負責的人,也可以輕裝趕路,這樣安全些,也更快一些。」
宋問:「所以,朝廷還是缺錢?」
李洵點頭。
宋問摸著耳朵,沉吟片刻,又道:「然後呢?」
李洵嘴唇微張,稍稍錯愕,看著宋問,而後垂下眼。
話已經說得這麼直白,宋問還不接嘴,李洵心裡自然清楚她的意思。
李洵沉默片刻道:「是學生為難先生了。」
李洵原本覺得宋問在各方都有聲望,煽動力又強,她若領頭出面,或許會有辦法。
可是,她畢竟不是朝廷中人。朝廷上下有數千上萬官員,比她有錢的,更是比比皆是。
她已經幫助過百姓許多次,不計名利,方有今日的聲望。可是,最後她得到了什麼?奉旨為廚?
變成如今這樣落魄的模樣,又有什麼理由,要她繼續慷慨相助?
他若是宋問,難免心有不甘。
朝廷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麼去苛責一位步步退讓的普通書生呢?
李洵知道,自己如果說得更明白,名為懇求,實則逼迫。他還是不願意。
總不能次次,都要宋問出手。難道沒了宋問,他們就無路可走了嗎?
李洵抬手一抹,擦乾了桌上的茶漬,然後對著宋問恭敬一施禮。
宋問頷首。
李洵到門口拿了傘,朝她告辭,從茶樓出去。
宋問看著他離去,嘆了口氣。
他今日過來,或許是奉命來說服宋問。只是,探出了口風,就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
如果宋問是他,多厚的臉皮,也能開得了口。
若是能救千萬人,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他不願意為難宋問,卻不知道,走一條彎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一直不出聲的林唯衍皺著眉毛,糾結問道:「你真的不答應他嗎?你缺錢嗎?」
「出錢的方式有千千萬萬種。能幫到別人,我是很高興。可是。」宋問回過身說,「今天張兆旭來過了,我就不樂意了。」
「那怎麼辦?」林唯衍措詞片刻,開口勸說:「雖然我也時常可你賭氣,但是我從來不因為賭氣誤了大事。」
宋問聞言驚道:「喲!你還跟我賭過氣?」
林唯衍:「……」
於是林唯衍跟她展示了一下什麼叫賭氣,他起身走開了。
第二天,第三天,宋問都準時守在茶樓裡。
雨勢稍稍小了一些,偶爾下場細雨,大半都是陰雲。就是濕氣太重,呆著覺得很是沉悶。
孟為也來找過她,和她聊了些當下的境況。只是他知道的不如李洵的多,想得也不如李洵深。他的煩惱不大一樣。
兩人坐在茶樓最角落的位置,這裡風小。孟為扭捏著在椅子上磨蹭,試探道:「先生,您看,我想作為隨行官員,跟著去押送稻米。」
宋問趴在桌上,審視著他:「你?」
孟為小心道:「……我。」
宋問一個大喘氣,點頭贊同:「還挺合適。」
孟為受寵若驚,激動道:「真的嗎先生?先生您這樣覺得?」
宋問抽出扇子拍他的手:「放開。」
孟為先生大喜,緊跟著又是大悲:「唉,我想去也輪不到我。我父親帶不了我。」
宋問笑道:「這是什麼意思?誰父親帶他去了?」
孟為:「丁有銘啊!他父親已經確認了能帶他去。」
宋問點頭。
畢竟工部右丞,負責水利,是工部最拿得出手的技術人員。若是他要去,那朝廷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宋問說:「其實河南道那邊很危險。先不說何時會發水,百姓情緒不好安撫,就容易出亂子。功績輪不到你們這些小輩,罪責肯定就擔在你們身上了。」
孟為天生容易讓人親近,不是那些官員疏遠。的確更為合適。而且這是他們第一次做實事,找孟為那心性,想來非常期待。其他的事,算不了什麼。
果不其然,孟為道:「這算什麼?千難萬險,也是要去的呀。」
宋問輕笑點頭。
旁邊那桌人道:「宋先生,不如您和我們講講,這治理黃河水患,究竟都有什麼問題,又應該怎麼做?」
一眾人跟著起鬨。
他們來這茶樓,正是因為關心這水患的事。因為有一批商人,剛從河南趕至長安,正就在這裡,也想知道這長安的安排。
宋問笑道:「各盡其職罷了。」
「說說吧,先生。」
「是啊,先生講課吧。反正您也過來了,不如還是授課吧。」
「先生大才,做廚子實在可惜。」
他們這邊吵鬧,張兆旭帶人從門口走進來。
茶樓裡安靜了片刻,皆望向門口。
張兆旭清清嗓子,問道:「你們掌櫃的今日回來了嗎?」
宋問聽見聲音,大聲應道:「我!」
張兆旭循聲望去,就見宋問手舉茶杯,從座位上轉過了身。
她一口飲盡,然後重重拍在桌上,起身朝他走來。
張兆旭看清她的臉,略微錯愕。
他原本以為宋問該是個尖嘴猴腮的小人模樣才是,沒想到臉面白白淨淨,五官端正俊秀,看著倒是不錯。
呸!小白臉。
張兆旭鼻翼微張,升起一股看見仇人的憤慨,還是深吸口氣,壓了下去。
張兆旭朝他抱拳:「你就是宋先生?」
宋問打開扇子道:「我方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不喜歡回答同一個問題兩次。也不喜歡,明知故問的人。」
張兆旭咬牙,心生厭惡,還是繼續道:「在下張兆旭。」
宋問摸摸下巴:「不認識。」
這句不認識,叫張兆旭怒火膨脹,直衝頭頂。
他始終以為,自己與宋問,或有舊恨。不然為何非置他於死地?對方卻輕巧一句不認識,擺明了從未將他放在眼裡?
旁邊書生看見張兆旭陰晴不定的臉,好意提醒道:「宋先生,這位是國師家的公子,張公子。」
「哦……」宋問呲了口氣,顯然還是沒有想起來的樣子,說道:「原來是張公子?何事指教啊?」
張兆旭身後的小廝咳了一聲。張兆旭道:「想必宋先生已經知道,黃河下游堤壩坍塌,數十年難遇的大澇作難一事。百姓正煎熬在水深火熱中,不知先生如何看法?」
宋問點頭,指向眾人,悲痛道:「我們正為此愁心。」
「宋先生這樣講,那張某就放心了。」張兆旭走近一步,朝著裡面眾人抱拳道:「若是愁心,不如一起出份力才是。」
宋問搖頭道:「人力微薄,杯水車薪,還是得靠朝廷才是。我大梁泱泱大國,想來自有辦法。」
張兆旭:「早聞先生豪情壯志,縱是杯水車薪,也能一解燃眉之急。何況,宋先生的茶樓,是這長安最興盛的一家。哪能稱得上杯水車薪?」
張兆旭仰頭,在茶樓中間走了一圈。
眾人默默看著他。
張兆旭說:「長安商人,為此事慷慨解囊,出力不少。先生如此淡泊名利之人,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無論那個世界,都不乏道德綁架。
可是群眾是愚昧的,只要出現了聲音,就難免會影響別人的想法。
張兆旭這話說得挺端正,又說得聽絕。
宋問的生意,是全長安最好的,那出錢,自然要是最多的。否則討不到好,還要遭人置喙。
而什麼才算多呢?這就很難說了。
張兆旭還是道行太淺。他笑著的表情裡,帶了一絲得意。只是眾人現在都看著宋問,沒有留心他。
看他那樣子,這番話應該是準備很久了。
宋問卻等了他很久,可算是來了。聞言展顏一笑,拍著扇子上前道:「自然。『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此次天災,哀鴻遍野,宋問聞之涕下,實在推辭不得。」
茶館眾人拍手叫好:「先生這話說得好!」
宋問抬手一壓:「只是,宋某有個更好的想法。」
張兆旭心生戒備,問道:「什麼意思?」
眾人側耳恭聽。
宋問笑道:「不如來個眾籌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