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又是標題
宋問是中午去的, 去的時候, 茶館外面幾乎已經被人擠滿了。甚至街上都擠了不少。
金吾衛不得不過來維持治安,卻不敢將人轟散。便將他們壓下去, 強行空出路來。
於是街道兩邊, 便排開長長的兩條隊伍。
這人可比宋問想得還多一點。只是,裡面看熱鬧的也太多了。宋問簡直哭笑不得。
屠夫商戶和攤販, 甚至還有幾名婦人,都跟著排了進來。看著一臉茫然,還搞不清楚狀況。
眾人見她過來,紛紛同她問好。
林唯衍在前面給她開道,帶著她突入進去。
茶館裡面還好,因為是照著位置放人進去的。
宋問站在門口, 回身道:「諸位不要再等了。從即日起,我每日都會在這裡講課。過兩日這裡人少了,大家就可以來聽課了。不必急在這一時, 都散了吧。」
眾人點頭應是, 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還在等在外面,朝著門口張望。
宋問回頭看了一眼,也沒辦法。過去敲了敲櫃檯,對正在整理單子的跑堂道:「天氣冷,外面風大, 去給他們倒杯熱茶。」
跑堂問:「什麼茶?」
宋問:「有什麼泡什麼,劣茶就不要了,大家都是讀書人。」
跑堂應了一聲, 過去喊人泡茶。
宋問呼出一口白氣。中午還好,早上是真冷。不知他們是從什麼時候起等在外面的。
林唯衍奇怪道:「這麼多人?進不來為什麼還不走?」
「沒人走,他們也不會願意走。」宋問笑道,「總覺得自己走了,是吃虧。可是其實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沒什麼用。」
茶館裡的人也早就開始等她,緊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宋問粗粗一掃,發現許多人都很眼熟,像隔壁酒館的掌櫃就擠在人群中。
宋問詫異道:「掌櫃你……也要參加科考?不做生意了?」
他不是沒讀過幾年書嗎?
掌櫃搖手道:「不不不,我來替我兒子聽聽,待以後轉告他。」
「為何不讓他自己來?這樣轉告難免有所紕漏吧。」宋問說,「他要是現在有事,你也可以讓他以後來。我也不是只講今天的。」
掌櫃搓著手笑道:「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記住的。等他出生了,我再轉告他。」
宋問:「……」
宋問咳了一聲,撩起衣袍,坐到最前方的椅子上。
前面擺著是一張木桌,一壺熱茶,甚至還有一塊扶尺。
她抽出手中的摺扇,握在手裡,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說書的。
不過從某種意義來講,她也的確像是說書的。
宋問微微張唇,眾人屏息以待。
宋問見林唯衍坐在櫃檯後面,捧著店裡的碗正吃著,脫口而出問道:「都吃了嗎?」
眾書生一口氣哽了回去,紛紛點頭道:「吃了吃了。」
「那就好。」宋問拍著扇子道,「這裡雖然是一個茶館,但說了是講課,所以還需要大家注意一下聲音。否則坐在後面的人,可能是聽不到的。」
眾人稱是。
宋問正色道:「首先我必須要大家明確一點,我能教給諸位的,也不過是一些技巧。而所謂的技巧,都是基於自己文才底蘊上的修飾。能科舉及第者,靠的還是自己。妄圖一步登天的,投機取巧的,現在就可以回去了,因為我幫不了你們。你們若是想要走要得更遠,只會比現在更加的辛苦。」
宋問說:「沒有任何努力是白費的,你們也不必為自己過去苦讀而感到可惜。我知道在座有些人,心裡認為我的幾位學子,高中進士是名不副實。」
眾人立馬搖頭,這事兒還不能認。
「我只這樣一說,真或假不必爭辯,自己心中有數即可。」宋問道,「但是在此,我要著重澄清一點。假使外面傳的有十分,那麼真正可信的只有一分。這一分或許是錦上添花的地方,但絕不是他們及第的原因。不然我雲深學子,不會只有十名進士。」
「而所謂的行文結構,究竟是什麼?我知道你們很感興趣,今日來此,也就是為了這個。」宋問一手壓在桌上,笑道:「我也開門見山吧。這件事情,我只用一堂課就可以說清楚。你們便會明白,它有多簡單。」
眾人虎軀一震,這麼快講就重點了?
宋問瞥向桌上的扶尺,覺得不拍實在是心癢難耐。於是就抓過,往桌上一敲。沉悶而厚重的聲音響起,將前排的人帶得眼睛一睜。
喲!這感覺委實好。
宋問道:「我們說寫文,為得是什麼?策論,論得又是什麼?自然是為了讓看到這篇文章的人,能清楚明白的知道你想寫什麼,想說什麼。詳略不當,意義不明,就是對文章沒有把控力。或許你的確有思想,可是你無法傳達出來。」
「假使你做過官,寫過公文,那或許心中會有所度量。寫策論,不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寫出來,而是應該將重要的事情寫出來。可是我想多數人,都沒有這個機會的。」宋問道,「所以,我幫你們規範結構,只是讓你們心中有個概念。但是千篇一律的文章裡,能脫穎而出的,還是真正有思想的人。」
宋問端起茶,悠悠抿了一口,然後再拿起扶尺,繼續敲了一下。
眾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只想催著她盡快往下說。
宋問回味了一下茶香,終於繼續說:「思想是從哪裡來的呢?從你的見聞裡,從你的閱歷中。」
「所以我說,要想做得更好,就要更為辛苦。因為我支持學生學的雜。不必學的精,但是於萬事,於外物,要有一個最起碼的見解的與認識。」宋問,「這次課,我和你們講行文結構,之後幾日,我也會講這個。但是再之後,我就不會。我可能會跟你們說算科,也可能跟你們講明字,或許還有天南地北的事情。」
宋問將之後的事情,都清楚的交代了一遍。在眾人急得牙咬咬,就快忍不住的時候,才終於開始切回正題,說結構。
她現在手上只有一份和李洵拿的例文,讓他們互相傳閱,然後一面不急不緩的講解。
不過就是一些簡單的方法。和他們標明了一下,什麼叫重點,什麼要取捨。
然後教他們如何列大綱,如何控制住內容長短。
再對著例文講解了一番。最後重新選了個策論的題目,讓他們嘗試列出一份大綱,互相間探討。
真講起課來,時間是過得很快的。宋問也說得很累。
中間休息了一陣。在學生中間巡視,查看他們的成果。
這次的學生,真是老幼皆有,且資質高低不同。她只能深入淺出,以後再慢慢篩選。
一個半時辰後,宋問說完了,便站起身,準備離去。
眾人還坐在位置上,互相向討論。
宋問走去櫃檯,讓跑堂把李洵的文章貼到牆上,或是託人寫到牆上也可以。然後帶著林唯衍走人。
宋問走到門口,眾人紛紛讓開一條路開。緊張推搡中,有一名年輕人不慎被擠了出來。
他神色有些慌亂,站穩腳跟,匆匆又退回到人群裡。
宋問看著他的臉,回憶了一下道:「你是……太學的學子?」
那人臉色微便,轉身即跑。林唯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領將人拽了回來。
書生大驚道:「你們想做什麼?」
宋問敲扇拍在林唯衍的手上:「不要如此無禮。」
太學的事情,除卻朝廷及當日加試的考生外,無人知曉。那些考中進士的儒生,多少識趣,自然不會將此事大肆宣揚,徒惹麻煩。
是以眾人不大瞭解其中關節,只以為連國子監的學子都過來聽課了,那便也是認為宋問比國子博士還要厲害了吧。
書生抓著自己的衣領扯平,皺眉道:「我不是來偷師的,我只是路過而已。」
「你在外面站了這麼久,也沒休息過,想必是累了。我請你喝杯茶吧。」宋問笑道,「其實你想聽,可以儘管來聽。好學上進,永遠不會是一件丟人的事情。我也不是一個很厲害的人。『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那學子愣了愣,歪頭朝她看去。先前以為她是個咄咄逼人之輩,沒料到她現在如此謙遜有禮。
「這裡的人,都是來聽課的。只不過這兩日,人有些多,你們可能搶不到位置。再過個三兩天就好了。」宋問面向眾人,放大聲音說道:「這間茶館,向所有人開放。有向學之心的,我都歡迎。」
外間一陣讚頌。
「課講完了,諸位現在可以進去喝杯茶。不用客氣,我請。」宋問朝眾人抱拳道,「也多謝諸位關照。宋某先行告辭。」
都說恃才難免傲物,宋問顯然一點也不。她才華橫溢,卻平易近人。她尊重每一位來此的文人,且禮賢相待。
她如此客氣,他們又豈可能厚顏?
宋問在眾人目光中上了馬車,摸著下巴道:「我要去找工部。史上第一冊流通教材書,即將面世。」
林唯衍:「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