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君子報仇
翌日,朝廷便迅速頒出公文。
由戶部主管,清點街道商舖。
封鎖官道,招攬商賈。正式著手商業街。
消息一出來,宋問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唐毅。
唐毅正捧著一盆從村民手中買回來的瓜苗,來回翻轉觀察。
守門僕役進來稟報:「殿下,一位叫宋問的先生來訪。」
唐毅手一抖,險些將盆栽摔下去。
他匆忙將東西塞給聞樂道:「快,快藏起來!」
聞樂捧著那盆瓜忐忑道:「藏哪兒呀?」
唐毅:「別讓他看見的地方。就藏我床底下去!」
「好嘞!」聞樂應了一聲,埋頭直衝向唐毅的寢居。
僕役看傻了眼。
唐毅朝他一拂袖:「讓他進來。」
僕役躬身道:「是。」
轉身出去放人。
唐毅重新在上首端正坐好,深吸口氣。
手指順著衣擺理了一道,然後搭在膝上。
門口便已傳來宋問蕩漾的喊聲:「殿——下~~」
唐毅:「……」
宋問轉著摺扇到他面前,瀟灑一抱拳,笑道:「三殿下,別來無恙啊。」
唐毅頷首。
他們應當不是很熟稔的。
唐毅一臉嚴肅問道:「何事拜訪?」
「說來也短。」宋問自顧著坐到他身旁,小聲道:「昨日太子殿下來找我了。」
唐毅偏頭:「有何事?」
宋問說:「我發現太子殿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
唐毅:「怎麼?」
宋問:「他來找我,說要給我介紹一下,商業街的事情。然後請我吃飯。」
唐毅:「……」
宋問道:「於是我稱讚了他的才華,然後拒絕了他。」
唐毅默默扭過頭,眺望遠處。
第一次,有些同情他這位弟弟。
不過,他也同情自己。
宋問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露齒微笑:「再然後我就決定,來找你吃飯了呀!」
唐毅將她的手揮開,閉著眼睛推理了一遍她的邏輯。
失敗了。
「這跟你要來找我吃飯有何關聯?」唐毅絕情拒絕道,「不去。」
宋問一手撐在桌上,朝他那邊靠去:「我來找你吃飯,是因為前兩天的事情。」
唐毅脊背一僵,又挺直了一些。嘴裡悶哼道:「嗯?」
宋問抖著腿,高深道:「一切皆如我所料,所以我來找你了。」
唐毅:「到底什麼?」
宋問:「隨我一同前去。」
唐毅:「去哪裡?」
宋問攤手:「自然是去縣衙啊。」
「去縣衙做什麼?」唐毅五官一皺,扭過頭道:「不去!再也不去!」
宋問:「誒?不去怎麼報仇?」
唐毅疑道:「你和他也有仇?」
「那倒沒有。」宋問很有自知之明道,「不過他可能,即將跟我有仇。」
「都什麼和什麼?」唐毅心情煩躁,很堅決的重複:「不去。你自己去。你走吧。」
這般大的火氣?這不是還耿耿於懷嗎?
「你不去我還去做什麼?」宋問道,「他將你拒之門外,我也頗為氣憤。所以,才來找你組團報仇的呀。」
「他將我關在門外,那是我的事。何況!」唐毅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只是恰巧不在而已,並非拒我於門外。」
這麼愛面子。
宋問無語,搖搖手道:「成成成,你怎麼說都成。我為了君臣綱紀,看不慣他的所作所為成嗎?可是商業街那事兒,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如今終於順利施行了,怎能不到他眼前晃一晃,給他堵堵心?」
唐毅偏頭一想。
才發現她指的是商業街,不是嫁接的事情。
不過有點道理。
「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啊。」宋問握拳道,「就是這份期待,才讓我樂呵到了今天。殿下,您不是要讓我失望吧?」
唐毅鬆了口風:「那你想怎樣?」
「他如此貪財,要他難受,自然是要誆他一筆。」宋問往手心裡砸了一拳,陰森笑道:「把他喊春風樓裡大吃一頓。帶上我那一幫吃貨學生,不信吃不哭他。」
唐毅哼道:「他怎麼可能會答應?他怕是連見你都不肯。」
「我說去請他吃飯就成了。」宋問昂頭道,「你不懂,他一定會答應我的。」
唐毅斜眼道:「小人得志。」
宋問挑眉一笑。
唐毅扭頭,對外面喚道:「聞樂,去將我那件新制的披風拿來!」
縣衙內,縣令張炳成看著桌上的一疊公文,怒火中燒。抓起硯台往地上狠狠砸去。
那上好的歙硯,瞬間便裂做兩半。
張炳成怒吼道:「這宋問,究竟是誰!!」
宋問是很想回答他的。
她不過是一個,曾被他攔在門外,等待著,創造奇蹟的少年。
衙役正巧走進來,稟報導:「老爺,門外有一位叫宋問的人求見。」
來的這般巧合,張炳成倒是很想將人抓了出口氣的。
「不見!」張炳成怒道,「他竟然還敢來?叫他趕緊滾!不然就大牢裡見!」
「且慢!」一旁主簿攔著他道,「老爺。我覺得,這事應該尚有轉機?」
張炳成吼道:「哪裡來的轉機!難不成你還真去御史家毀契不成?這少了一大批的商舖,如今如何與戶部解釋?他們定會懷疑是我中飽私囊!」
主簿腹誹道:你倒是想。可惜沒這本事。
主簿道:「老爺莫急,或許這宋問,是主動來交還的也說不定。」
張炳成緩出兩口氣:「哦?」
「老爺您看,太子上奏這事,連您也不知道,這宋問一升斗小民,又如何會知道?她來這裡高價租了那麼多的商舖,怕本是想討好您的。誰能想到朝廷會變卦,反弄巧成拙了。」主簿上前一步勸道,「他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又來找您。還明知您是在氣頭上?老爺,您還真得去見他。指不定他這次來,就是來向您示好了。」
張炳成回過味來,點點頭。心中倒也定下些許。
下側衙役接著道:「他是乘的三殿下馬車來的,三殿下或許也來了。」
張炳成瞪眼:「他又來做什麼?」
趙主簿道:「這三殿下如今,找您也無事,怕是跟著宋問一起來的。」
「這宋問竟是三殿下的人?」張炳成揮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一併打發了!」
趙主簿道:「老爺,老爺且聽我說。這宋問初來京城,怕是不知道京城的狀況。可能見三殿下出身權貴,便巴巴貼了上去。可這奏疏是太子提的,宋問既然與三殿下交好,便不可能與太子交好。更說明了他不可能知道商業街的事。那我們先前的猜測,應當是對了八¨九不離十。」
張炳成聽在耳裡,揪著手指,很猶豫啊。
一邊,是大把的銀子和商舖。
另外一邊,是他那倔強的驕傲。
趙主簿再接再厲:「老爺,這宋問來找你,或許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想再送您個人情。您只要見他一面,這些煩心事便可引刃而解。不管他說什麼,儘管敷衍兩句,不必全然答應。先將這邊的事解決了,又有何關係?」
張炳成咬牙拂袖:「此人真是愚笨之極!你看看他做的這些事啊,哪件是做成了的?討好討好,他這麼笨的人,討好了我,又能做成什麼事!」
趙主簿阿諛道:「是是是,老爺說的是。」
衙役小聲問道:「那……見還是不見?」
張炳成很是嫌棄道:「見!」
那衙役領命跑出去,沒多久又跑了回來,道:「老爺,人已經走了。就留了這封信。」
張炳成不悅道:「什麼?」
竟弄得好像,是他非要見他似的。
心中對宋問的印象立馬又壞了兩分。打算事成以後,就好好羞辱他一番。
趙主簿拆開信封一看,是張請柬。
請兩位今晚,於春風樓一會。
「就這一張破紙,也想請動本官?」張炳成將它丟到地上狠踩一腳,「當本官是誰?半點誠意也沒有!」
凡是和唐毅一起的,他通通看不慣。
趙主簿跟著批判道:「這宋問,怕是個書讀傻了的愚人。老爺切勿與他計較。就去看看又何妨?他既然設在春風樓,先前出手也闊綽,想是家中有些積蓄。去見他一面,總不會不好。」
張炳成點點手指,勉為其難道:「那就見吧。」
趙主簿哈腰應下,心中卻在狠狠唾棄。
蠢鈍如此,偏還自命不凡。
去收人銀子,也是這幅作派。
若非有國師罩著,哪能過得這般痛快?
宋問窩在馬車裡,畫此刻張炳成那張猙獰的臉。
「我不把他捧在手心裡,就能氣他一氣。」宋問哈哈笑道,「因為他是小公舉呀。」
唐毅:「……」
唐毅:「你確定他真會來?」
那麼多的學生,還設在春風樓。要是結賬的人不來,他怕宋問會傾家蕩產。
「不怕人聰明,也不怕人貪婪。就怕人不夠聰明,還偏偏不夠貪婪。」宋問說,「人不來我們就先不點菜唄。難不成坐一會兒也得收錢?收錢就收唄,坐坐的錢我還是有的。」
這去人春風樓,佔大半個店,就只是坐坐。
唐毅覺得自己是丟不起這個人的。
但宋問丟得起。
因為她不在乎。
聞樂在門口偷瞄回來道:「衙役出來,將請柬拿進去了。」
宋問拍手道:「看!說什麼來著?他肯定會來見我的!」
唐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