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艦隊總指揮官的工作，不是凡事親力親為，而是知人善用。明白自己的能力與界限在哪裡，時刻注意不越過這道底線。一場戰鬥的勝利並不能代表全部。整場戰役的勝利，才是指揮官應該考慮的問題。總結起來，旗艦指揮官在整場戰役中，最重要的兩個任務，則是宣佈開戰，以及戰鬥結束。”
宮廷禮儀官打開虛擬光屏，數個中等規模的星系，大小近千顆星球立體而逼真的呈現在兩人面前。隨著一聲輕響，室內陷入了黑暗中，就如垂掛著夜神長袍的暗色宇宙，只餘本次戰役實例的類比星系。恒星在黑暗中閃閃發光，行星與衛星則在公轉軌道上靜默著。
百萬艘戰艦突兀的停靠在了星系之件，交叉穿梭，不同的陣型，如利刃與長刀互相對峙。
宮廷禮儀官開始將對戰雙方的戰艦資料導入，於是，一個虛擬的真實戰場出現在了商平面前。無聲的炮火交織成刺目的光網，一旦被光網罩在其中，無論是哪方戰艦，都在瞬間灰飛煙滅。
一方是結成聯盟的叛亂星系，另一方則是奉命征伐的帝國艦隊。戰鬥持續焦灼，死亡是如此的輕易，卻沒有一方退後，他們就如撕咬在一起的猛獸，不死不休。
即便知道這只是由一連串的資料類比而成，商平仍不免屏住了呼吸。
同之前商平接觸到的一系列戰役不同，這場發生在六百前的平叛戰役之所以稱之為“經典的阿瓦蘭西”，是因為此次戰役開始時，無論是戰艦數量，還是後勤補給，亦或是雙方指揮官的才能，帝國艦隊都處於劣勢。
本次挑起戰端的阿瓦蘭西星系，領主曾是帝國舉足輕重的元帥。出身舊式貴族家庭，擁有著旁人無可匹敵的才能與數量龐大的財富。名為阿薩達‧阿瓦蘭西的領主，其本身的軍事能力與政治才能，在當時的帝國，難有匹敵者。
隨著宮廷禮儀官的講解，阿薩達‧阿瓦蘭西的虛擬影像出現在了光屏的一個分割螢幕內，商平看著螢幕中身著戎裝的男人，不知為何，總是能感到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這並不奇怪。”宮廷禮儀官關掉了小螢幕，重新將阿瓦蘭西星系的虛擬影像放大， “阿瓦蘭西家族屬於帝國皇室艾德里希家族分支，帝國的開創者索蘭一世的母親，就出自該家族。在索蘭一世之後，阿瓦蘭西家族一直以軍功著稱。延續萬年。直到阿薩達‧阿瓦蘭西的出現，這個家族的榮耀和權力達到了頂峰，他的威望幾乎可與當時的羅曼二世匹敵。曾有一種傳言，如果阿薩達的姓氏是艾德里希而不是阿瓦蘭西，坐在皇位上的不會是羅曼二世。”
“難怪了……”
商平喃喃自語，神情中多了一絲了悟。
“這樣的家族，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除了與皇帝兵戎相見，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陛下，您為何如此肯定？”
“恩，我曾經聽到過這樣幾句話，一山不容二虎，還有功高震主。如果這個阿薩達‧阿瓦蘭西真的這麼優秀，出生在這個家族，只能是他的不幸。如果這個傳言真有其事，肯定沒有一個皇帝喜歡這樣的臣子。”
“如果他完全沒有這種野心呢？”
“怎麼可能？”商平聳了聳肩膀，說道：“野心，權力，欲望，沒有人能夠免俗。何況他有這個能力和條件，唯一欠缺，就是一個姓氏罷了。當然，這只是我個人觀點。”
宮廷禮儀官點了點頭，“陛下，您真讓我吃驚。或許該同皇帝陛下建議，您可以參加例行的內閣會議了。”
“尊敬的禮儀官閣下，與其考慮這種事，您不如繼續將這場戰役演示給我看吧。”
商平轉換話題的方式有些生硬，宮廷禮儀官卻完全不在意。但他剛剛的建議，的確是出自真心。皇后陛下已經不是四年前稚嫩的少年了，他的改變有目共睹。敏銳的政治嗅覺與不斷增長的軍事能力，包括德科星系的改變，都證明了年輕的皇后，正在以讓人欣慰的速度成長起來。作為擁有一半皇位繼承權的皇后，他的生活，不應該只在伊凡夏宮和領星之上。假以時日，他會更加自信的站在帝王身邊。這也是帝國之幸。
宮廷禮儀官考慮問題的角度與皇帝不同，索蘭‧艾德里希更多的將商平視為自己的妻子和伴侶，而宮廷禮儀官，眼中看到的則是帝國的皇后。
持續了數個小時的模擬戰役，哪怕只是抽取其中最重要的幾場經典戰鬥，也並不能讓旁觀者感到輕鬆。
宮廷禮儀官一絲不苟的將當時發生在戰場每個角落的變化都呈現在商平面前，同時針對雙方的火力配置，後勤補給以及戰機的把握做了充分的說明。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整場戰役，一直是阿瓦蘭西叛軍壓著帝國艦隊打，直到帝國艦隊的援兵加入，才導致勝利的天平傾斜向帝國艦隊一方。
可以說，這場戰役的前半部分，是艦隊指揮官的智慧與戰艦戰術配合的完美運用，後半部分，則完全是以絕對實力來硬撼對手。
饒是如此，看到最後統計的戰損比，商平仍不免吸了一口冷氣。阿瓦蘭西艦隊同帝國艦隊所使用的戰艦以及火力配置基本沒有多少區別，在雙方戰艦比例接近三比一的情況下，仍能堅持到這種程度，阿薩達‧阿瓦蘭西，稱之為天才也不為過。
“戰役結束後，阿薩達‧阿瓦蘭西元帥自殺，阿瓦蘭西家族直系血脈死亡殆盡，家族也隨之消亡。羅曼二世收回阿瓦蘭西家族的領星，移交給了阿瓦蘭西的姻親，卡梅家族。不過，經歷過戰火的阿瓦蘭西家族領星，一直沒有恢復元氣，直到現在，絕大多數星球仍荒蕪人煙，寸草不生。只有一個小型星系由卡梅家族世代掌管……”
卡梅？
商平挑起了一邊的眉毛，“傑洛卡梅？”
“是的。”宮廷禮儀官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商平極少能看到宮廷禮儀官做出這種表情。似乎連聽到這個名字都不願意。
“卡梅家族並不顯赫，但他們的姻親卻很多。例如阿瓦蘭西家族，摩尼家族，格雷家族。在帝國中，如卡梅家族一樣的貴族世家有很多，他們本身不夠強大，卻可以憑藉姻親的勢力確保家族無虞。就如當年卡梅家族不僅沒有捲入阿瓦蘭西叛亂，而且能在叛亂結束後得到阿瓦蘭西的領星一樣。”
對此，商平表示理解，聯姻嘛，拉幫結派的不二法門。
當天課程結束，商平回到臥室，索蘭‧艾德里希正坐在床頭，看著一份文件。
索蘭‧艾德里希穿著簡單的襯衫和長褲，雪白的真絲襯衫，領口上是一顆鑲嵌著鑽石的領扣，領子和袖口的銀線暗繡花紋被燈光描摹出華麗的光澤。哪怕是在臥室，皇帝襯衫袖口的扣子仍一絲不苟的扣著，卻不會予人刻板的感覺。反倒有一種精緻的嚴謹與優雅。
皇帝聽到開門的聲響，抬起頭，銀色髮絲隨著他抬頭的動作滑過肩頭，下頜的弧度依舊精緻得無可挑剔。
商平感到自己無可救藥了，只是這樣簡單坐著的皇帝，都讓他感到驚豔。
“過來。”
索蘭‧艾德里希伸出手，將走到床邊的商平拉到懷中，輕輕順過商平的脊背，即使已經成年，皇帝仍能將商平整個人包在懷中。雖然這種感覺不錯，但不可否認的，商平的身高始終是他無法忘卻的痛。
哪怕他已經長到一百八十公分……他詛咒這些從小吃激素的外星人！
目光掃過隨意放在床上的文件，商平推了推皇帝的胳膊，“這是很要緊的？您很少將工作帶回來。“
“恩。”索蘭‧艾德里希帶著商平側躺下來，單手撐著頭，拿起那份文件，遞給商平，說道：“還是奇桑娜的事情，有消息傳來，奇桑娜艦隊出現了，但是艦隊的旗艦卻不屬於奇桑娜，艦體上的家族徽章屬於一個消失了幾百年的姓氏。”
“是什麼？”
“阿瓦蘭西。”索蘭‧艾德里希垂下眼簾，點了點檔上的一個菱形圖案，“這個家族徽章，已經六百年沒有出現過了。如果真是阿瓦蘭西，奇桑娜的事情，就不能等閒視之了。”
阿瓦蘭西？
商平愕然的抬起頭，這麼巧？
“阿薩達‧阿瓦蘭西那個阿瓦蘭西？”
“對，就是那個阿瓦蘭西。”索蘭‧艾德里希捏了捏商平的下巴，“看起來，宮廷禮儀官的課，你聽得很認真。”
“確定嗎？會不會是看錯了？”
“不會。”索蘭‧艾德里希拇指擦過商平的下唇，說道：“消息是格雷加哈米尼亞上將發來的，哈米尼亞家族的領主，絕對不會看錯這個家徽。”
商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今天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即便真的是阿瓦蘭西，也同六百年前消失的阿瓦蘭西，不是一回事吧？不是說，直系血脈都死光了？
“恩，理論上是這樣。”索蘭‧艾德里希坐起身，解開了領口和袖口的扣子，“無論是真正的阿瓦蘭西，還是僅僅借著阿瓦蘭西之名，這件事，都必須儘快解決。”
商平眼珠轉了轉，單手搭在皇帝的肩膀上，說道：“陛下，能不能和您商量件事？”
“恩？”
“還是之前的……”
“免談。”
“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我如果只是隨艦隊出征呢？”
“作為帝國的皇后，你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商平無語了，只能憤懣的倒在床上，捶著枕頭，“獨裁！暴君！”
“多謝誇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