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索蘭‧艾德里希是他今後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商平支起手臂，俯視著銀髮的帝王，他就那樣躺在雪白的絲綢間，如頂級白瓷的肌膚，會讓人懷疑是否如冰雪般寒冷，沒有溫度。銀色的髮散開，像是灑在雪白絲綢間的璀璨星河，藍色的雙眼深邃，往日的冷漠已不復蹤影，好似現在在商平面前的，只是一個專心的，想要取悅自己伴侶的男人。

　商平勾起了唇角，順著腰間那雙大手的力度俯低身體，緊緊貼合的年輕身軀，彼此間每一絲顫動，每一縷熱度都無所遁形。

　是的，這個男人是喜歡他的，但是，愛嗎？或許。

　商平無法保證自己對索蘭‧艾德里希的感情會如此純粹。他們的開始，並不美好。或許連索蘭‧艾德里希本身都沒有預料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

　一名毫無背景的外星系平民，成為了帝國的皇后，他的妻子。

　不，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商平才能夠走到今天。他不否認，自己擁有兩世的記憶，有時並不顯得多麼美好，純粹單一的道路，對商平來說，是一種奢侈。

　如果他還是生活在尚未毀滅的地球的商平，或者是單純的瑪律斯軍人，他都不可能走到今天。當一切塵埃落定，驀然回首，商平發覺自己已經無法回頭了，一路走來，支持他的，痛恨他的，包容他的，傷害他的，都已不可追尋。

　“陛下，”商平低下頭，深深望進那雙深海一般的眼眸，茶色的雙眼深邃，指尖順著索蘭‧艾德里希的眉間滑過高挺的鼻樑，落在皇帝的上唇，淡粉的色澤，比他體溫略低的溫度，使人流連忘返，“我是您的皇后，您的伴侶，對嗎？”

　“不。”索蘭‧艾德里希的答案讓商平有瞬間的錯愕，皇帝笑著張開嘴，輕輕咬住商平落在他唇上的指尖，雪白牙齒之間，隱約可見誘人的一抹粉紅，“你是我的伴侶，我的妻子，然後才是帝國的皇后，明白嗎？”

　商平直起身，皇帝也順勢坐了起來，摟住商平的腰，兩人對視著，明明是纏綣的溫情，卻莫名帶著冷肅的味道。

　“有區別嗎？”

　“我的皇后，我一直相信，你足夠聰明。”索蘭‧艾德里希勾起唇角，將商平的襯衫拉下肩頭，輕輕咬著被肌理包裹的精緻鎖骨，“你在不安嗎？還是要我保證些什麼？我早已經告訴過你，我需要的，是一個妻子。”

　商平微微仰起頭，手臂搭在皇帝的肩頭，五指撩起落在皇帝背後的銀髮，看著那一縷銀色從指間滑落，感受著肩頸間的酥麻，無聲的笑了。

　“陛下，今夜會很特別，您答應我的。”

　話落，商平一個巧勁，將索蘭‧艾德里希推到在床上，微眯起雙眼，茶色雙眼中，映出了暗夜的色彩。

　他雙手扣住了皇帝的五指，低下頭，咬住了皇帝外套的領扣，牙齒開合間，鑽石紐扣從扣眼鬆脫，索蘭‧艾德里希縱容著他，任由商平一顆一顆，廝摩著彼此的時間。時間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也似乎只有幾分鐘，兩人的外套襯衫從床幔間飛落，無聲的交疊在酒紅色的地毯之上……

　商平的額頭沁出了薄汗，猛的仰起頭，腰背弓出如樂弦般的弧度，紅潤的唇似要滴出血來，雙眼微合，激蕩的熱情與灼熱包裹著他的全身，在痛苦與歡愉之間，他如墜入汪洋的一葉扁舟，隨著海洋之神的韻律，載浮載沉，他想要抓住些什麼，雙手卻被牢牢桎梏，想要呐喊，破碎的音調被溫柔卻強勢的吻堵在了口中。

　終於，他無法再支撐住綿軟的身體，倒了下去。

　索蘭‧艾德里希輕輕吻著商平的髮頂，隨即翻身，商平便深深陷入了雪白的床褥間。覆著一層晶瑩汗珠的肌膚，像是噙著露珠的美玉，無暇，任人採擷。

　感受到皇帝尚未褪去的熱情似乎又有複燃的跡象，商平幾乎是驚恐的推著索蘭‧艾德里希的肩膀，“陛下，真的不行了……”

　皇帝輕輕撫過他的每一寸肌膚，灼熱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耳邊，帶著笑音說道：“親愛的，我承諾過，今夜會很特別。”

　商平欲哭無淚，他真切的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很深，然後高高興興的跳進去，等著索蘭‧艾德里希往坑裡填土。

　今夜，皇帝與皇后的臥室中，壁燈搖曳直至黎明。

　伊凡夏宮中央宮殿群前的光柱伴著晨曦逐漸熄滅，新的一天開始了。

　為慶祝皇帝與皇后的婚禮，帝國首都將持續一個月的慶祝活動。帝國境內各星系的領主在此期間內，並不會返回領星，不同的貴族家族，與尚未婚嫁的皇室成員，也將在此期間，取得不小的收穫。慶典即將結束時，已經有不少貴族家庭締結了婚約。

　皇帝已經迎娶了皇后，按照皇帝的性格，短時間內，伊凡夏宮除了皇后，不會再增添嬌豔的花朵，不過由於皇后本身，如果索蘭二世想要一名繼承人，那麼，伊凡夏宮的大門將很可能向貴族家族們敞開。現如今，適齡的女孩，只能為家族聯姻而存在。大部分貴族如是想著，他們依舊夢想家族血統能夠得到帝國皇帝的眷顧，只有極少數人，已經猜到了皇帝的打算。

　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難得邀請依蘭皇太后下午茶，這段時間，凡是拜訪女大公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拒之門外。性格直爽的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毫不在意帝國貴族們難看的臉色與私下裡的議論。

　“虛偽無能的傢伙們，只能依靠女孩的裙角搖尾乞憐。”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如是評價著仍舊不死心的貴族們，毫不在意坐在對面的依蘭皇太后已經有些發青的臉色。

　“女大公閣下，您太魯莽了。”依蘭皇太后捏緊了小巧的香扇，“您如此作為，有可能會引起貴族的不滿，為皇帝帶來麻煩。”

　從皇帝的婚禮上，依蘭皇太后已經看出了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的態度，她似乎對新皇后頗具善意，這太奇怪了。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即使是對教養及出身最好的貴族女孩和男孩，也從未如此和顏悅色過。

　“那又如何？”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輕輕撚起一塊方糖放進了咖啡杯中，醇香的熱氣嫋嫋升起，“皇太后，您似乎還沒有完全明白一件事。”

　“什麼？”

　“這個帝國的統治者，是皇帝。”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抬起頭，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藍色的雙眼射出如冰錐般的利芒，“您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既然您沒有反對皇帝迎娶皇后，那麼，也不該對皇帝的子嗣問題指手畫腳。”

　“我……”

　“您無需辯解或是其他，您只要記住帝國至高無上的權力者，只有皇帝。能同皇帝分享這一切的，只有他的皇后。屬於您的海尼三世時代已經過去了，您之前做得很好，為什麼不繼續下去呢？”

　依蘭皇太后的臉色有些發白，她肯定，女大公已經知道她接見了某些人，雖然她並沒有許諾或者答應些什麼。

　“但是，皇室需要繼承人。”

　“恩，但這是皇帝和皇后的問題，不是嗎？”

　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笑著端起咖啡杯，紅潤的唇輕抿在瓷白的杯沿，“今天只是我和您的閒談，如果是皇帝的召見，恐怕您就必須馬上返回領星了。相信您也不希望這樣，對不對？”

　“……好吧。”

　依蘭皇太后站起身，昂起頭離開了房間，留給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一個挺直的背影。她從未放棄自身的驕傲。

　女大公揉了揉額角，歎了口氣，“陛下，您可真會給我找麻煩。”好在這些麻煩並不難解決。既然皇帝特意留她在首都，那麼，該做的事情，就儘量做好吧。

　曼夏艾德里希女大公重整精神，她邀請了雷夏特伯爵共進晚餐，浸淫權術多年的帝國首相大人，可不如依蘭皇太后一般好打發。

　婚禮慶典期間，皇帝與皇后並不如想像中的輕鬆。

　索蘭‧艾德里希仍舊要面對如山的公務，由於各領星領主停留在帝國首都，致使他們必須在首都官邸辦公。一些邊境星系或者是叛亂星系被鎮壓後重新任命的領主，更希望借此機會，在陛下面前留下一個勤政的印象。這也直接導致呈送到皇帝案頭的檔，比往昔多了三分之一。

　如此一來，勤政的領主們，使得往昔已經足夠勤政的皇帝更加勤政，也使皇帝與皇后短暫的蜜月生活成為了泡影。

　對此，皇后陛下倒是十分滿意。

　商平仍舊記得自己在新婚夜之後，足足一天無法起床的恐怖經歷。他自信自己十分健康，身體素質也極好，但仍舊在被皇帝“特殊”了一晚上之後“癱瘓”在床。這次“恐怖”的經歷，讓商平學乖了。

　“不要去挑戰皇帝的權威，無論在哪個方面。”這是被商平在今後人生中奉為圭旨的金科玉律。

　索蘭‧艾德里希在辦公室中忙碌著，商平也需要處理德科星系的政務，現在，繆斯星系名義上也屬於商平，但他從一開始就承諾繆斯星系文化和政治上的獨立，看似權宜之計，卻一直堅持下來了。從收到的消息來看，馬丁改革的效果還算不錯，只是軍部勢力並未被一棒子打死，只是暫時潛伏下來。商平不打算再插手，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如果胡亂插手，純粹是畫蛇添足。馬丁的改革已經讓瑪律斯的政治開始重新洗牌，劉郗和愛佳德里奇正對星系總督的位置虎視眈眈，如今三方牽制的局面，足以在較長的時間內維持星系的穩定。

　至於過渡期之後會是什麼局面，商平並不擔心。

　商平趴在床上看著通訊器，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咯吱咯吱咬得歡樂。

　“寶貝，看起來你過得很好。”

　商譽的虛擬影像出現在眼前，商平坐起身，繼續咬蘋果。

　“父親，日安。”

　“日安。”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有件事。奧斯丁索斯，大衛索斯的小兒子不見了。”

　“恩？”商平愣了一秒，隨即哦了一聲，說知道了。

　商譽奇怪的打量了商平一會，“你不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商平說道：“您既然答應不會殺他，那他絕對是安全的。他不見了，只有一個可能，”商平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您查過從商都前往繆斯的運輸船嗎？”

　“寶貝，我就說你能猜到的。他剛離開不久，目前已經確定了大概位置，估計快抵達中途的空間跳躍質點了。”

　“愛德格叔叔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說。反正這個結果早在預料之中，他畢竟姓索斯。而且他一直留在商都也不是好事。”

　“那就這樣吧。”

　“寶貝，大衛索斯這個小兒子很優秀。”

　“所以呢？”

　“他以後很可能會是個麻煩。”

　“父親，您答應過我，我幫您達成目的，以後繆斯星系的事情，您不再插手的。”

　“好吧，我只是提醒。”

　“我知道。”

　商平笑笑，將蘋果核丟到了果盤中。

　結束了與商譽的通訊，商平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記憶中，那個身著黑色麥道夫軍事學院校服的金髮男孩，英俊的面容已經逐漸模糊，但是，他手捧一束紅玫瑰，想要同自己做朋友的情景，卻歷歷在目。

　金髮的冷峻少年，對賽斯總統著迷的約翰，已經逝去的周挺，胖胖的約瑟夫……如今閉上雙眼，仿佛仍能聽到麥道夫軍事學院如軍號般準時的上課鐘聲。仿佛，他依然是那個期望著畢業後成為後勤補給官的軍校學員，仍在休息日面對愛德格叔叔房子中如山的垃圾，念叨著叔叔該早早找一個合適的結婚物件……

　突然，一股熟悉的冷香包圍了他，睜開眼，不知何時，索蘭‧艾德里希坐在床邊，正靜靜看著他。

　“剛剛在想什麼？”

　“沒什麼。”商平笑了，摟住索蘭‧艾德里希的頸項，拉低，仰起頭，吻上了皇帝的唇。

　無論將來會發生些什麼，往昔的一切都將成為他記憶中永不褪色的一頁，當歲月無情翻過，這一頁，仍將被他仔細珍藏。

　而他今後的歲月，將有另一個人陪他一起走過。

　或許他仍會偶爾迷茫，但牽著的手，卻再不會鬆開。

　“陛下……”

　“恩？”

　“您會一直陪著我，對不對？”

　“我會。”

　“謝謝您，我想，我會愛上您的……”

　“好，我期待著那一天，我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