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The National War】
☆、80
一個公國的叛亂,能給偌大的拜倫帝國帶來多大的影響?
答案是:相當大!
克魯維亞所處的位置非常微妙。
如果將拜倫帝國的星域降維成一個地表都市,那麼克魯維亞就位於距離市中心不遠不近的三環和四環的位置。
但是由於這個都市並不是一個規則的圓形,所以克魯維亞另一側,又同鄰國奧森帝國接壤。
拜倫帝國同奧森帝國的邦交並不算好。兩國上千年來一直因為邊境上一些礦星的歸屬權問題扯皮個沒完,嚴重的時候還會有局部交火。
但是兩國邊境上的礦星十分多,路易斯當初被分到克魯維亞,就是是因為除了主星外,另外三顆衛星都是礦藏極其豐富的礦星。
偏心次子的菲利克斯為了確保孩子領地的安全,還同時簽署了一份禦令,允許路易斯在領地裡組建衛軍,協助帝國軍提防著奧森斯坦國。
這份禦令真是把拉斐爾一世給坑慘了。
因為克魯維亞宣布獨立後,當地駐紮的帝國軍全部叛變,加入到了路易斯自己的衛軍裡。這一支軍隊不容小覷,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路易斯宣布克魯維亞為帝國,自己為皇帝路易斯一世。他宣稱自己才是拜倫帝國的正統繼承人,自己對整個拜倫帝國擁有統治權。
拜倫帝國就此分裂成兩個國家。
*
隔壁的奧森帝國對此喜聞樂見,差點沒放炮慶祝。奧森的皇帝立刻宣布支持路易斯,認為拉斐爾一世的皇位得來的不明,因其涉險謀殺一個皇帝,必須接受國際法庭的調查。
不僅奧森帝國是這個態度,巨鯨座裡眾多國家都在這事上保持觀望和中立的態度,並沒有如拉斐爾希望的一樣,支持他對克魯維亞的統治。
這是因為,路易斯對兄長的指控包括了三條:
第一,拉斐爾的出生證明。他並不是先帝夫婦的婚內生子,對皇位沒有合法繼承權。
第二,他對先帝下毒致其生病,並利用手術設下圈套,意圖逼迫先帝退位。
第三,當他發現先帝已識破他的陰謀後,謀殺了他。
路易斯公佈了一段皇帝寢室裡的錄像。錄像裡,拉斐爾踢翻了治療儀器,扔了凳子,然後撲過去掐菲利克斯的脖子。他的暴力持續了一分多鐘。而後面萊昂撲過來將拉斐爾撞開的畫面卻被剪輯掉了。
「他怎麼會拿到這段錄像的!」拉斐爾瘋狂咆哮。
奧蘭公爵面容鎮定:「我們懷疑路易斯身邊一名顧問,就是先帝那位失踪的首席侍從官。路易斯手裡的東西,都是叔父早就準備下的。當初也許是他故意激怒你,讓你對他施暴。」
拉斐爾遍體生涼:「父親為什麼要這麼算計我?」
「現在研究一個亡者心裡所想沒有任何意義。當下緊要的,是怎麼處理這個危機。」公爵冷嘲,「請您鎮定點,陛下,事情沒有壞到你想的那個地步。」
皇室立刻對路易斯的指控作出回應,全部否認,認為路易斯拿出來的所有證據都是假的。
可皇室的闢謠並沒有真的說服民眾,流言一直甚囂塵上。
為菲利克斯治病的哈桑醫生和他的團隊人間蒸發。皇家拿出來的屍檢報告被指責作假,出具報告的醫生意外死亡。
為拉斐爾接生的醫護人員失踪,艾瑞斯太后也遲遲不見公眾,結合她把拉斐爾加冕儀式哭曾葬禮的樣子,都懷疑她因為知情而被軟禁。
路易斯還隔空對奧蘭公爵喊話:「是拉斐爾一直堅持用你的兒子萊昂作為捐贈者的。然後他再向你揭發這個事,以博取你的忠誠。清醒過來把,堂兄。他就是個一條冰冷的毒蛇,枉顧親情,根本就不值得你效忠。」
奧蘭公爵對路易斯置之不理,扮演著一個哪怕知道了真相,也選擇支持在位皇帝的油滑政客。
在接下來三個月裡,拉斐爾不顧奧蘭公爵反對,連續派出了數支特工小組,試圖暗殺,或者把路易斯綁架會格洛瑞。這些行動不僅都以失敗告終,還給路易斯添加了用以反對拉斐爾的證據。
「我不會殺這些可憐的特工。他們都是不得不聽命於偽帝的政府員工。」路易斯宣布,「我會用他們來換取我被拉斐爾軟禁的家人。這樣,不論是這些特工,還是我的妻兒,都能和自己的親人團聚。」
奧蘭公爵和拉斐爾又就是否交換人質產生了激烈衝突。
「我們可以適當地換一兩個人。」奧蘭公爵道,「把他的妻子和一些沒什麼用的兒女還給他,將他幾個年長的兒子留下。這樣你還可以得到民眾的好感。」
而拉斐爾咆哮:「他想要和他的親人團聚,那他就自己滾回帝都來。我一根頭髮絲兒都不會給他。」
而很快,一個意外事件就讓拉斐爾後悔了他的這個決定。
在得知人質交換計劃失敗後,路易斯被軟禁的妻兒老小不知怎麼得到了外界的幫助,試圖潛逃。
他們行動太倉促,理所當然地失敗了。不僅如此,在躲避追緝的過程中,一輛搭載著路易斯妻子和四兒子一家五口的飛梭失控撞上了建築物,只有才兩歲的小孫子倖存了下來。
這個噩耗,同其他許多情報一樣,像是被子裡的屁,不論怎麼捂,總在不經意的翻身間能聞到。72小時不到,克魯維亞那邊就接到了消息。
失去髮妻和兒孫的路易斯悲痛欲絕,再度出現在媒體面前時整個人已老了十歲。
他滿懷悲愴憤怒地宣布,他將向謀殺了他家人的偽帝拉斐爾一世復仇。
奧蘭公爵的話在變故發生四個月後,終於得到了應驗:戰爭開始了。
*
克魯維亞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占了附近的礦星和居人星環。
路易斯允許士兵在當地對不肯歸順的居民實行搶劫,以戰養戰。得到消息的星際僱傭兵就像聞到屎香的蒼蠅,紛紛前來。社會上失業的男人也都加入了軍隊,因為這樣至少他們能賺一到一份糊口的錢。
克魯維亞軍飛速壯大,大口大口蠶食著拜倫的版圖。
這一場仗,縱使拉斐爾再不情願,也得捏著鼻子開打了。
皇帝宣布對克魯維亞派軍的時候,伊安正在教堂的門前,協助慈善機構的義工,給96區的孩子們接種疫苗。
「我們要打仗了嗎,神父?」莫林帶著弟弟凱西過來打疫苗針,看到了新聞,怔住了。
「看來是的。」伊安沉痛道,「可惜就連聖主,也沒有辦法讓人類免於戰火的侵襲。」
「路易斯說的那些,您都相信嗎?」莫林又問。
伊安斟酌著,說:「我並沒有信任的渠道去求證,所以,我沒法做出判斷。」
教廷對這兄弟倆的相爭也一直持壁上觀的態度。
拉斐爾已得到了教皇的加冕,而路易斯也派出使者,帶著厚禮拜訪西林,請教皇為他加冕,承認他的皇權。教皇沒拒絕也沒有答應。
「我們都覺得路易斯說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卡羅爾在和伊安視頻通話的時候說,「至少拉斐爾確實不是菲利克斯的婚內生子。但是難道要教皇承認自己搞錯了?教廷不干涉世俗的戰爭。等他們兄弟倆分出勝負後,我們再來決定把那頂寶冠給誰戴吧。」
戰爭就如同一輛巨大的絞肉機,一旦啟動,將會有無數連姓名都不會留下來的人葬送其中,化作太空中的塵埃粉末。
「歷史中每一場巨大的變革的勝利,都是由巨大的犧牲搭建起來的。」阿德維對伊安說。
伊安說:「我們選擇投身到這一場風險裡。可更多的人,是被動捲入其中的。」
「那我們也只有盡力而為,讓他們的犧牲不是無意義的。」阿德維說。
*
媒體上的徵兵廣告滾動播放,徵兵車走街串巷,整天在下城區出沒,宣傳著從軍的各種好處。
穩定的工資,福利,對家人的補貼,退役後安排工作……更別說一旦立下軍功,還能改變自己,和整個家庭的社會地位。
每一天,都會有無數個年輕人決定結束現在遊手好閒的生活,或者放棄手頭一份看不到前途的工作,穿上軍裝,提槍奔赴前線。他們決定以生命為自己博取一份前途。
每一天,都會有無數個母親哭得肝腸寸斷。
從軍對於這些底層男人來說,幾乎是最現成,最快捷地改變命運的途經,很少有人肯錯過這個機會。
那段時間裡,整個96區的氣氛都特別沉重壓抑。偏偏帝都的夏季特別漫長,直到進入十月,天氣還依舊炎熱。每個人心頭都燒著一把火,讓他們在夜裡轉輾反側。
伊安走在路上,經常會聽到街邊房屋裡傳出哭聲。穿著軍裝的年輕人不顧勸阻衝出家門,在母親姊妹們的哭聲和父親的罵聲中埋頭奔跑遠去。
他們有的會回來,滿身創傷;有的會長眠在星空深處,成為天地的一部分。
克魯維亞軍得到了奧森帝國等國的暗中支持,戰鬥力不容小覷。帝國軍甚至一開始還連輸了兩場仗,讓眾人大跌眼鏡。
夜裡,伊安坐在修道院的長廊下眺望星空,總忍不住去想到那些出征的戰士。也不知道那些閃爍的光,是星光,還是爆炸的軍艦。
夜色中,伊安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他轉過身,走廊的另一頭,金髮青年剛剛收起輕甲,站在月色中。
這幾個月來,伊安和萊昂見面的機會並不太多。
萊昂不僅要忙著學業,還要跟著父親學習。學校放假後,萊昂又在帝國軍部裡做了一名實習生。實習生不如狗,萊昂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飯。
伊安不敢去打攪他。萊昂有時深夜下班後,會偷偷來修道院看一下伊安,簡單說兩句話,就又匆匆離去。
他突然從一個會纏著伊安撒嬌的孩子,成長為了一個穩重的青年紳士。尤其當萊昂意識到伊安在迴避和他肢體接觸後,他也開始注意自己的言行。
教科書沒騙人。伊安覺得自己對萊昂的身體反應正在減輕。不見到萊昂本人的時候,他已不會再失控了。抑制劑的用量又降低迴了標準劑量。
不過,今夜又有所不同。
穿著白衣黑褲的青年清瘦了許多,領結掛在脖子上,領口敞開,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伊安也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酒味。
「你喝了酒?」
「我都快要二十一歲了。」萊昂嘀咕著,「我這是合法喝酒。」
他走了兩步,靠在一根廊柱上,不動了,歪著腦袋望著伊安。一雙藍眼睛可憐巴巴地,尾巴輕輕搖著。
伊安只好走了過去。
「酒量不行呀,威爾曼伯爵。」
「陪著將軍出席一個酒會,幫他擋了幾杯。」萊昂說。看得出他手腳有點發軟,但思路清晰,並不算太醉。
「我今天能睡在你房間裡嗎?」萊昂問,「我可以睡地板。」
「不行。」伊安一口回絕,「你現在有自己的伯爵府了。那麼大一棟三層樓的房子,十來個房間,為什麼總喜歡來我的小宿舍睡地板。」
「因為我有不得不離開那棟房子的理由。」萊昂說。
伊安問:「那房子鬧鬼?」
「比那還可怕。」萊昂說,「你知道我爸爸最近跟著我住,我父親最近每晚都會來看望他。他們倆實在太吵了,我簡直沒法睡覺。而我現在可是個上班族了,天不亮就要起床去軍部報導的!」
伊安一時不明白:「那你就不能提醒他們安靜點嗎?」
萊昂面無表情:「因為他們倆在做的事,讓我根本就不想走近他們的房間。」
「他們在做什麼?」伊安還是沒反應過來。
萊昂反問:「你覺得一對久別重逢的老情侶關著門,能在做什麼?」
伊安:「……」
「是的。」萊昂點頭,一臉麻木,「他們就在做你認為他們在做的那個事。也不用聲波屏蔽器,而且有時候會持續一整晚。一!整!晚!」
伊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萊昂抱怨:「今天吃早飯的時候,我爸爸居然問我,再給我生一個弟弟怎麼樣?我被嚇得差點把麥片粥撒在褲子上!」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伊安發自內心地對萊昂充滿同情。
「我真不明白了。」萊昂悲憤,「當我得到這棟伯爵府的時候,沒人和我說它還附贈一對像泰迪狗一樣的父母?我想要一點獨立,一點私人空間,有什麼不對?我只想在一個安靜的環境下好好地睡一覺,怎麼就那麼難?」
伊安苦惱:「你不能去朋友家借宿嗎?」
「桑夏那裡不方便,她到底是女孩子。尼爾那裡夜夜笙歌,我不聽父母辦事,去聽他辦事,有什麼區別?而我其他朋友大都還和父母同住。」
「那……住酒店?」
「我在那種冰冷沒人人情味的地方睡不著!」萊昂理直氣壯。
伊安終於投降了。
「你今天可以在我這裡打地舖——僅限今晚!」
萊昂奸計得逞,搖著尾巴,屁顛屁顛地跟著伊安身後,朝他的宿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