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男人確實是生氣了， 腦海中全是蘇星辰在電話裡理直氣壯地對他說，自己的名字叫蘇小辰。
那麼問題是，對方知道他們一個月前在北京見過一次面嗎？
俞風行的怒火，慢慢地被這些疑惑掩蓋。
同時還有抑制不住的好奇，這個人， 他究竟在網路上直播些什麼？
於是俞風行懷著這樣的好奇， 坐在辦公室裡， 一臉教導主任般的沉重，打開了熊遠飛告訴他的直播平臺。
輸入蘇星辰的暱稱，點擊搜索。
很快他就看到， 一個逆光的清瘦少年的身影，在湛藍的天空下，留給別人一個美好遐想的頭像。
「徒手摘星辰？」俞總扯著嘴角微哂：「我看是小兔崽子。」
然後點開這位主播的最新更新小視頻，呈現在眼前， 是一個收拾整潔的農家小院，以及一群黃燦燦的小雞， 在視頻裡面悠閒地踱步……
「我家小雞又出來拉粑粑了， 好生氣啊。」
猝不及防地，一道清越的年輕聲線， 脆生生地傳進俞風行的耳朵裡。
這無疑是屬於蘇小辰， 不， 是屬於蘇、星、辰的聲音。
俞風行不得不承認，這只小兔崽子擁有一把悅耳動聽的嗓音。
可惜是個不學好的小騙子，俞總面無表情地想， 然後他在視頻列表中尋找出自己想看的內容，比如說，小兔崽子的生活照。
俞風行翻遍了整個列表，也只找到一組蘇星辰的自拍照。
他看到照片中的內容，第一張是蘇星辰摟著呆萌狗崽，對著鏡頭笑得異常燦爛，彷彿眼睛裡面有閃亮的星星，讓人覺得明媚而又快樂。
第二張，蘇星辰赤腳站在細白的沙子上，雙手舉起來，背後是青山和綠水，也是一張非常好看的照片。
第三張，蘇星辰坐在礁石上，雙手向後撐著，靜靜地眺望遠方微黃的天際。
可以看得出來，拍這張照片的當時風非常大，都吹亂了主人公的頭髮和衣服。
也因此導致照片中的人眼睛眯起來，像是在靜靜地梳理一些不為人知的少年心事。
第四張之後就都是些動物和風景的圖片，沒什麼好看的。
俞風行迅速地滑動螢幕，回到高清的第一張：「……」仔細對著蘇星辰燦爛的桃花眼和約莫只有他手巴掌大的白皙臉蛋看了半天。
最終得出結論，這孩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壞孩子，應該還管得著。
說實話，一個月前的記憶太遙遠了，導致俞風行對蘇星辰的印象，還停留在青澀和內向的層面上。
突然之間他知道，這兩個人其實就是同一個人，確實有點吃驚。
俞風行也不囉嗦，看完照片之後，毫不遲疑地撥通蘇星辰的手機。
今天真是怪了，之前一天不給自己電話也不給資訊的屋主人，今天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
「喂，俞先生？」蘇星辰說。
「你在幹什麼？」俞先生的口吻不溫不火地，聽不出喜怒地問道。
正在安鍋子的青年，打開免提，讓這位公司精英聽聽看自己在幹什麼。
但是俞總是不可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的，他只覺得是一堆無意義的噪音……
「蘇星辰。」俞風行沉著聲音喊了一句。
「俞先生，我在廚房安鍋子。」蘇星辰說道，然後覺得哪裡不對，眨眨眼：「你剛才喊我什麼？」
一心一意來興師問罪的俞總，不知怎麼地嘴打突道：「蘇小辰。」
這時蘇星辰提起的心才落回了肚子裡，同時覺得自己最近疑似壓力過大，神經太緊繃了：「哦，馬上要中午了，我想提醒你，中午不用買菜回來，冰箱裡還有很多。」
被IA小兔崽子吩咐的俞先生，神情複雜地張了張嘴：「知道。」
掌握家裡飲食大權的蘇小辰貼心地詢問俞先生：「今天工作還算順利吧？中午想吃清蒸魚還是紅燒魚？」
剛才滿腦子裝著討伐和怒氣的俞總，現在滿腦子裝著清蒸魚和紅燒魚的口感對比，弄得他煩惱不已：「隨便吧。」
「好。」蘇星辰說：「那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那簡直多了去了。
俞總握了握拳頭，忍著氣道：「你說你把我當成朋友？」
蘇星辰眨眨眼，點頭：「沒錯。」
「那對朋友最基本的義務是什麼？」俞風行拐彎抹角地道，天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對別人這麼磨嘰過！
但是對著蘇星辰展露脾氣，他怕蘇星辰會哭出來。
「對朋友最基本的義務？」蘇星辰想了想說：「對朋友好！」
俞風行仰倒，重新找了個詞對這個遲鈍到可怕的小兔崽子說：「不對，對朋友最基本的義務，是信任。」
蘇星辰受教地點點頭說：「哦。」
然後看看自己的鍋，在繼續聽俞先生扯淡和燒鍋之間，猶豫了一下下，還是選擇繼續聽俞先生扯淡吧。
誰讓他們是好朋友。
「所以呢？」俞風行引導說。
「所以呢？」蘇星辰豎起耳朵，等著聽！
俞總的臉色一瞬間黑成鍋底，在電話那頭沖這小兔崽子道：「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你叫蘇星辰？」
完了。
蘇星辰想也沒想地禿嚕出一句：「你也沒告訴我你叫俞風行啊。」
世界瞬間安靜。
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蘇星辰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猛地掛了電話。
「大傻……」青年敲著自己腦袋：「大傻大傻大傻大傻大傻——」
他被自己敲得蹲在地上抱頭呼痛。
然後手裡的手機又響了。
蘇星辰毫不猶豫地掛斷。
再打，再掛。
繼續打……繼續掛……
膽兒特別肥的蘇星辰這時候自是不知道，敢這樣作踐俞風行的人，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沒有幾個。
好不容易等蘇星辰緩過勁兒來了，扶著發燙的額頭，丟臉地給俞風行複電話認罪：「俞先生，你都知道了……」
聽聽這軟軟的有氣無力的聲音。
俞風行粗魯地扯開領帶和領口，打底空調的度數，眼中燃燒著兩簇小火苗地想，你是在跟誰說話呢？老子不吃這一套！
「對不起，但是我不是故意撒謊。」蘇星辰清清嗓子，說道：「咳，只是不希望你知道我們在北京見過面。」
「為什麼？」俞風行忍著氣問，搞不懂這個小年輕腦瓜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難道八歲的代溝真的有這麼嚴重？
「我也不知道。」蘇星辰搖搖頭：「我覺得和你做個通電話的朋友就好了。」
不需要見面，也不需要深入交流，就像目前這樣，是蘇星辰的理想狀態。
這小兔崽子是什麼意思？
俞風行皺眉，口吻充滿質疑地說：「你以為我很想跟你見面？你是不是太臭美了一點？」
說實話，就算知道蘇小辰就是蘇星辰，那又怎麼樣？
俞風行冷聲說：「你想太多了。」
蘇星辰：……
蘇星辰羞得滿臉發紅，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但是！
他真的沒有臭美到以為俞先生會喜歡自己喜歡得不得了從而要求見面的地步，並沒有！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認為安全舒適的距離而已。
不管俞先生是怎麼想的，總之這個距離會讓蘇星辰感到安心。
「哦，那很好啊。」蘇星辰很努力地厚著臉皮道：「既然我們倆的想法一樣，以後，我們繼續做一起吃飯的朋友成嗎？」
然後那邊久久都沒有回應。
蘇星辰心裡拔涼地想，難道連朋友也沒得做了嗎？
那這位俞先生也未免有點氣性大。
「好吧，沒有告訴你事情真相，是我不對，你生氣也是應該的。」蘇星辰說：「我在這裡跟你說聲對不起，然後你要做什麼決定，我也尊重你的決定。」
說罷故作輕鬆地道：「反正我家一樓的廚房也修繕好了，從今天開始就可以自己開火，以後你不希望我打擾你，我就不會再打擾你。」
俞風行越聽越皺眉，感覺非常地不悅：「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哎？」蘇星辰說：「那我們還能繼續做朋友嗎？」
終於找到臺階下的俞總，見縫插針地說：「當然。」
只聽那邊雀躍歡欣，連聲賠罪：「好的，多謝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那我中午做豐盛一點的午飯，慶祝我們還是冰釋前嫌。」
俞風行聽到這裡，覺得這把聲音還是喜悅明媚一點更加順耳。
「嗯。」
事情真相揭開之後，依然還是好朋友，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對了。」矛盾在不知不覺中輕易翻篇之後，俞風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韓慕軻後來有找你的麻煩嗎？」
聽得蘇星辰一愣一愣：「韓先生？他從來沒有找過我麻煩。」這事從何說起：「他只是給我打過幾個電話，發過幾條資訊。」
「說什麼？」俞風行刨根問底。
「也沒什麼，只是問我去不去北京玩兒。」蘇星辰乖乖說。
「你怎麼說？」俞風行皺著眉問，北京有什麼好玩的，上海才叫好玩，而且距離蘇星辰並不遠。
「我拒絕了他。」蘇星辰對北京可有壓力了，怎麼可能會回去玩：「不過暑假到了，我有朋友喊我一起出去玩。」
俞風行的眼皮跳了跳：「去哪裡？」
蘇星辰馬上認真掰著手指數道：「大理、麗江、稻城、重慶……」足足數了一串，就是沒有上海唄。
「哦。」俞總冷漠地回給他一個字，並且說道：「我還有工作。」
蘇星辰聞言就識趣地閉上了嘴，並不敢打擾日理萬機的朋友：「好的，那你專心工作，我做飯等你回來吃。」
「嗯。」俞風行連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想說。
掛了電話之後，他也並沒有專心工作。
實際上他的腦海裡一直重播著剛才蘇星辰說過的話：『我有朋友找我一起出去玩』
也就是說，蘇星辰有不少可以一起玩的朋友。
而他俞風行被蘇星辰定位為不想見面的朋友。
只能說，俞風行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這種憋屈之餘還要委曲求全裝大度的滋味。
那真是相當地不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