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母女見面

　b市，監獄。

　放風的時間已經過了，監獄裡所有的犯人都開始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其實就是一個10平米都不到的小房間裡，這裡的監獄不同於其他的監獄，可以幾個人住在一個房間裡，這裡的監獄，每一個都是單獨的，一個人住一個房間，犯人和犯人之間不會有任何時間的交流。

　女人呆愣愣地坐在小木板的*沿上，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身上那件鬆鬆垮垮又顯得十分破舊的犯人服的一角，她的房間沒有窗，這樣的地方也不會給她們這樣的人弄什麼窗，她每天除了那麼點放風的時間，根本就感受不到外面世界的一切。

　她想起自己剛剛進來的那幾年，不適應，痛苦，煎熬，人生最最黑暗的那幾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著過來的。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男人，5年前在她耳邊說過的那句話，如今想來，好似還在自己的耳邊，那樣清晰，卻也那樣的殘忍，每一個字，——

　“……我知道你會覺得自己無辜，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適者生存！你最不應該的是，知道了你不應該知道的一些事情，我不想再動手，害人性命這種事情，我始終都相信會有報應，我要了一個人的一條命，我就得吃齋唸佛10年，或許還不能洗淨我身上的罪孽，我從來都很相信因果報應，更何況，我還是一個商人，我所做的一切，我自己認為，是無可厚非的，我在爭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所以很抱歉，我得把你永永遠遠地關在這個地方，你只要乖乖的聽話，不再多說一句話，我不會傷害你在乎的人。”

　女人黑乎乎的手指慢慢地伸出來，顫抖著，小心翼翼地碰到了自己的臉頰，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那些她5年多來都不曾回憶過的一切，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翻江倒海一樣，在她的腦海裡肆虐。

　太久了，真的太就了，她以為自己是真的忘記了，死心了，可是為什麼想起來的時候，還會這樣恨？

　手指觸到了自己的皮膚，她指尖一頓，那個聲音，再度清晰起來，“……你要知道，其實我真的不想傷害你，我也舍不得傷害你，可是沒有辦法，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最重要的，永遠都是我手上掌握著的事業。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忘記，腐爛在你的心裡，這樣你可以保住性命，最重要的是，你的女兒會快樂無憂地過一輩子，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撒謊，承諾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

　女人整個人猛然一顫，那些最最不願意回憶的東西，猝不及防地撲面而來，讓她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從*.上站起身來的一瞬間，外面的鐵門忽然哐噹一聲，有人進來了。

　女人嚇了一跳，因為這個時間，根本就不會有人過來，今天是幾號，她都忘記了，以前每一年，有一個月，有一天，總有人來見她，可是最後那一次，那人來過之後，分明是和自己說過，他以後都不會再來……

　“出來，有人要見你。”

　是獄警的聲音，女人長長的頭髮蓋住了臉上大部分的表情，可是這會兒聽說有人要見她，她還是很意外，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會是誰來見她。

　是……他麼？

　但是算算時間，都覺得不太可能，她記不清今天是幾月幾號，卻知道，距離上一次他來見自己，連半年都不到，他怎麼可能會突然來見自己？

　但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男人，還有會來這裡見自己？還有誰會知道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叫你出來，你耳聾了？出來！有人要見你！快點！”

　“…………”

　獄警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女人的胡思亂想，她深吸了一口氣，常年生活在這裡，導致了她所有的表情都像是僵化了一樣，連呼吸一口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為生活在這裡，雖然不會死，卻是會受盡折磨，尤其是那些不配合的“犯人”，這些獄警會不管男女，只要不聽話，就狠狠的打，她見過那種血肉模糊的場面，所以她連大口呼吸都不敢。

　獄警這麼一吼，女人自然是不敢再耽擱，連忙點了點頭，抓著自己的褲腿，就跟著獄警往外走。

　她從來都不說話，那獄警走在前面，手中拿著一根警棍，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自己的手掌，好幾次都轉過頭去看身後安安靜靜跟著的女人——被關在這裡的人，別說是見人了，有些是關了10幾年都不曾見過外面的人，倒是這個女人，之前每一年都會有人來見她，固定的時間，現在又來一個，卻不是以前的那個。

　他們這裡關著的人，都和死刑犯差不多，沒有一定的關係，根本就不可能見什麼人，這個女人，從來都不說話，不過關係倒是挺複雜的。

　帶著她走到了會客室的門口，那獄警手中的警棍往女人的胸口一點，“知道什麼話應該說，什麼話不應該說吧？哦，我倒是忘記了，你從來都不說話，我告訴你，10分鐘的見面時間，等下我會敲門，敲了門你就自己出來，今天來見你的人……總之，你別給我耍花樣，好了，進去吧！”

　獄警放下話，推了一把女人，一手也一併推開了會客室的小鐵門，吱嘎一聲，鐵門應聲而開，女人還沒有站穩，就被獄警推著進了會客室。

　…………

　子衿一直都很緊張，半個小時之前，她從酒店出發，顧彥深一路陪著她過來的，路上的時候，她始終都緊繃著情緒，顧彥深知道她的不安，一路都在安撫她，讓她不要緊張，他雖然不能陪她進來，但是他會在外面等著她。

　要見陶婉恬並不容易，顧彥深就算是有翻天的本事，那也不能去操控這樣一個關係複雜的監獄，更何況他才從英國回來沒多久，這個世界上，除了能夠用金錢去撼動的關係和圈子之外，還有一些就是靠著權勢去維繫的。

　顧彥深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男人，他有著很厲害的商業手腕，但是在b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沒有什麼關係圈，想要見陶婉恬，他是通過司徒霖的關係，爭取到的。

　見這裡的犯人，一次會面不能超過10分鐘。

　喬世筠和他不一樣，喬世筠在這個圈子裡，已經生根發芽一樣，他擁有的關係圈，遠遠比自己想的要複雜的多，他能夠把人給弄進來，見一個人，自然是比自己想的要容易的多。

　所以子衿也知道，顧彥深能夠幫自己爭取到這10分鐘，很不容易。

　她進來的時候，顧彥深也讓她戴了口罩，這裡畢竟是監獄，她的身體剛剛康復，除了想要讓她遮住面部之外，他也不希望她感染上任何的病菌。

　子衿一路也算是通行無阻，被人帶進了會客室之後，她就觀察了一圈，很小的一個房間，只有一張桌子，兩個凳子，連個窗戶都沒有，整個空間都成充斥著一種壓抑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為電梯的關係，對這樣的空間，本能的有些排斥，但是她進來開始，就一直都在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她想要放鬆，她很害怕自己會突然對這樣的空間產生恐懼，大概是真正的去直面自己的弱點，她反而是可以慢慢地放鬆下來。

　那種壓抑的感覺很快就被壓了回去，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不會像是坐電梯那樣，讓她崩潰。

　…………

　她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等了5分鐘，才聽到鐵門吱嘎一聲。

　子衿剛剛放鬆下來的那顆心，一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裡。

　她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整個人也下意識地從位置上面站起身來，大概是因為動作太過急促，那凳子被她用力一推，就往後倒去，啪一聲，摔在了地上，發出不大不小的一陣動靜，子衿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透過墨鏡，看著鐵門那邊，突然冒出來的一個身影，是真的，連心跳都停止了。

　“…………”

　口罩下的唇瓣抖動了一下，她整個人徹底緊繃著，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那抹身影，只覺得翻天覆地。

　…………

　“——子衿，今天媽媽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紅燒獅子頭，放學的時候，不要老是在外面溜躂，早點回家，今天你爸休息。”

　“——子衿，生日快樂！媽媽送你的禮物，還有這個蛋糕，我親手做的……”

　“——子衿，你上次逛街的時候看中的那條裙子，今天媽媽給你買了，快點回家來試試，我們寶貝女兒穿上白色的裙子，一定會像是天仙一樣美麗。”

　“——別哭啊，囡囡，考試考砸了沒有關係，媽媽相信你，你下次可以考好，我們這個都講究臨場發揮，其實我偷偷告訴你，媽媽上班的地方，每個月還都要考核一次呢，有好幾次啊，媽媽都沒有合格，結果就要扣工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