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清晨有點涼，簡靈淮習慣起早床，打開衣櫃後發現衣服幾乎都是夏裝，活動活動身體就穿著件薄襯衫下樓了。

　“啊秋！”

　剛走到樓下，就聽見賀楠打了個噴嚏，問道：“感冒了？”

　賀楠揉了揉發紅的鼻子，趴在桌子上：“不知道。”

　簡靈淮去拿體溫計，回到餐桌的時候，見賀芝洲也下樓了，把賀楠抱坐在膝蓋上，一隻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你是很喜歡這麽原始的測量方法嗎？”簡靈淮將溫度計遞過去。

　“你不是去拿溫度計了嗎？”賀芝洲溫聲道，將體溫放在賀楠的腋下，這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多穿點。”

　“知道了。”

　簡靈淮坐下用餐，扭頭看了一眼病懨懨的賀楠：“多半是病了。”

　賀芝洲舀起粥，一杓一杓地喂賀楠。

　簡靈淮看著這溫情的一幕，忍不住笑了一下。

　體溫38度，確實感冒了，賀芝洲打電話讓家庭醫生過來一趟，又給幼兒園請了個假。

　賀奶奶下樓的時候，醫生已經來了，給賀楠開了一些兒童感冒藥，又順便給老婦人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

　簡靈淮突然問了醫生一句：“奶奶現在恢復的怎麽樣？”

　“挺好的。”

　簡靈淮松了口氣，走過去握住奶奶的手，道：“奶奶，我最近打算搬出去……”

　“啊！”奶奶突然捂住了心臟，大口喘氣，神色痛苦極了。

　賀芝洲連忙上前查看，擔憂不已，卻見奶奶偷偷衝他眨了下眼。

　“……”

　簡靈淮跟著走近一點：“奶奶，您沒事吧？”

　奶奶捂著小心臟，委屈地看著他：“你要走了嗎？嫌棄我這把老骨頭了？”

　醫生道：“老夫人千萬要保持心態穩定！”

　賀芝洲轉身看著他：“要不等奶奶穩定後，再提這事吧？”

　“好。”簡靈淮點點頭。

　送走醫生後，奶奶催著他們趕緊去上班，說家裡還有這麽多傭人照顧賀楠呢。

　兩人雖然不舍，但是今天必須得回到工作上去，隻好上車前往賀氏集團。

　路上，賀芝洲說：“郵件裡的報告我看完了，你辦得很不錯，陳家的問題都暴露的差不多了。”

　簡靈淮詫異：“你不是昨晚才回來嗎？這麽快就看完了？”

　“嗯，昨晚看完的。”

　“……”所以是表白完後就迅速投入到工作中了嗎？

　簡靈淮目露敬仰。

　賀芝洲神色微動，側目看著他，似乎猜到他的想法，低聲道：“睡不著，原因……你也知道。”

　“。”

　簡靈淮突然就想起來某個羞恥的原因。

　忽然間，余光注意到對方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緩緩伸向這邊。

　“你幹嘛？”簡靈淮警惕地看著他。

　“我可以牽你嗎？”

　“不可以！”

　前面的司機和保鏢同時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壓低聲音：“考察期決不允許親密接觸。”

　“好的，明白了。”賀芝洲乖乖收回手，半晌又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考察期只有我一個人，對吧？”

　“不然還能有誰……”

　啊，好像還有個小朋友，不過很可惜，太嫩了，都沒能進入他的考察期名單。

　賀芝洲滿意地收回目光，默默在心裡將鄧尤這個名字踢出去。

　到達賀氏後，兩人並肩走進電梯，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兩位主角終於到場，光響的高層們也早已全部趕到，看來今天有大事發生。

　會議室裡，簡靈淮和賀芝洲相對而坐在兩個主座上，兩邊分別是光響和總部的人，以及審計負責人。

　“給大家匯報一下最終情況吧。”賀芝洲言簡意賅道。

　“好。”負責人將手上的結果一一發給在場所有人，將這二十來天的最終審核結果講解了一番，發現了不小的問題。

　財務造假、假借投資之名收受賄賂、挪用公款等問題直接被攤在台面上。

　陳煜呆坐在位子上，冷汗涔涔，每聽見一條罪狀，都下意識看一眼賀芝洲，直到最後才給他施舍了一個冷漠的眼神。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賀芝洲問。

　“我……”事到如今，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他環視一圈，有熟悉的人，也有看熱鬧的人，最終將目光落到他的兒子陳宇凡身上，眼中的憤怒逐漸灰敗下去。

　認清現狀後，陳煜沉重地低下頭，也好，虎毒不食子，只要光響還是他陳家人坐鎮就行，他將所有罪狀都擔下了。

　陳煜的親兄弟也跟著他參與了不少，脫不了乾系。

　片刻後，門外走進來幾位警察，將這二人帶走了。

　陳宇凡看著父親和親叔叔的背影，垂下了眼，很快，眼裡又恢復了神采，內疚只是短暫的一瞬，他更明白必須這麽做，否則他和母親為光響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那私生子做嫁衣而已。

　“那現在誰來擔任光響的總經理呢？”總部一位股東提了一嘴，所有人都下意識坐直，終於等到了這至關重要的一環。

　陳宇凡的舅舅提議：“我看，就讓陳宇凡來吧，他的股份不少，又在公司裡韜光養晦了好幾年，這次能大義滅親，足見他對光響、對賀氏的衷心。”

　“是啊是啊。”剩下的陳家人紛紛附和。

　“我不同意，剛走一個陳煜，轉頭就讓陳煜的兒子頂上，像什麽話，我看還是從總部調人過去吧。”總部的人說道。

　雙方爭執不下，各執己見。

　一直沒吭聲的簡靈淮突然說了一句：“別慌，負責人還沒說完呢，咱們再聽聽他的結果。”

　所有人一愣，齊齊望向負責人，難不成還有問題？

　幾乎是同時間，陳宇凡忽然警惕了起來。

　負責人微笑地點了下頭，根據上次簡靈淮提供的錄音，重點盤查了幾位問題比較嚴重的，一一點名。

　辦公室安靜了片刻，旋即響起一陣罵聲。

　陳宇凡也不可避免被點到部分來源收入不明，陳宇凡辯解道：“我不知道啊，除了我應得的薪資，其他都是我爸給我的零花錢。”

　反正罪都是陳煜犯的，錢也是從他那領的，跟他陳宇凡無關！

　“一環你就有五套房子。”簡靈淮忽然說道，“根據調查，每套價值都是上億元起，你確定都是你的零花錢買的？”

　陳宇凡一驚，猛地想起某次喝醉時，他無意中透漏了自己的房產……

　“你他媽耍我？！”陳宇凡拍桌怒道。

　賀芝洲眼神一凜，冷聲道：“給我坐好，還有人要找你呢。”

　陳宇凡：“誰？”

　話音剛落，又有幾位刑警走進來，為首的人說：“陳宇凡先生，我們現在懷疑你與一樁肇事逃逸案件有關，請跟我們走一趟。”

　賀氏審計部門的那位審計師臨到陣就遭遇橫禍，簡靈淮當時就覺得不簡單，讓孫錦程以探望為由去跟病人交流，結果聽孫錦程說，他去的時候，賀芝洲已經在病房了。

　賀芝洲一直在和警方合作，暗中調查這件事，終於在昨天警方找到了肇事者。

　陳宇凡大喊：“不關我的事！不是我指使的！”

　“肇事者已經認罪，指認是你買通他的。”

　“是我爸乾的！”陳宇凡激動不已，終於想起來有什麽疏漏了，當時他聽從陳煜的安排，找了個欠巨額賭債的人賣命，結果誰知道那人卻在最後關頭狠不下心，隻撞斷了審計師的腿，然後就從這個城市消失了。

　本來他們父子是準備好好找尋的，結果陳家突然大亂……若不是他發現了陳煜的私生子，他就不會在這緊要關頭跟父親鬧崩！

　對對，轉折就在於那個私生子！

　陳宇凡惡狠狠地盯著簡靈淮：“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對不對！？你故意帶我去幼兒園，故意挑起我們家的矛盾！”

　簡靈淮平靜地指了下腦子，意有所指道：“現在才發現，看來你父親想換繼承人也不是很難理解。”

　“啊啊啊！”陳宇凡被拖走的時候，嘴裡還在嚷嚷，“你他媽的到底騙了我多少事？！是不是說喜歡我也是假的！你個死渣男！”

　所有人：“……”

　賀芝洲：“……？”

　“……”簡靈淮突然收獲到無數道目光，尤其是對面十幾米遠的那人幾乎快用目光把他射穿，他訕訕一笑：“沒有的事，他可能瘋了吧。”

　把這些有害分子清除後，辦公室又重新回歸到寂靜，這下子，光響兩個陣營的頭頭都沒了，群龍無首，自知有愧，一個個慫起來了，話也不敢說了，任憑上面怎麽安排。

　賀芝洲很快就下達了命令，新總經理會從總部的人裡挑選，副總經理則在剩下的人裡選了一位踏實肯乾的。

　“鑒於這段時間簡靈淮在光響的表現，在新的總經理上任前，就由簡靈淮代理總經理一職，大家有意見嗎？”賀芝洲公事公辦地問。

　光響的人紛紛搖頭，賀氏沒有將陳家的人趕盡殺絕已經是法外開恩，何況他們並沒有陳家父子的那種繼承觀念，只要能繼續保好這個飯碗就行了，領導誰來不都一樣嗎？

　總部的人更是支持，反正簡靈淮只是個代理而已，又熟悉光響的業務，他們的當務之急是要趁這機會好好選一位合適的新經理。

　會議持續到下午四點多才結束，此次人員變動甚大，各部門都回去做準備。

　賀芝洲把簡靈淮帶到了辦公室：“坐。”

　“什麽事？”

　“這是你這一個多月的報酬，確認一下簽個字吧。”賀芝洲遞給他一份文件。

　簡靈淮接過來看了看，每一筆收入都是按照公司的利益算的，由於力挽狂瀾拯救了下跌的股票，以及解決了陳家這腐爛的勢力，最後的總額還是很可觀的。

　簡靈淮愉快地簽上字，沒多久錢就到卡上了，是賀芝洲走得私帳，比較快。

　簡靈淮瞥了眼收帳短信：“怎麽好像跟帳目上的不一樣？”

　“多的是給你的獎勵。”

　簡靈淮意外地挑了下眉，嘴角一彎，期待地數了一下，就多了520塊。

　“……你還能更摳一點嗎！”

　“是個心意。”賀芝洲笑道，“主要是寓意好。”

　“老土！”

　“哎，可我不會新潮的追求方式啊。”賀芝洲笑著說完，撥了下內線電話，很快，何秘書畢恭畢敬地送了份文件過來，臨走前拉上門，還不忘跟簡靈淮豎了個大拇指。

　簡靈淮本以為他是在對他的業務能力表示欣賞，結果沒想到居然是——

　調侃？

　“這個你能幫我完成一下嗎？”賀芝洲將文件放到桌上，往前一推。

　“什麽東西？”簡靈淮走向桌邊，拿起來一看，帶著滿頭問號看著他，“——簡靈淮個人調查問卷？我沒看錯吧？”

　“沒錯，我仔細想了一下，發現我每次向別人谘詢的追求方式，最後都沒有成功，所以我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賀芝洲突然衝他露出個深情款款的笑容。

　簡靈淮：“……所以你就弄了這玩意？”

　“對，與其側面向其他人打探，我不如直接問你這位當事人，不是更有效嗎？”

　簡靈淮笑了，第一次有追求者這麽說，不過確實更有效，對兩個人來說都是省時省力的方法。

　他拿起一支筆，去沙發上坐了下來，可是，第一個空就停住了。

　“名字也要寫？”

　“寫上比較規整。”

　“……你離我遠點。”簡靈淮扭頭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坐下的人。

　“好。”賀芝洲轉移陣地到他的對面。

　乖巧凝視.jpg

　簡靈淮開始答題，幾分鍾後，他抬起頭正欲問話，就見賀芝洲眉眼彎彎地看著他，眼裡壓根就沒想掩藏愛意。

　手裡的筆不小心劃了一下。

　賀芝洲溫柔一笑，微微側頭，露出個好看的側面弧度，本就深邃的五官線條顯得更加明朗有型。

　“這個角度能夠吸引你嗎？”語氣十分認真，仿佛只是在向老師求教問題一般，用最無欲無求的語氣，來問最騷的話。

　簡靈淮扶額：“你給我閉嘴，不然這問卷我不做了”

　“好的。”

　繼續乖巧凝視.jpg

　接下來的半小時，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見寫字的聲音，簡靈淮揉了揉手腕，不滿道：“你到底設置了多少問題？”

　“100道而已。”

　“呵呵，全是主觀題！”簡靈淮粗暴地寫完最後一個字。

　賀芝洲將問卷拿過來，先掃了一眼最喜歡的食物，莞爾一笑：“走吧，帶你去吃澳龍和帝王蟹。”

　“！”

　簡靈淮又活過來了，不枉費他這麽辛苦答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