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是私人醫院,病人並不是特別多,環境清幽乾淨。
簡靈淮是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找到賀芝洲的,兩旁各站了幾名保鏢。
賀芝洲就站在門口,微垂著頭,頭頂的燈光落在他的頭上,扯出一個落寞的影子。
安靜的走廊上響起皮鞋的摩擦聲,簡靈淮走到他旁邊,問:“情況怎麽樣了?”
賀芝洲半晌道:“還在搶救,心臟的問題,老毛病了。”
“別擔心,奶奶肯定會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簡靈淮安慰道,原著裡從來就沒提過賀老夫人過世的事,想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事。
“但願吧。”賀芝洲往手術室看了一眼。
簡靈淮鼻子嗅了嗅:“去喝酒了?”
賀芝洲一怔,低頭聞了一下身上的酒味,道:“我當時在應酬,就接到家裡的電話了。”
簡靈淮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凌晨了,也不知他在這裡站了多久,拉著他的胳膊往旁邊的座椅上坐下:“你先休息會。”
賀芝洲眉眼微動,剛準備起身,肩膀又被按了下去
“你就是再急也沒有用,坐好。”簡靈淮用嚴厲的語氣說。
幾個保鏢忍不住往這邊看了過來,簡靈淮扭頭朝張秀芬說:“你看好他,我出去一下。”
站在面前的人離開後,賀芝洲才揉了揉額頭。
良久,眼前出現一隻修長的手,端著一杯熱水遞到他面前。
“先喝點水吧,嘴唇都幹了。”簡靈淮說。
接過杯子,剛剛好的溫度握在手心,賀芝洲仰頭喝了幾口,乾燥的喉嚨得到緩解,略帶沙啞道:“謝謝。”
“客氣什麽。”簡靈淮在他旁邊坐下,“你明天還去公司嗎?要不先睡會,我幫你盯著?”
賀芝洲轉過頭,眼神似海,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下一刻,賀芝洲眼前一黑,一隻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
簡靈淮實在是不好意思在這種情況下開口找他要錢,目光微垂,伸手去解他的表:“可以把你表借我一下嗎?有急用。”
賀芝洲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片刻後,簡靈淮成功收獲一枚手表,迅速戴在自己手上,這才試著與他目光交匯:“你剛剛看什麽呢?”
賀芝洲低沉著嗓子:“你很奇怪。”
“你也很奇怪。”
賀芝洲不解:“我哪裡奇怪?”
簡靈淮:“你哪裡奇怪自己還不清楚嗎?怎麽還來問我。”
“……”賀芝洲意識到這段對話很是無語,便不再說話了。
簡靈淮悶聲笑了幾下,偏過去撞了下他的胳膊:“逗你的,說吧,你對我哪方面好奇,我來為你答疑解惑。”
對他哪方面好奇?
這話說得好像對他有意思似的,賀芝洲偏過頭不看他,哼了一聲,以表不屑。
不過經他這麽一插科打諢,賀芝洲心裡的煩悶又消去了一點。
也不知手術要等到什麽時候,賀芝洲忽然問:“你剛剛在電話裡說的離婚……”
“這事等過陣子再說吧,最近還是先不要刺激她了。”簡靈淮往手術室大門看了一眼,雖說小說裡還沒看到奶奶去世的情節,可現在很多劇情已經發生了改變,說不定意外就會發生,要是被他給氣出問題了可不行。
“嗯。”
大半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微笑道:“賀總,手術沒有問題,讓老夫人先在醫院裡觀察一段時間,回家後要靜養,不要過度勞累。”
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賀芝洲一一應下,一直緊繃著的肩膀終於放松了下來。
護士們將老夫人轉送到病房,還貼心地送來兩套全新的洗漱用品。
簡靈淮打開旁邊側室的門,是給陪床的家人休息用的房間,隨後走到床邊,看著沉睡著的瘦弱的老太太,伸手欲握住她的手。
可沒想到有人搶先了一步,賀芝洲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攥住奶奶的手,忽然間手背被人覆住了。
簡靈淮:“……”
賀芝洲:“……”
就跟有點燙手似的,簡靈淮飛快地抽回手,訕訕道:“我不是故意的,見諒。”
賀芝洲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為什麽,簡靈淮看出了他眼神裡透露出來的意思:之前在公司不是抱得挺緊嗎?這會沒人在這裝什麽裝?
簡靈淮歎了口氣,站在旁邊,用高深莫測的語氣說:“你不明白身不由己的苦。”
賀芝洲寧願選擇相信他是不定期中邪。
一陣風吹過,掀動了窗簾,漱漱地響。
簡靈淮拉上窗簾,回過頭,見賀芝洲依然宛如一座雕像,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病床上的老人,有點心疼。
“你爸媽呢?”他忽然問了一句,“上次壽宴不都在家裡嗎?”
賀芝洲嘴唇翕動:“去國外了,今晚啟程的,應該還在飛機上。”
“他們經常不在家?”隨口一問後,又覺得是個多余的問題,明明小說裡寫到了賀芝洲從小是在奶奶跟前長大的。
最近這段時間,簡靈淮漸漸從一個旁觀者融入了進來,身邊的人不再只是書中供人閱讀的只有隻言片語的人物,而是各自擁有千姿百態生活的有血有肉的人。
本想把這個話題含糊過去,賀芝洲卻應了一聲:“嗯。”
簡靈淮觀察著他的神色,莫名有種他想找人傾訴的欲望,拉了個椅子坐到他的旁邊,擺出一個傾聽者的姿態。
沉默良久,簡靈淮見他不吱聲,稍微提醒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賀芝洲看了他幾眼。
簡靈淮伸開手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他另一邊的肩頭,沉重道:“放心,想說什麽都行,過了今晚大家就當無事發生,我不會記在心上的。”
賀芝洲側目,盯著那隻手,緩緩開口:“你上次在公司裡抱我……”
“嗯嗯……”簡靈淮連點兩個頭,忽然身體一僵,“嗯??”
“被他們拍了照片,做成了表情包。”賀芝洲收回視線,目視前方,看不出喜怒。
但簡靈淮還是輕而易舉地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
“……好歹是你的員工,你就不能管管嗎?”簡靈淮痛心疾首,“這讓我還有何顏面去你公司啊。”
“那你為何就不能管管自己?丟人都丟到員工面前了。”賀芝洲漫不經心地說。
簡靈淮偏頭看著他:“你不生氣?”
“……”賀芝洲頓了頓,才說,“習慣了。”
簡靈淮扶額,頗為無奈:“習慣就好,以後說不定還會有出格的事,但我會盡快想辦法解決這件麻煩事的。”
“麻煩事?”
“嗯,一見到你就想跟你摟摟抱抱,對你來說也是件麻煩事吧。”
賀芝洲眉頭微挑,心底突然冒出一個不太好的念頭,轉瞬便被壓下去了,說:“嗯,確實麻煩。”
“所以最簡單有效的解決方法就是,你以後身上多備點零花錢吧。”
“離譜。”
“離譜也沒辦法,不然我就當眾輕薄你。”簡靈淮理直氣壯地威脅他,語氣頗為賴皮,“不要試圖跟我講道理,就這事來說,我講不贏你。”
“……”賀芝洲也變相地威脅他,“你信不信我把表情包發給你?”
簡靈淮:“……..”怕了怕了。
簡靈淮瞅了病床一眼,不敢大聲說話,捂著嘴壓低聲音問道:“你不會還偷偷保存了吧?!”
賀芝洲眼神微動:“你猜。”
“猜個屁猜,給我刪了。”簡靈淮伸手就去掏他的口袋,賀芝洲往後避讓,開始了無聲地較量。
一搶一躲間,椅子咯吱咯吱的響了起來。
守在門口的張秀芬警惕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看見背對著門口的簡靈淮跌進賀芝洲的胸前,往下一滑,悶哼了兩聲。
張秀芬:“!!!”大事件!
旁邊的保鏢看不見裡面的場景,問驚慌未定的張秀芬:“裡面打架了?需要我們進去嗎?”
“可不是嘛,動作片真人秀啊,咱們可千萬別進去,等會發出什麽聲音都當做聽不見。”張秀芬禁不住老臉一紅,她還是個黃花老閨女啊,乍一看那場面有點受驚,可又忍不住細想琢磨,還有點上頭,“完了,我髒了。”
屋內,賀芝洲直接扣住了他的兩隻手腕。
簡靈淮雙手毫無還手之力,本來只是想刪幾個表情包而已,也不知道怎麽就打起來了。
可他也不是吃素的,一腦袋撞上賀芝洲的胸口,不慎下滑,張口咬上他的腹肌。
賀芝洲吃痛地哼了一聲。
“真的不需要我們進去嗎?”一個保鏢擔憂道。
張秀芬揮揮手:“別去!”
幾人看看她的臉色,又豎起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正好聽見椅子倒地以及兩人喘氣的聲音。
保鏢們:“!!!”
“你是狗嗎?”賀芝洲被咬了一口,下意識往後退,一不小心連人帶椅地往後栽倒,簡靈淮的手被他攥著,也跟著翻了下來。
“還不都是你起的頭。”簡靈淮不服輸地回了一句,躺在他身上,一點也沒覺得痛,只是有點累,氣喘籲籲地說,“小點聲,別打擾奶奶休息。”
你還有臉說?
賀芝洲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胸口起伏著,慢慢才察覺到兩人的肌膚相親,胸口有點發燙。
“快起來,熱死了。”
簡靈淮爬起來坐在地上,伸手拉了他一把:“趕緊把那什麽表情包刪了。”
賀芝洲跟著坐起來,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也不知想起了什麽,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簡靈淮皺眉,“到底是什麽表情包,讓你笑得這麽開心?!”
聞言,賀芝洲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又覺得肚子有點疼,伸手摸了摸被他咬過的地方,有輕微的疼痛感,卻生不起氣。
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揉了揉。
賀芝洲身體微僵,抬起眸看著他。
“不好意思了,情急之下咬的。”簡靈淮略感抱歉,揉了兩下,就拽著他站起來了,“時間也不早了,奶奶會沒事的,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嗯。”賀芝洲把他送到門口,“你怎麽回去?”
走到門口,兩人發現保鏢們氣氛怪異,明明面無表情,可一個個都通紅了臉。
“開車。”簡靈淮偏頭看向張秀芬,“你們怎麽了?”
張秀芬眼睛瞟過去,看著他們有些皺褶的襯衫,微微凌亂的發絲,立即目視前方:“沒什麽,就是空調溫度太高了,我們有點熱!”
“小聲點。”簡靈淮往房裡看了一眼,“奶奶要靜養。”
“是。”張秀芬用氣聲回道,心裡卻直翻白眼,明明自己還在房間裡跟賀總玩情.趣,還要怪我們大聲咯?
簡靈淮告別賀芝洲,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倒了回來,站在他身邊,把手表還給他,低聲問:“有件事我剛剛就想問你了。”
賀芝洲半垂著眼,側頭看著他:“什麽?”
簡靈淮閉上眼,往前嗅了嗅。
鼻翼險些碰到脖子,賀芝洲下意識往後一動,意味不明地看著他。
簡靈淮睜開眼,眼神認真,又充滿了殷切:“這麽香的酒,我還是沒聞出來,是哪個牌子的酒?”
“……”賀芝洲淡淡道,“家裡的,爺爺在世時就存放起來了。”
簡靈淮眼前一亮:“我有機會品嘗一下嗎?當然,我不是酒鬼,我就是……呃,有點饞?”
“不可以。”賀芝洲無情拒絕,“已經沒有幾瓶了。”
“哦。”簡靈淮仿佛失去了靈魂,解下手上的表還給他,沒精打采地離開了。
賀芝洲:“……”
翌日清晨,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叫醒了沉睡中的人。
聽到窗戶打開的動靜,對面樹上的鳥兒咯咯地飛走了。
賀芝洲揉了揉脖子,注意到花園裡有人往這邊大樓過來——
一個嘴巴比鳥還吵人的助理,和一個不務正業但偶爾會很窩心的麻煩精。
那二人也不知在說些什麽,隔著這麽高的距離,都能聽見助理哈哈大笑的聲音。
他關上窗,去病床前看了眼奶奶的情況,還沒有醒,然後去洗漱。
走廊上響起腳步聲,越到門口,聲音越輕,想來是不敢打擾老人的休息。
賀芝洲洗完臉,還沒來得及擦乾,就打開了衛生間的門,看向門口,卻沒有看到人進來。
他疑惑地走到門口,才發現孫錦程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招呼著幾位保鏢吃早餐。
孫錦程一邊派發豆漿油條,一邊小聲道:“大家夥快來吃啊,簡哥請客,好吃還不花你們的錢。”
張秀芬等人本來準備等賀芝洲醒來後,就回去跟另一撥人交班的,可是現在肉包子都遞到眼前了,就偷偷吃完應該也沒事吧?
於是大家紛紛圍成一個圈,迅速地吃起了包子。
孫錦程轉身給他們拿豆漿,再一回頭,發現他們已經吃完包子了。
“?!”
張秀芬剛接過豆漿,余光就瞥見賀芝洲站在門口,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嗝!”嚇得她一下把豆漿杯擠破了。
幾米遠的簡靈淮正和護士小聲談話,谘詢老太太的事宜,聽到這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慌作一團的保鏢,磨牙道:“你們在這鬧什麽呢?沒聽說要靜養嗎?”
張秀芬哭喪著臉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和其他幾個同事立即站回崗位上。
簡靈淮跟護士道了謝,走到門口,從椅子上提起另一個袋子,回頭等了他們一眼:“安靜點。”
然後拉著賀芝洲進屋,關上門。
張秀芬:“……”這大清早的,你們又要來調/情?
“還沒吃早飯吧?”簡靈淮低著頭,從袋子裡拿出另外幾份早餐,是上次在賀家吃過的那種。
剛說完,面前就出現了一張鈔票。
簡靈淮欣慰地接過:“長進了啊,知道主動給錢了。”
賀芝洲沒有接話,在桌子旁坐下,揭開盒子,問:“在哪買的?”
“直接去你家帶的,王管家現做的,原來他還會做飯啊。”簡靈淮壓低著聲音,將另一個袋子放在他面前,“喏,奶奶的換洗衣服。”
賀芝洲一頓,意外地看向他,打開袋子瞧了幾眼,除了幾件衣物,還有簡單的洗漱用品。
“舉手之勞,不用感激。”簡靈淮說。
賀芝洲卻說:“這裡用不著這些,醫院會準備好奶奶需要的東西。”
“你當這是你們家啊,還有空負責這些?”簡靈淮說。
“這家醫院的股東是賀氏集團。”
“……”簡靈淮一噎,“行吧。”
“不過還是要多謝你,費心了。”賀芝洲含笑道,衝他露出個真誠的笑容,眼裡像是裝了清晨的初陽,有點溫暖。
簡靈淮一時看愣了,有些不適應他毫無防備的笑容,目光在他臉龐上停留片刻,抽出幾張紙遞過去:“把臉擦擦,都是濕的。”
賀芝洲不疾不徐地擦了擦臉,扔掉紙團後,這才開始進餐。
無人說話,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不輕不重,在無聲的交流中,簡靈淮莫名感受到他們之間最深的隔閡消失了。
打破原有的刻板印象後,他們終於重新開始審視對方了。
“我們會是好朋友吧?”簡靈淮突然問了一句,“不如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賀芝洲嘴角微彎,似乎猜出他的想法一般,對他這段時間做出的改變給予一個小小的肯定:“只要你不故態複萌,保持現在這個狀態,我可以試著去了解你。”
“那再好不過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簡靈淮心情大好。
從一開始穿到這個世界來,他就沒想過與賀芝洲為敵,而在這短暫的相處時間裡,他越發覺得賀芝洲為人很不錯,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而賀芝洲,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賀芝洲接受到他突如其來的視線,輕輕笑了一下,點個頭以示鼓勵。
賀芝洲認為,這明顯是換一種方式套路自己而已。鬼點子以前也使了不知多少,唯有這次,他不僅不反感,甚至有點好奇對方還會如何攻略自己?
吃完飯後,簡靈淮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見賀芝洲時不時看下手表,問道:“你公司有急事?”
賀芝洲也沒隱瞞,照實說道:“昨天和一個重要客戶應酬,原本約好了今天去他們公司詳談。”
能讓賀芝洲著急的公事,必然不是可以隨便推脫的工作。
簡靈淮說:“那你先去忙吧,奶奶這兒我來看著就行,還有張秀芬她們呢。”
賀芝洲面露糾結,走到床邊看賀老夫人。
“去吧,不會出事的,反正這家醫院也是你們的,敢出什麽問題你直接把醫院拆了就是。”簡靈淮財大氣粗地說。
賀芝洲:“……”這都是跟誰學的。
反覆思量後,賀芝洲鄭重道:“奶奶就交給你了,我忙完很快就回來。”
“快走吧,磨磨唧唧娘們兮兮的。”簡靈淮打開門,“請吧。”
“……”
賀芝洲離開後不久,老夫人就醒了。
她轉了轉眼珠,和簡靈淮大眼瞪小眼,虛弱地笑道:“小簡,來啦。”
“奶奶,感覺怎麽樣?”簡靈淮就坐在床邊,雙手撐在床上,給她理了下搭在額頭上的頭髮,按響呼叫鈴。
很快,主治醫師和兩名護士走了進來,給老夫人做了簡單的檢查和問詢後,確認沒有大礙才離開。
老夫人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軟綿綿地說:“又活過來了,真好。”
“您會長命百歲的。”
老夫人只是笑著看他:“來多久了?”
“昨晚上來的,不過昨晚上有賀芝洲在照顧您,我就回去了。”簡靈淮幫忙解釋道,“他公司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處理,剛剛才離開。”
“我知道。”老夫人眼尾皺紋堆疊起來,笑了笑,“每次都是小洲陪著我,這次換做你了。我就說,小簡不錯的。”
“賀總,賀總?你是對這個價格不太滿意嗎?”白老板問道。
會議室裡坐了二十幾人,這次的白氏地皮收購案很重要,高層幾乎全員出席,眾人紛紛把視線轉向賀芝洲。
白老板殷切地看著他,昨晚酒局上賀芝洲喝了幾杯酒,還沒來得及詳談,接了通電話後就臉色大變,慌張地離開了。
今天雖然賀芝洲來了他們公司,可是神色不大好看,無論PPT方案展示的多精彩,他都毫無表情,沒有任何反饋,令大家更是緊張。
賀芝洲目光緊盯著屏幕,道:“繼續說。”
白老板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隻好讓他們繼續講下去。
中途休息了一會,賀芝洲被邀請到貴賓休息室,白老板作為陪客,開始套近乎:“賀總真是年輕有為啊,我家兩個孩子一直說著要以你為榜樣呢,希望能成為這樣的人。”
賀芝洲:“嗯。”
“……”你難道不稍微自謙一下嗎?
白老板訕訕一笑,故作不經意地提起自己的大女兒:“賀總你還記得白婧嗎?你們以前還是同學,她最近回國了,想舉辦個同學聚會。這不聽說我們兩人見面,就讓我帶個話給你,你願意……”
“不願意。”賀芝洲說完,又補了一句,“不記得,白婧是誰?”
白老板心臟中了兩箭,說:“就是我的女兒。”
“哦。”
賀芝洲還想說什麽,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簡靈淮的視頻電話。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而後看了一眼白老板。
“那賀總你先接電話,合作的事我們等會再慢慢聊。”白老板識趣地退出了休息室。
視頻一接通,就看見了奶奶笑眯眯的臉,對著鏡頭揮手:“小洲!”
賀芝洲擔憂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笑著應了一聲。
視頻那邊響起簡靈淮的聲音:“奶奶醒了,不知道你忙不忙,先讓你看一眼,省得你不安心工作。”
“你怎麽知道?”賀芝洲低聲問。
“什麽?”簡靈淮湊近手機問,半張臉出現在鏡頭裡。
“沒什麽。”賀芝洲不由自主地看著他,伸手在屏幕上摸了一下。
“你在做什麽?”簡靈淮看見他好像在對自己指指點點?
賀芝洲一愣,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後,忙收回手,端正語氣道:“讓開點,擋住奶奶了。”
“哦,對。”簡靈淮直接將手機遞到奶奶面前,“你自己跟奶奶聊吧。”
賀奶奶沒法長久舉著手機,簡靈淮就把工具人孫錦程拉了過來,充當支架使,自己坐在旁邊剝香蕉,剝完後就喂到賀奶奶的嘴邊。
“小洲,我想……吧唧吧唧……喝酒!”賀奶奶吃著香蕉,笑眯眯地說。
賀芝洲嘴角微抽:“奶奶,你忘了你酒精過敏嗎?到底是你想喝,還是別人想喝啊?”
賀奶奶偷偷看了簡靈淮一眼,嘀咕道:“看吧,我就說小洲很聰明的。”
簡靈淮:“……”您答應我演戲的時候,也沒說過酒精過敏啊!
祖孫倆又聊了一陣,賀芝洲才掛斷電話,走出休息室,接著去會議室開會。
出人意料的是,賀芝洲這次沒有一再挑刺。
白老板不禁多看了他幾眼,雖然臉上仍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語氣和善了不少,難道是剛才那通電話的緣故?
不管原因是什麽,白老板都由衷地感謝那通電話!
直到下午,這場會議才結束,雙方基本確定了合作意向,剩下的流程就交給下面的人了。
白老板心情大好,四處尋了一下,才加快步伐追趕著前面的人:“賀總,稍等。”
賀芝洲轉身,疑惑地看著他。
白老板說:“剛剛時間太急,忘了說了,我太太買了個酒莊,準備舉行個酒會,懇請賀總賞個光。”
“酒會?”
“對,已經邀請到了不少客人。”白老板擔心他又直截了當地拒絕,“不用擔心,就是個私人酒會,太太特意從法國邀請了幾位釀酒大師前來……”
“好。”
“嗯?”白老板一時愣住,“你答應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賀芝洲嘴角微彎,點了個頭。
“那我們就靜候佳音了。”白老板笑容滿面地目送他離開,沒想到這次邀約這麽容易。
醫院的走廊上,幾個小護士嘀嘀咕咕說著話,似乎說到了什麽有趣的事,眉飛色舞地拍打著同伴。
也不知是誰看見了走過來的賀芝洲,忙扯了下其他人衣服,齊齊看向他,一個個捂起了嘴偷笑起來。
不明所以的賀芝洲走到病房門口,往房間裡一看,僵住了。
病床上的奶奶在跟爸媽打電話,說有小簡在照顧她,讓他們不用特意回來一趟了,免得打擾她和小簡的二人幸福生活。
而坐在病床旁邊的簡靈淮,一邊聽著奶奶的電話忍笑,一邊卻在認真地織毛線,兩隻手靈活地勾線、串針……
賀芝洲:“……”
這時,簡靈淮抬起頭看見了他的身影,衝他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指了指奶奶的電話,示意他小聲點。
賀芝洲走進屋內,好奇地站在他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上的動作。
上次簡靈淮送給老夫人一件毛衣,以及送他的針織超人,都說的是親手織的。
當時賀芝洲沒有當真,可現在親眼目睹了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既覺得好笑,又莫名有點……可愛?
兩人一坐一站,過了好一會兒,賀奶奶才掛斷了電話,笑著說:“小簡說要給我織個帽子。”
簡靈淮笑了笑,起身讓座:“你坐吧,我去小孫那看看。”
小孫?
房間裡還有小孫?
賀芝洲扭頭看過去,才看見沙發那邊蹲著一個人,埋頭在桌上寫寫畫畫。
……不怪他沒看見,一定是因為存在感太低。
吧?
穿著大紅短袖的孫錦程抬起頭,衝賀芝洲笑了笑:“賀總好,幾日不見,你還是風采依然,我真想把你好好欣賞看一看,奈何簡哥現在很慘,我必須得先把他的事辦完。”
賀芝洲:“……”
賀芝洲在奶奶旁邊坐下,溫聲問候了幾句後就安靜下來了。
盡管,他從小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可家裡的管教甚嚴,即使在飯桌上都不能談笑,造就了他沉悶的性格,並不愛將親昵之情露於表面。
好在賀奶奶知道他性格,已經習慣了。
與這邊的沉默相比,另一邊的動靜就顯得有些吵鬧了。
“簡哥簡哥,這裡有一套公寓,兩房一廳帶陽台的。”孫錦程在APP上找房子,看到不錯的就記錄下來,以供簡靈淮選擇。
簡靈淮繼續織毛衣,頭也不抬地說:“兩房一廳?太小。”
孫錦程又翻了一下,說:“禦景花園這套呢?複式雙層海景房,海派歐式裝修,全進口家具,超大陽台……”
“太貴。”
“那這個呢?三房一廳自帶小花園的。”
簡靈淮手上動作不停,偏頭往手機上瞅了一眼,搖頭:“太偏。”
“……”孫錦程說,“我想罷工了。”
“扣工資。”
孫錦程含淚堅強道:“我還沒老,老夫能行,咱們繼續看。”
聽了半天,賀芝洲弄明白了,問道:“你要找房子?”
“嗯。”簡靈淮勾了勾針,解釋道,“前幾天去公司解約了,房子的錢都快搭進去了,準備先租個房子。”
“什麽解約?什麽房子?”賀奶奶雲裡霧裡地問。
賀芝洲頓了頓,回道:“他跟公司解約賠錢了,現在都沒地方住了,只能住在酒店。”
簡靈淮嚇了一跳,你說話就說話,突然這麽大聲做什麽,嚇得針都抖歪了。
“沒地方住了?”由於聲音大得很,賀奶奶這次沒有耳背,忙看向簡靈淮,“小簡,還在外面住什麽呀,趕緊搬到賀家來住,這事我做主了。”
簡靈淮退了一針,繼續織毛線,笑道:“不是我不來,是你們家裡人不允許啊。”
“我批準了。”賀芝洲突然說。
簡靈淮猛地一頓,懷疑是自己耳背了,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你同意什麽?”
“同意你住進賀家。”賀芝洲面不改色,“正好奶奶這段時間需要人照顧。”
“不是,你們家那麽多傭人,都是擺設嗎?”
“可是奶奶喜歡你。”
賀奶奶附和著點頭:“對!”
“你確定嗎?”簡靈淮仔細打量著他的神色,轉瞬一想,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既省了錢,又可以有更多接觸權貴們的機會。
“好啊。”答應的很乾脆。
賀芝洲眉頭松動,默不作聲地轉了下頭,無意中瞥見奶奶偷偷衝他豎了個大拇指。
“……”
賀芝洲想解釋一下,可又不知到底要解釋什麽,索性閉嘴。
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最高興的莫過於孫錦程,似乎又看到錦繡前程在向他招手!
後面的幾天,不斷有賀家的親戚來探望病人,病房裡擺滿了果籃和鮮花,每個人進來都是一臉擔憂,再閑聊些有的沒的,直到簡靈淮攆人了才離開。
這些人明面上對簡靈淮的出現表示漠不關心,私底下可是談論得不少。
“怎麽是簡靈淮去陪床?會不會就盼著老太太……然後討點好處呢。”
“老太太也真是越來越神志不清了,沒想到賀芝洲也跟著胡鬧,就敢把這麽個人留下來照顧老太太?”
“誒我聽說,賀家那邊在收拾房間,準備讓簡靈淮住進去呢。”
“不是吧?老太太竟然這麽心疼他?賀芝洲能同意嗎?”
“就是賀芝洲一口答應的。”
“……”
“……”
“……”
“賀芝洲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上次生日宴也是,賀表哥竟然跳進泳池去救他了,怎麽看都不像關系不好的樣子啊?”
“嘶,莫非賀芝洲他……”
“他真的是太有孝心了。”簡靈淮在酒店收拾行李的時候,是這麽說的,“你想想,他以前的領地意識是多麽的強,都能把我從他房間裡扔出來。可現在為了奶奶,就同意我和住進賀家,不愧是大家最喜歡的炮灰攻。”
“什麽灰?哪裡有灰?”孫錦程從洗手間裡跑出來,嬉皮笑臉推起箱子往外走,“簡哥,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這麽快就打入內部了。哦對了,那個盒子裡的東西都不要了嗎?”
玄關處放著的是從經紀公司帶回來的舊物,還沒來得及扔。
孫錦程打開蓋子,翻了翻,拿起那個少年模樣的照片看了看,惋惜道:“這麽好看的照片……”
簡靈淮看了一眼:“那就留著吧。”
行李不多,兩個箱子就搞定了。
老夫人本想派人來接,被他拒絕了,兩人開著車去往賀家。
半小時後,賀家大宅出現在眼前,孫錦程抱著一盆綠植,仰望著這華麗的別墅,感慨道:“草,什麽時候我才能住得起這麽好的房子?簡哥,以後我天天來探望你吧。”
“我是一病不起了嗎,還要你天天來探望?”簡靈淮說著,踏進了大門。
庭院裡有兩位傭人在修剪花枝,正嘀嘀咕咕說著話,聽見聲音後,對他鞠了一躬,態度端正。
是從來沒享受過的禮遇。
簡靈淮不免詫異,而孫錦程就是異常激動了:“簡哥出息了!她們終於把你當個人了!”
“……”
王管家出來迎接,微笑接過他們的行李:“房間已經收拾好了,簡先生先去跟老夫人們一起用餐吧。”
賀家人正準備用飯,老夫人和小侄子已經坐好了。
這兩天賀芝洲終於得空可以休息了,在昨天已經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