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林棠已經被捂得快憋不過氣來了，她伸手狠狠的拍了兩下林裴的手。
那一片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封顏的瞳孔微微一縮。
疼不疼啊……
林裴被這麽狠狠打了兩下，也終於回過神來。
他捂嘴的手剛剛放開，林棠就大口喘息著咳嗽了好幾聲，看起來馬上就要閉過氣去了。
“……”罪魁禍首心虛了。林裴默默坐到床邊，伸手幫她拍背。
林棠總算是慢慢緩過來了：“你怎麽回事？！大過年的，想謀殺你親姐姐嗎？”
“……”林裴咬住了嘴唇：“對不起。”
“信不信我掐死你！”林棠兩隻手虛虛地掐在林裴的脖子上，樣子裝的挺凶，但手上卻一點都沒用力，純屬是泄泄憤。
“……”封顏實在沒忍住。
他喉嚨裡的輕笑聲剛傳進耳朵裡，林棠的動作就陡然僵住。她乾咳一聲，立馬端正做好，還亡羊補牢地整理了一下頭髮。
封顏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一點，他十分好心地給林棠遞台階：“姐姐，你跟林裴關系很好嗎？”
林棠矜持又做作地咳了兩聲，拿起床頭櫃邊的保溫杯潤了潤嗓子：“那當然了，小時候林裴爸媽總上晚自習。我就每天帶他上下學，他吃飯做作業也在我家，等到他爸媽下班了才接走。”
“哦？那林裴小時候的事，你都很了解吧。”
林棠：“那當然了。”
“其實我一直對林裴小時候的生活很好奇……”
封顏這話說的輕快，林裴有些提防地看了他一眼，莫名覺得這人的狐狸尾巴都快搖起來了。
“那盡管問我，他的小秘密我全知道！”
“！”林裴見勢不對，趕緊插嘴：“小棠姐，你還沒跟我說呢，你是什麽時候找的男朋友？”
林裴跟林棠確實算是小輩裡面最熟悉、關系也最好的。要真算起來，林裴說不定比林棠的親生爸媽都要更了解她一點。
林棠從小就要強，上學的時候就常年霸佔年級前三，畢業之後進了上海的一家大公司，年薪豐厚，前兩年剛買了個小lofter，養了一黑一白兩隻小貓咪，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前幾年家裡催得最凶的時候，林棠每年都是被炮.火的瞄準中心。但林棠非常堅持，簡直油鹽不進。
“我自己就過得好好的，幹嘛要結婚？生孩子這麽痛苦，萬一降低我的生活質量，豈不是得不償失。我現在存款多的是，以後自己養老沒問題。”
她人長得漂亮，條件也好，家裡想給她安排相親都找不到合適的，這幾年催下來，眼看著家裡催婚大軍都快放棄了，結果今年她卻突然把男朋友帶回來了。
哦，都不算男朋友了。聽這話的意思，兩人連證都領了。
說實話，林裴很驚訝。
“嘖。”林棠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就前幾個月，我媽為了催我結婚，故意裝病嚇唬我，為了表現真實，還真跑到醫院去住了兩天。”
“跟我打電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說什麽……她就快不行了，要是死前看不到我結婚，就是死不瞑目。”
她話音剛落，林棠媽媽熱情地招呼聲就透過門板穿進屋裡：“哎呀！快放下快放下！你是客人，哪能讓你忙，快去坐下。”
林棠眉梢一挑，朝門口努努嘴：“咯，你看，多精神。”
“……”林裴沉默半晌，無言以對。
這麽一對比，看來他爸媽的催婚手段都算是很溫和的了。
“……那你真的領證了？”
“嗯。”林棠點點頭：“沒辦法，不領證實在糊弄不過去。”
房間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林裴不自覺地擰眉。
剛剛在客廳裡，他跟那個男人一面之緣，下意識感覺還不錯。但如果是因為這種原因結婚……
林裴怎麽都說不出祝福的話。
或許是察覺到房間裡的氣氛不太對勁，林棠擺擺手，開口安慰：“沒事，領證前我就跟他簽過協議了，我們兩個經濟獨立，互不干涉，也不打算要孩子。到時候如果有其他的心動對象，我們就立馬離婚，互不糾纏。”
“……”林裴沉默了一會兒：“這樣是不是……草率了點？”
“反正我本來就不打算結婚，各取所需而已，而且……他長得挺帥的，性格也不討厭，我也不虧。”
林棠說著停頓了一下，小聲嘀咕：“不過我沒想到他在我爸媽面前倒是挺人模狗樣的，家裡人對他還都挺滿意。”
林裴沉默了一瞬，下意識地扭頭看了封顏一眼。
這麽說起來，封顏這家夥也是。
直播的時候騷話連篇，浪的一批，天天說各種p話氣觀眾，沒想到帶回來之後卻……
在親戚眼裡，估計還覺得這是個乖巧溫柔有禮貌的好男人吧。
倒是……也挺好的。
林裴眼神不自覺的軟了軟。
封顏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一雙桃花眼笑出了好看的弧度。
“！”林裴心底一跳，故作淡定的別開了視線。
他剛轉過頭，就看到林棠正盯著他倆，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十分好奇：“話說……你們倆是怎麽在一起的？不是早就沒聯系了嗎？”
“……”林裴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口就響起了親戚的招呼聲：“你們三個趕緊出來，菜都已經端上桌了，大家都等著呢。”
“好，馬上就來。”林裴抬頭應了一聲，率先站起身來：“這個我以後再跟你講。”
林棠“哦”了一聲，表情有點失落。
封顏故意落後了一步，偷偷壓低了聲音：“姐姐，吃完飯來找我吧，我告訴你。”
林棠被他這語氣嚇得打了個激靈，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別姐姐了，叫小棠姐吧。”
封顏從善如流：“小棠姐。”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封顏長得好，一雙桃花眼又過於有迷惑性，林棠一時間有點動搖。
她有些狐疑的抬頭：“真的？”
“真的。”封顏眨了一下眼睛，一抬頭就看到林裴站在門口。
他老婆木著一張臉，抿著唇：“我還想起一件事沒跟林棠說，你先去吧。”
“我不能聽？”
“……不能。”
買通隊友的小心機被當面識破，封顏被毫不留情地關在了門外。
房門在身後砰一聲關上，封顏還沒來得及走，身後的門又開了一條小縫。
林裴表情嚴肅：“不準偷聽。”
“……”封顏最後一點小心思都被看透了，他忍不住有點想笑，隻得強行壓著嘴角，無辜攤手。
客廳裡的人比昨天更多了幾個，這年飯也顯得更加熱鬧。
封顏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一大半的人基本都已在桌邊落了座，林棠帶回來的那個男人就坐在離二伯不遠的位置。
“小顏來來來，坐這裡。”二伯媽熱情地把他拉到桌邊坐下。
封顏的眼神在周邊轉了一圈，停在了身邊：“你好，封顏。”
“我聽說過你，我叫方思華。”
兩個男人互相打量了一眼，都對彼此點了點頭。
林棠媽媽在廚房裡裡外外的張羅，她端著最後一盤菜放在餐桌上，放眼一看才發現還有兩個人沒來：“小裴和小棠呢？怎麽還沒出來。”
“這姐弟倆真是……”林棠媽媽嗔怪了一聲，又敲門叫人去了。
沒過一會兒，林裴和林棠跟在她後面出來了。
整個桌子邊都幾乎坐滿，只有方思華和封顏旁邊各有一個位置。
封顏笑眯眯地朝林裴勾勾手。
雖然現在還只是名義上的假男友，但不得不說，這種被所有人默認他們倆就該親近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林裴沉默兩秒，抬腳走了過來。
家族的聚餐正式開始。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的太好，封顏看著滿滿一桌的大魚大肉，有點沒食欲。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一邊豎著耳朵聽著餐桌上的交談。
好就好在，昨天他已經集中了一波火力，現在幾乎所有親戚的注意力都在方思華的身上，封顏也樂得自在。
方思華履歷聽起來非常豪華，國內top2高校研究生畢業，在一個互聯網公司當總監，年薪四五十萬。
他表現得謙虛沉穩，看起來可靠，家裡人越看越喜歡。直到一頓飯吃完，還是有不少長輩圍著他問東問西。
封顏坐在長沙發邊，旁邊幾個跟林裴同輩分的小孩圍在一起嘰嘰喳喳。他們這一輩的小孩子裡，除了林裴和林裴比較大之外，其他人都還在上學。
林子穆和林文軒還在上高中，下面還有個更小一點林燕，才初二。
對於學生來說，不用在家裡挨訓寫作業的日子怎麽都是快樂的，更何況還能跟自己同輩的人在一起玩。
“怎麽樣怎麽樣？我們下午要玩什麽呀？”
“那得問林裴哥哥吧，二伯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們自己出去的。”
“啊，那小裴哥呢？怎麽沒有看到他？”
封顏：“你們去找找啊。”
“！”旁邊冷不丁突然插進來一個聲音，把幾個小孩嚇了一跳，他們擠成一團，怯生生看過來，像幾個驚慌的幼崽。
經過林文軒的科普，他們對封顏這個世界冠軍是又崇拜又喜歡又慫。
世界冠軍發話，誰敢不從？
幾個小孩兒滿屋子跑了一圈兒，回來報信：“林裴哥在陽台跟姑媽說話，好像是在問林文軒的學習。”
“……”林文軒煩躁撇嘴：“我媽真是好煩啊，我現在才高一呢，就天天跟我說什麽高考高考……”
“那他們什麽時候能說完啊？我們不會要等半天吧。”
在陽台啊……
封顏沉思了一會兒，他看看旁邊還在果盤裡挑挑揀揀的林棠，偷偷湊過去：“小棠姐，有興趣聊個天嗎？”
林棠動作一頓：“你想幹嘛？”
封顏眉眼微微一彎：“你不想知道我跟小裴的事嗎？”
林棠恍然大悟：“哦，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行吧，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都告訴你了？”
“那倒沒有。”
“哦？那我偷偷告訴你吧，反正他也不知道。”
“……”林棠的表情有些動搖，明顯是心動了。畢竟，如果不是被自家弟弟威脅了，誰不想聽八卦呢！
封顏好整以暇地等著，但林棠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你別告訴我，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那我如果想告訴你呢？”
“憋著！”
“噗。”封顏實在忍不住了：“要不這樣吧，你就告訴我，他在口袋裡藏我照片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棠面露猶豫。
“……小棠姐不會是騙人的吧？”
“那怎麽可能，我從不糊弄人的！”
封顏的臉上彌漫起得逞的笑意，林棠很快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的捂住了嘴。
完蛋，到時候林裴不會找她算帳吧。
這也不算是她主動透露透露信息，要怪只能怪封顏太狡猾了。
封顏扭過頭，他往後仰了仰，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陽台上林裴優越的側臉。
算了，雖然還是沒能套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但只知道這一件也夠了。
封顏忍不住笑了笑。
當年出事離開之後，封顏沒多久被一家網吧的老板拉去打英雄聯盟城市爭霸賽，跟很多人都斷了聯系。
直到被HLK的經理看上，進了青訓營，這才兜兜轉轉又跟以前的老朋友聯系上。
某次他跟69聊天，問起林裴的近況。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現在還是年級前三，天天上表彰台，我看你的事好像對他沒什麽影響。】
封顏：“……”
不知道的時候心心念念，裡外擔心，生怕林裴放不下，耽誤前程。但知道之後，他又有點不甘心了，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委屈……
【那他平時有提起過我嗎？】
【沒有。】69說的斬釘截鐵，一點都沒帶猶豫。
【上次有人跑去他們班鬧事，故意當著他的面說起你刺激他，但林裴什麽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沒這回事一樣。】
當時id還不叫yanpei的電競小透明坐在深夜的訓練室裡，一點點黯然低下頭。
眼前電腦的屏幕明明暗暗，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哥，都發生那樣的事情了，你不會還想跟他在一起吧？】
訓練室裡的小少年咬住下唇。
【我這有他的微信，哥你要嗎？不過他學習緊張，估計也不怎麽上線。】
“……”封顏的手垂在身邊，他咬咬牙，艱難地打出三個字。
【不用了。】
他們的人生已經走向兩條不同的岔路，他一無所有，急需成長。
電子競技這條路太難也太長，每年進青訓的天才少年這麽多，又有幾個能走上最高的賽場呢？
他不該，也不能在現在沉溺於感情，林裴也是。
第2天中午訓練賽之前，封顏頂著一雙一夜沒睡，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站在了領隊的面前。
“我想換ID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現在還沒報到聯盟，隨便改。不過你為什麽要換ID啊？”
封顏點點頭：“沒什麽，我去訓練了。”
那天的訓練賽，封顏有如神助，大殺四方，15分鍾就把對面的中路通關了。
比賽結束之後，在隊友們喝彩吹逼的聲音中，他冷靜的操作著鼠標，看了一眼結算面板。
林裴，哪怕我已經離開你了，哪怕我們以後不一定能遇見，我仍然想把你刻在我的生命裡，成為最閃耀的那一抹光。
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站上最高領獎台，淋一場金色的雨。
冥冥之中，陽台上的人也轉過頭來，他們倆的視線越過紛雜的人們對上了。
封顏無聲地朝著林裴眨了下眼睛，笑了。
所幸，我做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