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倒完垃圾回來，他們站在門口開門的時候，還能聽到屋內傳來隱約的交談聲。

　但開門的聲音才剛響起，屋裡的林爸爸和林媽媽就火速止住了話頭。

　林媽媽狀似無意地放下了手裡的抹布：“回來啦，坐著休息一會兒吧，我去給小顏鋪床。”

　封顏眼神微微一亮，表情也顯得格外乖巧：“謝謝阿姨。”

　此時的他嘴甜愛笑，看起來非常的純良溫柔。

　林裴扭頭看了他一眼。

　他倒是現在才發現，這個人居然有兩副面孔。在他爸媽和親戚面前，簡直是乖巧好男人的典范，但一旦走出了這些視線，他身上的棱角立馬就支楞了起來。

　你看看現在的樣子，哪裡像是在直播裡面騷話連篇，經常懶散靠在電競椅裡，叼著棒棒糖棍打嘴炮的人。

　“小顏坐吧。”林爸爸把擦茶幾的抹布放進洗手間裡，率先坐在了沙發上。

　電視機裡還播放著電視節目，歌舞節目熱熱鬧鬧的演著，但在場卻沒人的注意力在電視上。

　林裴剛準備坐下，就聽林爸爸使喚他：“小裴，你別閑著，去幫你媽媽鋪床。”

　“？”林裴動作一頓，回頭往小房看了一眼。

　“要我幫忙嗎？”封顏看了看眼色，

　他正想起來，卻被林爸爸一巴掌按了下去：“讓他去，哪有讓客人乾活的道理，你坐。”

　封顏眨了眨眼睛，只能看著林裴站起來，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直到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林爸爸才搓了搓手指，斟酌著開口：“小顏啊，你跟小裴……是什麽時候？”

　“也是前不久，我一個朋友的侄子是他的學生，也是湊巧……”封顏停了停，唇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倒是很有熱戀中的甜蜜感。

　“我也聽說，您和阿姨也希望他能早點找到合適的人，所以就鬥膽跟他回來了。”

　“啊……”林爸爸有點窘迫：“他媽媽是有點急。”

　他看著電視上的節目，手指不自覺地掐住了沙發一角，客廳裡的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

　封顏也猜不透他的意思。秉承著少說少錯的思想，他也擺出一副乖巧的表情，跟著林爸爸一起看節目，甚至還開口討論：“這個唱得還挺好聽的，好像是真唱。”

　“……”林爸爸一愣，他視線掃過電視，敷衍的點點頭。

　天地良心，他跟本沒看電視。

　“那個……之前的事情，叔叔要在這裡跟你說句對不起。”

　“！”封顏有些意外。

　他表情變了變，還是很快笑起來：“噢，沒事。那時候畢竟也算是早戀，而且……”

　他之前的那個名聲和成績，林爸爸和林媽媽反對也是很正常的。誰想看到自家的學霸乖孩子跟學渣校霸混在一起呢？更何況還是談戀愛。

　封顏的輕松的語氣很好的緩解了客廳裡的尷尬氣氛，林爸爸表情也自然了一點。

　“我們之前都太看重小裴的成績了，她媽媽的教育方式也有些不對，對你們都造成了傷害，抱歉。”

　封顏笑了笑：“沒關系的。叔叔，我也沒放在心上。”

　如果當年發生那件事，他也不一定會義無反顧離開這個小城市，更別說拿到今天的成就了。

　林爸爸明顯松了一口氣，態度也自然了一些：“你也好久沒有回來過了吧？打算回去去看看嗎？”

　“嗯。”封顏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頭：“等除夕夜那天吧，我會去我奶奶墓前看看的，確實好久都沒回來看過她了。”

　林裴剛準備走出房間，就聽到了這一句話，他停下了腳步。

　林媽媽一回頭，發現自家兒子就站在門口，不出去也不動，趕緊招呼他：“傻愣著幹什麽呀？走啊。”

　林裴往旁邊退開一步。

　林媽媽看他一眼，抬腳往外走。

　還沒走出去兩步，她腳步一頓，唰一下回過頭。

　母子倆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林媽媽卡了一下：“這個被子好像套的有點歪，小裴你快幫我看看。”

　林裴：“……”

　床明明已經鋪好了，但林媽媽卻還是走到床邊，又東拍拍西扯扯，恨不得要把被套上看出一朵花來。

　“枕頭沒放歪吧？這麽厚的被子夠不夠呀？我們家好像沒有更厚的了……”

　“媽。”

　林媽媽陡然停住。

　林裴別過眼：“走吧。”

　林媽媽被他噎了一下，她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隻好跟著他一塊兒出去了。

　客廳裡的對話終於結束，封顏和林爸爸都專心致志的看著電視，還對著相聲節目評頭論足，時不時尬笑兩聲。

　林裴也知道他們私下說了話，林爸爸怕他聽見才故意支開他，也沒有開口戳破。

　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了好一會兒無聊的電視節目。

　到底是到了年紀，又裡裡外外忙了一天，林爸爸和林媽媽很快就疲憊了。

　林媽媽眼睛一眯一眯的，哈欠連天。

　“時間也不早了，不如還是早點洗漱睡覺吧？”

　林媽媽本來還強撐著困意，一聽這話也精神了些：“小顏是困了嗎？那就早點洗漱睡覺吧，小顏有帶換洗的衣服來嗎？”

　“帶了。”封顏從善如流的點點頭，把自己的行李箱從角落裡拉出來，任由林媽媽把他帶到客房裡去。

　他進了房間才發現，這與其說是客房，不如說是一間書房。中間的那張床也不大，就只有1米2寬，明顯是一個沙發床，床上倒是布置的很好，被子看起來又厚又軟。

　“這是以前小裴上學時候的書房，他現在工作了，這個房間就給他爸爸看書備課用。”林媽媽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家裡沒有多余的房間，委屈你了。”

　“沒事，如果今年不跟小裴回來，我過年還沒處去呢，我不挑。”

　他這話說出來，才發現林媽媽的表情有些變了。

　封顏心念一轉，很快明白過來：“阿姨別多想，我不是在怪你。我奶奶……本來身體就不好，就算沒那回事，她也撐不了多久。”

　林媽媽勉強笑了笑：“對不起。”

　說著就扭頭出去了。

　封顏微微垂下眉眼，那雙常常帶著笑意的桃花眼冷下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孤獨蕭索的氣質。

　門口罩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封顏抬起眼，聲音放的很輕：“你來了。”

　林裴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嶄新的毛巾和牙刷。

　封顏跟他對視了一眼，難得沒有起什麽調戲的心思。

　他們之間橫亙的年份實在太久了，分開的時間甚至遠比在一起的時間更長。

　那些誤會不解釋，就像一根刺長在心裡，但都過了這麽久，就算想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

　林裴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是來給你送牙刷和毛巾的。”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轉頭就走。

　“等等。”封顏開口喊住了他

　林裴腳步停住，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的爸媽，牙齒咬住下唇，帶著不回血的泛白。

　外面的電視機還在響，林裴壓低了聲音。

　“放心，我明白的。等假期結束裡，我們的交易就結束，我不會糾纏你。”

　“……”封顏剛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他愣了好一會兒，直到人的背影消失在房間裡，封顏才緩緩的打出一個問號。

　“？”

　林裴說，誰糾纏誰？

　外面電視機的聲音還在響，林裴還在跟林家爸媽說話。

　“你們先去洗吧，他不著急。”

　“嗯，你們先洗了去睡，我等著最後。”

　封顏腦子裡翻來覆去地品味著那一句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笑容。

　糾纏。

　我真是……巴不得你來糾纏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