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3568次列車即將進站，請乘坐D3568的乘客從三檢票口進站，二站台上車。”

　火車站廣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幾乎把人聲全都覆蓋住了。林裴只看見封顏的嘴唇動了兩下，卻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是“知道”？還是“沒有”？

　這種感覺就像是臨門一腳的時候突然被卡住，把人噎得上不上下不下，十分難受。

　脖子處的動脈血一下下鼓動著，似乎在證明著這個身體的主人到底有多緊張。

　林裴張了張嘴：“我……”沒聽清。

　封顏的視線越過了他，落在了後面的顯示屏上：“我們的火車開始檢票了。”

　林裴沒說完的話就這麽噎在了喉嚨裡。

　他看著封顏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站起來，幾乎已經沒辦法空出收拿身份證。

　林裴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我幫你。”

　封顏聞言抬頭，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彎，笑得無比明朗。

　林裴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伸手接過封顏遞過來的袋子，兩人的指尖在半空中一觸即分。

　“走吧。”林裴轉過身，排進長長的檢票隊伍裡，隻留給封顏一個後腦杓。

　“……”封顏跟在他身後，偷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唉，什麽時候能牽個手呢？

　——

　隨著人流排隊進站，林裴低頭對照著手機上的座位信息找到相應的座位，一回頭卻發現後面還跟了一個人。

　他沉默了兩秒鍾：“你也坐這？”

　他們不是一起買的票，應該不可能剛剛好就排到一起。

　“不是。”封顏說：“但我希望我可以坐這兒。”

　林裴：“……”

　他抬手把背包和封顏的那堆禮物都放在了行李架上，回頭剛好對上了封顏的視線。

　高挑修長的男人手搭在座位的椅背上，懶懶散散的倚著，玻璃珠一般的眼瞳裡盛滿了笑意。

　林裴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不能看。

　會被誘惑。

　熱臉貼了一下冷屁股，封顏也不惱。他也把手裡的袋子和行李都舉高放到行李架上，就靠在座位邊等。

　二等座的走道並不是很寬，來來往往都是剛上車準備找座位的人。

　封顏等來等去，總算等到了這個座位原本的主人——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你坐這裡嗎？”

　小姑娘拿著手機看看封顏，又看看旁邊的林裴，蒙圈了。

　突然一下兩個大帥哥圍著她，讓人不禁心慌意亂，受寵若驚之中又也有些慌張。

　小姑娘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劈叉：“是……是啊。”

　封顏擺出了一副友好的微笑，看著就是個溫和帥氣的大男生。

　不得不說他的臉非常有迷惑性，在刻意偽裝之下，那點騷氣和張揚全都被掩蓋在皮囊之下，完全看不出一點端倪。

　“是這樣，我跟他是同伴，一起回老家的，但是買票的時候沒買到靠近的座位，可以麻煩你跟我換一下位置嗎？”

　“哦。”小姑娘被帥了一臉，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好的。”

　這麽個大帥哥向你發出小請求，誰又能拒絕了？

　封顏的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他手腕一翻，手機就像變魔術一樣出現在他的掌心。

　“我的座位在4車廂15F，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女生擺擺手，三步一回頭地轉身往前面的車廂走了。

　啊啊啊啊回去一定要跟好姐妹分享！今天火車上遇到了一個超帥的帥哥！

　成功換到了座位，封顏臉上的笑意幾乎無所遁形。

　神采飛揚的大帥哥永遠都是引人注目的，旁邊也難免有其他人往這邊看過來，封顏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林裴的旁邊。

　二等座的位置並不算很寬敞，他們兩個長得又高，坐下來腿幾乎都要靠到一起。

　林裴默默把腿往裡面縮了縮，坐得端端正正，眼神也定格在窗外，看著站台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他的腦子有點亂，心裡還有某一個聲音在蠢蠢欲動。

　封顏已經坐在你身邊了，離你不到一米的位置。他馬上要跟著你回家，作為你的男朋友。

　或許有那麽1%的可能……

　“這麽冷漠。”

　林裴整個人怔了一下，回過頭來。

　封顏的桃花眼再次彎了起來：“我好歹也是收了費的，總不能把事情搞砸了。不需要向我介紹一下情況嗎？”

　林裴：“……”

　心裡僅剩的那點1%也變成泡沫“啪”得一下破掉了。

　林裴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哦，對。他們是收費的，是金錢交易。

　不能多想。

　他微微抬起眼：“你想知道什麽？”

　封顏：“只要是關於你的，都可以。”

　林裴沒什麽興致地垂著眉眼：“我沒什麽可了解的，現在是個高中老師，教數學。”

　窗外還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今天的天氣預報報道的是雨夾雪，小雪粒落在地面上，很快就化成了水。

　封顏看著旁邊的這個人，林裴的銀框眼鏡下的睫毛又密又長，表情冷得像是捧了一把雪。

　他忍不住又有點心疼。

　怎麽回事呢？他的小班長年少時候雖然也總是冷冷淡淡的，但表情比現在豐富多了，一親起來就渾身發紅……

　但現在，連正眼看他都不肯了。

　封顏鍥而不舍：“那你的家人呢？”

　“我爸是語文老師，我媽……”林裴停了下來，看了他一眼：“你應該都知道。”

　確實，又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畢竟十年前還談過戀愛，封顏甚至還見過林裴的家人，只是見的過程不那麽愉快。

　好多年過去，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

　封顏歪了歪頭：“對啊，你爸媽也認識我，萬一他們不信怎麽辦？”

　“……不相信就不相信。”林裴扭頭看向窗外，心底有些微的煩躁。

　他租男朋友本來就是敷衍家裡，他甚至都懶得把這敷衍做的更真一點。

　如果今天來的不是封顏，他也不會對那個租來的“男朋友”有什麽過多的交流。

　不相信更好，正好攤牌。

　他媽也不可能真的大過年的把他趕出去。

　“那我被扔出去怎麽辦？露宿街頭？”

　“……”林裴微愣，抿唇不語。

　“露宿街頭也太慘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能接納我過個年。”封顏笑眯眯的：“不如還是逼真一點？如果他們不相信的話……”

　封顏沉吟片刻：“我能親你一下證明嗎？”

　林裴：“！”

　這句話完整的落在了他的耳朵裡，就像一顆巨石砸進了平平靜的湖面。

　林裴的眼瞳瞬間擴大了一下。

　“……”那雙定格在窗外的視線總算轉了回來，封顏眉梢微挑，滿意地笑了。

　林裴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鍾，垂在身邊的手慢慢捏緊，指尖帶著點不回血的泛白。

　心跳聲咚咚咚地敲在耳膜上，林裴木著一張臉：“我只是帶男朋友回家，不是要跟你舉辦婚宴。”

　沒有哪個長輩會要求自家孩子親一口證明情侶身份。

　封顏眉眼一彎，順口就往下說：“那牽手呢？”

　“……”

　如果說連這不準，那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林裴咬肌的位置鼓微微鼓了一下，他平緩的吸了一口氣：“可以。”

　旁邊的那個人眼角瞬間彎了起來：“真的可以嗎？”

　“嗯。”

　“那現在，不如先練習一下？”

　“……”林裴別過頭，沒人注意的地方，耳廓有些發熱。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說話是會被當做默認的？”

　旁邊的人高冷的留給他一個側臉：“沒有。”

　封顏忍不住想笑，他死皮賴臉的湊了過去：“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再問一次，現在可以牽你嗎？”

　林裴扭頭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他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只有微微顫動的睫毛證明他還醒著。

　嘶……

　封顏被他這種叛逆不合作的行為勾的心癢難耐。

　二等座相鄰的兩個座位，林裴就這麽靠在椅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掌離他也就半米的距離，一伸手就能夠到。

　兩個小人在腦子裡瘋狂打架。

　“都已經提醒過了！他不說話，肯定就是默認了！快點A上去！”

　“不行，高冷傲嬌的林老師豈能被這樣調戲？現在他還不是你的男朋友，萬一撩炸了，當心直接被一腳踹下車。”

　火車外的景色飛速從車窗外掠過，耳邊是車廂裡人們噪雜的交談聲。

　封顏看著林裴精致的側臉和緊閉的眼眸，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勉強壓下的那一份蠢蠢欲動的小心思。

　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牽。

　不急在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