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無聲流瀉,仿佛陰天森林裡的光影。
視野先是模糊,緊接著瞳孔驟縮,蘇埃踉蹌了一下,捉到手裡的只有一團空氣。
那人已經摔了下去。
蘇埃呆呆的望向下方,腦中似有利刃翻攪,宛如一座被凍住的冰雕,掉下去的,本來應該是他的……
為什麽?
學長為什麽要推開他?
這不公平,原應該是他的……
黎暖暖見蘇埃臉色白得嚇人,驚了一下,怕他做出什麽傻事,忙上前一步拉住他:“哥哥。”
突然,蘇埃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睛紅通通帶著血絲:“暖暖你去終點求救,我下去找學長。”
他都做了些什麽?不,絕不能讓學長一個人在下面。
“哥哥…”
黎暖暖看著蘇埃的眼睛,透著驚惶與濕意,徒像某種被驚擾的小動物,因失去珍貴之物而痛苦難忍。
半響,少女微微捏緊了手,一字一句道:“我明白了,哥哥。”
站在一邊的黎心語已經完全失聲,大腿悄悄哆嗦。
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預料,她沒本事也不敢想能把顧驕怎麽樣,她的目標明明是蘇埃,怎麽陰差陽錯變成了顧驕——怎麽辦?!
“是她做的”、“殺死顧少的凶手”!
想到如果被顧氏發現,承擔殺害顧氏長子的罪責…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黎心語差點癱軟在地,最後強撐著顫抖逃出了蘇埃和黎暖暖的視線。
蘇埃快速在山坡上移動。
“……”
【學長。】
少年眼睛微闔,金黃的陽光將他的黑發染成了蜜糖般溫暖的蜂蜜色,嘴角彎起一個甜蜜的弧度,發出邀請:【你和我一起住吧?】【你從公司裡搬出來,我們一起生活,等大學畢業,到那個時候,如果還沒有變心…】漂亮的年輕少年親密地蹭了蹭他的頸窩,沒說話。
青年突然出聲,低頭輕輕拭帕將他嘴角的糕點碎拭掉,說:【我不會變心。】美麗的眼睛映出了他的臉,他舒緩的語調猶如慢奏的鋼琴,無可挑剔的優雅迷人,小心翼翼。
【因為三個理由。】
【一、我喜歡蘇埃。二、我不會和蘇埃分開。三、我會保護蘇埃。】【如果這三點我能一直做到的話,畢業後,我們就結婚好不好?】淚痣漸漸被滲出的淚水,染濕仿若哭泣。
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蘇埃拚命的朝下坡跑去。夜晚很冷,他的腳被凍得幾乎喪失知覺,跑起來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本以為再過三年就能夠實現了。】
為什麽命運要和他開這樣的玩笑?
學長!
蘇埃遠遠望見那倒在地上的人影,他衝過去將人抱進懷裡,望見顧驕閉著眼安靜的臉龐,喉嚨裡仿佛堵了塊石頭。
“啪!”
突然,某樣東西從顧驕的懷裡慢慢滑落
蘇埃呼吸一滯,心臟加快了兩秒,某股異樣的感覺滲入心臟,見白影快砸到石頭,電花火石間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去接。
他垂下眼簾,感到掌心軟嫩的觸感,小小軟軟的兩顆蛋,約莫雞蛋大小,看起來很脆弱。通體圓滾瑩白,一顆比另一顆體積明顯大了差不多兩倍,較小的那顆還透著淡淡的粉。
…這是什麽?
顧驕的傷勢讓他來不及細想,將蛋塞進口袋,蘇埃直接從地上抱起人,放在臂彎裡就往外跑!
“呼呼。”賀少北跑到終點,結果發現除了黎暖暖外蘇埃沒在,問:“你哥呢?”
黎暖暖沒說話。
“你說句話啊。”賀少北納悶,“我們是第一個嗎?”
黎暖暖抬起眼看他,猶豫著囁嚅道:“是,哥哥和會長他們…”
“會長?”賀少北神情微變,猛地打斷她:“你說我哥?還有蘇埃,他們怎麽了!”
“少北你松手,暖暖胳膊都被你掐紅了。”洛天逸皺眉道,忙把黎暖暖的手臂從賀少北那裡扯開。
望見那白皙肌膚上被他掐出來的淤紅,賀少北呆呆松手,忙道歉道:“對不起,我太著急了。”
黎暖暖搖了搖頭,說:“我沒事。剛剛會長跌落山坡,哥哥下去找他了,組委會的搜救隊也去了,我留下來,就是想和你們說這件事。”
跌落山坡?
刹那間,賀少北兩眼一黑。
醫療室消毒水的味道很濃,蘇埃坐在看護室外,手腳不停的發出顫抖。
想著待在重症室的那人,他感到窒息,睜著眼睛看向虛空中某個方向,眼眨都不敢一眨。
過了會兒,顧時欽沉著臉色與穿著老派紳士服的吳伯迎面走過來。
“……”
蘇埃以為會聽到一聲飽含怒意的呵斥,結果顧時欽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擦肩而過。
他怔了一下。
吳伯歎了口氣,折身返回來面對他:“蘇小先生。”
蘇埃抖了抖唇瓣。
吳伯道:“老爺吩咐任何人不能接近,您先回去吧。”
“不、不行,我還不知道學長的手術成功沒有…”
“腦震蕩和輕微骨折,不是很嚴重的傷,但老爺很生氣,所以在老爺沒有發火之前,還請小先生離開這裡吧。”
“我…”蘇埃無力的張了張口。
感覺說什麽都沒有用,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不知道坐了多久,思緒渾渾噩噩的,蘇埃的眼睛充血了,淚痣也紅了,他僵直的小指動了一下,余光望見腳邊的東西。
一台破碎的攝影機。
…
而在網絡,蘇埃這邊的直播突然消失,緊接著後面傳出顧驕受傷的消息,讓學校瞬間炸開了鍋!
【泥媒,這到底怎麽回事。】
【啊啊啊學校都瘋了,組委會趕緊給個說法啊!】【會長受傷了,草我哭了。】
【到現在人都沒出現,不會真傷得很嚴重吧QAQ。】【!∥圓菥天大料,你們快去看!】
組委會的負責人臉色難看:“蘇埃同學,你這麽說,有證據嗎?”
“如果沒有證據,這會對我們的名譽產生很大影響…”
“比賽還有10分鍾結束,究竟是不是對方做的,找人過來一對質就知道了。比賽出那麽大的事故,你們賽方也難逃其咎吧?”
蘇埃聲音嘶啞:“反正,我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
黎心語被工作人員找過來,一開始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待見到站在會議室中的蘇埃,臉一下白了。
蘇埃黑沉沉的眼睛掃向她,眼裡一絲狠意,以前是他太蠢,居然沒發現身邊有隻豺狼。
聽完負責人的問話後,黎心語一口否認。
“這是誣蔑,蘇埃你不喜歡我,也不能這麽誣蔑我吧?”她說道,臉上悲傷欲絕的神色看著沒做假,一時間讓負責人有些為難。
他問:“蘇埃同學,你想想,是不是搞錯了?黎小姐是艾斯推薦的品學優良的好學生,怎麽會是做出這種事的人呢。”
蘇埃緩步走到黎心語面前,聞言,緩緩扯出一抹冷笑,突然一把將她的手腕拽起!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腕間的袖口滑落,只見上面的麻醉針赫然少了一根,只剩下其余兩根。
黎心語瞳孔一縮。
“你,”她慢慢鎮定下來,極力自然地開口道:“只是少了一根麻醉針而已,難道就可以誣蔑我嗎?我的麻醉針是不小心射到梅花鹿身上的,這點醫師可以為我證明。”
蘇埃點了點頭:“天底下有這麽巧合的事,那頭鹿被你射中就把學長撞落下了山。”
黎心語咬咬唇,沒說話,她轉向大賽負責人:“叔叔,這場鬧劇也該到此結束了吧?我不能接受人把髒水潑到我的頭上。你也知道,我一個女孩子,名聲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這…”大賽負責人面色有點尷尬。
蘇埃輕笑兩聲:“好一個事情未知全貌不予評價,如果我說,我有證據呢?”
“!!”
黎心語咻然抬頭。
“這是學長留下的那台攝像機,裡面的存儲卡沒有破損,看完後,我發現了一個驚喜。”蘇埃一眼釘得她手腳僵硬,他伸出手,緩緩將那台破碎的攝像機取了出來。
蘇埃的眼睛很黑,黑到黎心語不敢直視:“所以,你的作案動機其實是我。”
“但卻傷害了學長…”
“黎心語…黎心語……媽的黎心語!!”
這一刻,少年的眼神像是地域裡的惡鬼,被奪走了珍寶,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學長是我的阿咯硫斯。】
【阿咯硫斯是什麽?】
是
我唯一存在的致命軟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