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肖絨很久沒回家。
逢年過節也不是她回家的理由,上次回來是因為奶奶過世。
她一個人出發,顛顛簸簸的路程,寂靜的山村,刺耳的鑼鳴,一夜的守靈。
其實她養父母也沒叫她回來,只是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老太太走了。
你很忙的話不回來也不打緊。
肖絨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第一次對羊哥提出要求,把之後兩天的行程改期。
執拗地選擇一個走。
那兩天其實還有節目,本來都宣了她的,後來臨時換人,以至於到現在匿名論壇還把這個當做黑料。
成名後賺的錢當然比家裡多得多,房子換了,也不必再住在潮濕和常年散發著異味的菜場。
肖絨一通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對方還有點茫然,隔了半晌說:“好啊,你到路口了我讓你爸來接你。”
小縣城的路統共就那麽幾條,肖絨換了輛不太起眼的車,荊天月坐在副駕駛座,看著外面的街道。
覃定縣這個地方換做以前,她壓根不會記住。
畢竟演員去過的地方太多了,沙漠也比這地兒讓人印象深刻。
建築物沒有特別高的,即便現在重新規劃好像也和以前沒什麽變化。
肖絨開車到了一個小區門口,保安室外頭站著一個男人,個子不高,肖絨搖下車窗,喊了一聲爸。
對方啊了一聲,“就前面那棟,你把車停樓下就成,還有車位。”
他開著電瓶車帶路,荊天月看著這個小區,比剛才一路開過來的房子好上太多。
還是江景房。
肖絨把車停了,下車的時候拎了兩個禮盒。
男人在單元樓下等她,看到荊天月的時候明顯多看了兩眼。
肖絨把禮盒給他,“我女朋友。”
她說得很平淡,她爸沉默了半天,哦了一聲。
正好是飯點,電梯裡不少人,肖絨等另一個電梯,難免要點時間。
她和荊天月都戴著口罩,從氣質上都能和普通人區分出一截兒。
“媽在家的對吧?”
肖絨問,她穿著一件奶白色的T恤,倒是沒像荊天月那樣戴著帽子褲子的腰帶還長出一大截,垂在腿上隨著出電梯的動作而晃動著。
她私底下一直穿著很休
閑,厚底鞋穿起來也沒那麽笨重,就是看著不太好親近。
不過她從小就這樣,家裡的也都習慣了。
“在家,等著你吃飯呢。”
肖絨第一次來這個新家,之前回來奔喪也沒時間來坐坐,打開門的時候全是陌生。
她那個小弟今年上高中,個子還沒肖絨高,看到她的時候還躲了躲。
“小絨來了啊,來來來,坐下。”
她媽倒是格外熱情,但也在看到荊天月的時候愣了一下,隔了幾秒才招呼人。
荊天月這人看臉就不好惹,摘下口罩那點口紅還是完好無損,笑的時候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仿佛下一個又要冒出點無端的冷笑。
桌上滿滿當當的菜,肖絨也沒什麽胃口,她來只是問點事。
“我有點事想問你們。”
肖絨坐下,抬眼看著盛飯的女人。
“電話裡就能問,還專門跑一趟,工作很忙吧?”
女人的嗓門有點大,還有點粗,夏天的衣服穿著貼肉,腰間的肉都勒出一圈來。
這話聽著挺親切的,但荊天月心想:不讓回來啊?
總感覺有點你打擾我的意思。
她想到梁伊衣說肖絨都不會去過年,倒是明白為什麽了。
用著親昵的語氣,說著體貼的反話,肖絨若是個性子大咧的,也就算了。
可她偏偏心思細膩。
“當面問比較好,正好在這邊拍戲,乾脆來一趟。”
肖絨說著,“弟弟吃了嗎,吃了的話回房間玩吧。”
她看了眼低著頭的少年人,她跟肖鳴也不太熟。
小時候她的確帶過肖鳴一陣,倆人也就差五歲,肖絨被領走的第二年她媽就有了。
後來的□□年裡,她在這個家就是大家期望的姐姐。
什麽都要讓著弟弟。
“他沒有吃,有什麽話不能聽的,你直接說吧,是出什麽事兒嗎?家裡你也知道,不能幫到你什麽。”
“是啊,肖絨你現在那麽有出息,比爸媽能耐多了。”
夫妻倆一唱一和,那個低頭的男孩悄悄地看了一眼靜坐在肖絨身邊似笑非笑的女人。
他姐是肖絨這件事學校的同學也知道。
現在網絡發達,小地方也村通網,小孩玩軟件也多。
他也知道這個人是他姐的女朋友。
肖絨現在是個大
明星,不少同學都來跟他打聽。
打聽是個什麽樣的,是不是網上那樣啊。
肖鳴根本回答不出來,主要是也好多年前的事兒了,肖絨很早就走了,那會他還沒上初中,印象不深。
隻記得肖絨不愛說話。
她媽也不管,隨便她,連生活費都不打。
好像肖絨走後更高興了,隔了兩年肖絨出道,他在電視上看到肖絨,才發現對方那麽耀眼。
家裡的條件也慢慢變好,甚至換了房子,烤鴨店的也關門了。
逢年過節有親戚問起為什麽你家那個大明星不回來,她媽都說忙著呢。
肖絨跟家裡不親這點毋庸置疑,現在坐在一起都顯得陌生。
“也沒什麽要你們幫忙的,就問點事。”
肖絨淡淡地說,她的神色如常,面對父母甚至還不沒面對圈內人來得不那麽疏遠。
“你們領養我,是有人開的條件嗎?”
肖絨想到容謹的臉,想到容淮茫然的不可置信。
心裡無端地升起一股煩躁,但是面上壓根不顯,“誰聯系的你們?”
肖家夫婦變了臉色,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否認。
“怎麽可能呢,沒人開條件,是你媽想要孩子,才去領的。”
當初肖絨是從親戚那裡聽到她媽想要孩子去路邊算命人讓她福利院帶一個回去。
現在想來也不過是說辭。
對於想要孩子的家庭來說,試管的費用很貴,失敗也是常有的事兒。
需要錢。
荊天月懶得廢話,伸手敲了敲桌子,“來問就是因為知道了點什麽,也不跟你們廢話,我們見過肖絨的生母了。”
她帽子沒摘,長長的頭髮垂在胸前,抬眼的時候顯得眼神銳利。
偏偏神情漫不經心,“又不會把你們怎麽樣。”
肖絨看著夫妻倆:“真的是有人找上你們的?”
隔了半天,女人唉了一聲,“是啊,在領養你之前我做過很多次試管,都沒成功,家裡的錢都要花光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就不太舒服,普通人的積蓄在孩子面前還是很舍得,但也架不住一次次的付出。
醫院當然有更貴的套餐,又付不起。
直到又一次在醫院碰見了一個人,她說有事,要不要聊聊。
被肖母拒絕了好幾次,還是鍥
而不舍。
最後因為錢留下了,那個女人的樣子這麽多年肖母還記得。
長得太好看了,她自我介紹的時候都讓人自慚形穢。
她直說自己姓容,孩子在福利院,你能把她領養帶在身邊的話,會給一大筆錢。
窮怕了的人是不會在乎陷阱的,就這樣,某天下午她去了福利院,在一群小孩裡肖絨的確長得可愛,但是她並不討喜。
帶有目的性的領養因為金錢妥協,那筆錢成功做出了一個兒子,而肖母再也聯系不上那個女人。
日子又漸漸回歸從前的拮據,兩個孩子更難養,她甚至痛恨過肖絨,但又沒辦法。
不是親生的總是很難全身心地去呵護。
況且肖絨壓根不像尋常女孩那樣會撒嬌,沒什麽話說,安安靜靜地待著,甚至有點太乖了,乖得令人發怵。
結果等到肖絨初三的時候,又有電話打到肖母的手機上,讓她去北京“看病”。
安排得很好,錢也打過來了。
她以為是那個女人想看看這個孩子,甚至還有點慌,生怕讓對方發現自己沒好好對待肖絨。
卻沒見到人,看病就是體檢,開了點藥,只不過在外面逛的時候遇到了什麽星探,愣是塞了一張名片給肖絨。
肖絨卻沒什麽感覺。
她壓根沒同齡小孩的活潑,就這麽回去了。
肖母沒想到不到兩年,肖絨就要走,甚至無所謂家裡反對,就這麽跑了。
她回撥那個號碼,沒人接聽,隔了幾天,才有別的號碼打過來。
是那個女人的聲音,說沒關系,隨便她。
肖絨一走好多年,她從相貌上就能看出不是普通小孩,小地方人不喜歡這樣的,小孩兒因為她不說話欺負她。
去了外面反而閃閃發光,總是寄錢回來。
在面對家裡的要錢也不會拒絕。
大人仗著那點養育之恩拿捏肖絨,而肖絨也心甘情願地去償還。
卻不知道她早就被人隔著千山萬水提著線,如果不是這次的發現,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知道。
“我主動聯系不到那個人的,”肖母說,她就是很普通中年婦女模樣,有點拘謹,又有點強詞奪理,“反正我養你那麽多年,也很辛苦。”
生怕肖絨讓她還錢。
這套房子,兒子
的學費,都是肖絨連軸轉的通稿賺回來的。
跟梁伊衣她們有積蓄的相比,肖絨那套房子還是溫扶出主意讓她定下。
肖絨沉默了好半天,隻覺得嗓子眼堵得發慌,隔了半天才說:“我知道了。”
而坐在對面的肖鳴還沉浸在震驚中。
他當然知道肖絨是爸媽領養來的,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曲折。
家裡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但從自己親媽斷斷續續的描述裡,也感覺到了那種苛刻。
肖絨做錯了什麽呢?
荊天月拉住肖絨的手,她把錄音關了。
“你們這些年是把肖絨當成女兒養的嗎?”
她抬眼,聲音有些冷。
荊天月的妝一向往豔了化,加上她本人的氣質,總有種咄咄逼人的感。
“那……那當然啊。”
荊天月嗤了一聲,“拿了別人的錢得了個兒子還在這吸血,也真有你們的。”
她站了起來,肖絨被拉走,“這頓飯你們留著自己吃吧。”
“反正肖絨現在找到了親媽,也和你們沒什麽關系了。”
“可是……”肖母站起來,“那家裡的人打算把小絨接回去了?”
肖絨的嘴唇顫了顫。
荊天月緊緊地拉著她的手,“這無所謂,反正她現在是我的人。”
“總比在你這受氣強。”
門哐當地關上,肖絨的表情管理到底還是垮了。
她靠在荊天月身上,無聲的眼淚流下來,伴隨著抽鼻子同時的嗚咽。
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她覺得自己不是很在乎這種,家裡原本不愛她。
可是到頭來她發現可能沒人愛她。
生母的想法難以猜測,養母隻當她是賺錢工具。
電梯一層層上來,荊天月擦了擦肖絨的眼淚,拍著她的背說:“沒什麽好好哭的。”
她給了自己家小朋友一個擁抱:“恭喜你擺脫了這樣的家庭。”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好忙有些評論我直接給大家送本文的訂閱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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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老師你覺得肖絨最漂亮的扮相是什麽呢?
:哭的時候。
肖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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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利首歌:《入夢》-小時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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