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縉雲短暫睡了一會兒就睜開了眼,發現窗外的天居然又黑了。
不到身體的極限絕不睡眠,將睡眠時間壓縮到最短又能再次進入警覺狀態,這已經是他多年修煉出來的高效率生存模式。
他扭頭看了眼沉睡的賀瀧,男人的眉眼帥的條理分明,他心底微微一動,又強自按捺住,躡手躡腳的下床。
夜於他而言其實更舒適,他溜到大木屋門前,用匕首挑開門鎖,腳下無聲的溜進去。
屋裡鼾聲震天,嚴縉雲在幾間房門前附耳聽了聽,迅速確定了目標,正要開門,暗夜中忽然被人捉住了手腕。
嚴縉雲警惕全開,一肘撞過去,對方被迫松開桎梏,嚴縉雲換手持刀橫向揮斬。
刀刃折射雪光一下子映出了對方的臉,嚴縉雲霍然一驚及時收手,對方卻得寸進尺的靠上來,揪著他的衣領拽至跟前。
“刀哪兒來的?”
“廚房裡順的,白天不是用過嗎?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嚴縉雲從牙縫裡擠出幾個氣音:“你放手!”
賀瀧的面色雪白,眼神凌厲,口氣卻酸溜溜的。
“來做什麽?找唐小姐切磋刀功??”
相比之下嚴縉雲的反應就顯得很無厘頭了。
“什麽唐小姐?”他一愣,迷糊的真情實感。
“就是那個今天幫你提燈的女學生。”
嚴縉雲的眼中劃過一瞬間的空白,而後居然認真的思考了幾秒。
“幫我提燈的不是鍾小聞嗎?”
賀瀧:“……”
你贏了。
嚴縉雲掙脫開他,不以為意的揮手:“不好意思,我對女人臉盲。”
賀瀧:“。”
真是無懈可擊的完美答覆。
雖然不知真假,但賀瀧的心頭還是湧上一股隱秘的慶幸,嘴上仍揶揄著:“那小姑娘看上你這回形針可真的是倒了霉了……”
“不看上我難道還看上你不成?搞得好像就我一人是回形針一樣。”嚴縉雲習慣性的抬杠,頓了頓,他多了幾分狐疑,瞪著賀瀧的臉像是要看出個洞來:“不對啊,你怎麽會這麽了解人家的底細?”
“知道姓名算不上了解吧。”賀瀧漠然撇清道:“你還沒說你來這兒做什麽。”
“尋點東西,找到就走。”嚴縉雲用手指戳了戳賀瀧的肩:“你在門口待著,一個大男人少闖人家的閨房。”
賀瀧:“???你這個人簡直是——”
國內馳名雙標!
賀瀧的教養本來也不允許他這麽做,於是他蓄了一肚子火在門口等伽馬,好在嚴縉雲很快就出來了,懷裡居然抱著一摞書。
“噓!”少女閨房一日遊的嚴縉雲看起來比他還緊張,關上門一溜煙扯過賀瀧的袖子就竄出去了。
兩人做賊似的回到小木屋,賀瀧點亮了一盞壁燈,看嚴縉雲將一堆書癱在床上,埋頭開始翻。
“你在找什麽?”賀瀧問。
嚴縉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之前在地窖裡找到的那本書丟給賀瀧:“你可以看看這本動物圖鑒。我剛才在地窖裡看到了鯊齒馬的馬槽,槽裡用以喂養鯊齒馬的肉應該是人肉,他們有庫存兔子以備用,但主要的食材還是人。”
賀瀧很快就發現了這本動物圖鑒裡的異樣。
“怎麽所有動物都是食肉綱?”他翻了翻書頁駭然道。
“何止,還都吃人呢。”嚴縉雲說:“人豢養雞鴨牛羊作為食材,雞鴨牛羊食用草木谷物生存,草木谷物同樣可以為人所食,這樣才能形成完整的食物鏈,食物鏈本身是有梯度差的,如果今天不是特殊情況,沒有人會對一個靠吃人為生的動物產生食欲,他們只會感覺到害怕。”
“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人類是這裡的食物鏈底層?”賀瀧輕聲道:“豢養鯊齒馬的也就是此處木屋的原住民才是食物鏈的頂端。”
嚴縉雲點了點頭。
晦暗不明的燈光下,這一結論足以讓人汗毛林立。
兩人對視片刻,心有靈犀一般低下頭去翻書,那些書多是硬皮裝訂,封面模糊不清,但像是某種歷史讀物或是百科大全,紙質在過冷的環境中變得松脆易碎。
片刻後賀瀧道:“看這個。”
嚴縉雲湊過去,兩人依偎著,身影淺淺的交融,他看見賀瀧修長的指尖點著一個詞條。
“加勒比食人族,印摩大陸最強大的存在。”
旁邊配了一張非常抽象誇張的手繪圖,可以看出那玩意兒的外形跟人類相似,但嘴角裂的很寬,牙齒是尖銳的三角形,就像那匹吃肉的馬一樣,顯得詭異而猙獰。
“……勇武凶猛,擁有強烈的信念感,這些與生俱來的優秀品質注定著這個種族的不平凡,短短數年他們統一了摩耶大陸的溫氣候地帶,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王……”賀瀧輕聲念著,下意識的重複:“溫氣候地帶?也就是說他們怕冷?”
嚴縉雲忽然笑起,一仰身靠在了床頭。
“你笑什麽?”賀瀧旋首看他:“這很好笑?”
“全世界的洗腦文字都一樣啊。”嚴縉雲枕著腦袋古怪的說。
賀瀧:“?”
嚴縉雲的笑容很快收斂,仿佛只是片刻的走神,他複又正色道:“所以這房子的原住民找到了。”
賀瀧沉吟道:“他們的離開是因為受不了經久不息的風雪和寒冷,這是被迫遷移,風雪不停他們也不會突然折返,所以這幾棟木屋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兩人顯然想到一塊兒去了,不經意的對視,瞳光中依稀有明亮的火星子在跳動。
“你剛才說洗腦,什麽洗腦?”賀瀧忽然問。
似是沒料到他的記性這麽好,嚴縉雲稍稍一怔,起身去拉扯床尾的被子,一副要用睡覺來敷衍人的樣子。
“問你話呢。”賀瀧往床中間靠了靠,輕推嚴縉雲。
男人寬大的手掌輕觸上他的大腿面,縱然隔著衣褲,嚴縉雲依舊像是觸電一樣,利索的避開了這陡然親密的接觸,似是懼怕賀瀧再碰過來,嚴縉雲沒好氣的嘟囔道:“我是覺得,連寒冷都忍受不了的種族也敢自稱為王,簡直是笑死人了。”說完他一咕嚕鑽進被子裡,留了個背影給賀瀧,散發著“拒絕探訪”的氣息。
他依舊是話裡有話,賀瀧卻不好再逼問,盯著他的發梢凝視了許久,才慢慢挪開目光,輕聲道:“睡吧,晚安。”
又一個白天到來,賀瀧和嚴縉雲去到大木屋,卻發現大木屋裡的氛圍異常凝重。
“怎麽了?”賀瀧掃了一眼眾人的臉色,問鍾小聞:“昨天的晚餐吃壞了?”
“沒有沒有。”鍾小聞搖頭:“大家就是有點兒不太適應。”
“我落枕了小蕾,床好硬。”郭橙抱著唐夢蕾哼哼。
“沒加濕器我都流了兩回鼻血了。”唐夢蕾哭喪著臉:“橙子我想回家。”
陳展在陳太太身後小聲附和了一句:“媽媽,我也想回家。”
這幾句話催動了暗潮洶湧的情緒,眾人都忍不住唉聲歎氣,陳古臭著一張臉,借機發難道:“賀警官,我們到底要在這裡待到什麽時候?”
賀瀧想了想,如實回答:“無法確定,但外面的環境未知,目前待在這裡最安全。”
“安全個屁。”陳古叉腰罵道:“這些難吃的東西能吃幾天啊?吃完了怎麽辦?等死嗎?”
“食物的問題我們會盡力想辦法。”賀瀧說:“各位請稍安勿躁。”
唐夢蕾一眼看到了賀瀧背後的嚴縉雲,兩顆粉色的桃心頓時在眼睛裡“怦咚怦咚”,她趴在沙發扶手上小聲喊了句:“小嚴哥哥,你是不是也會一直待在這兒啊?”
嚴縉雲潦草的“嗯”了一聲。
唐夢蕾露出開心的表情。
“待在這兒也還好啦,就當是軍訓了!橙子你呢?”
“外面好冷,我不要出去。”郭橙嘟嘟囔囔的說。
“賀警官的團隊肯定比我們有經驗。”陳太太柔柔道:“我們還是耐心點,服從安排吧。”
剩下的人都是牆頭草,唯唯諾諾不語,陳古知道自己擰不過,不甘的磨了磨後槽牙,回房。
房裡一股難聞的怪味兒揮之不去,陳古愈發憋悶,對著個櫃子踢了兩腳泄氣,頂端忽然滾下一個東西,“咚”的砸在地板上。
——是個伸縮望遠鏡。
陳古將倍數調到最大,百般聊賴的走到窗前,舉到眼前眺望著遠方。
透過白茫茫的雪霧,他看到了一片冒著炊煙的村落,宛若世外桃源般的發著光。 |